四川西昌方言的程度副词“少、昏、完”

陈 燕 （西昌学院 文教学院 615000）

西昌方言作为西南官话的一种次方言，有一些很有特点的词语，如“少[ t45]、昏[ L33]、完[ L52]”。这些词除具有与普通话相同的意义和语法功能外，还可以作程度副词，构成“少+A/V”“A/V+昏”和“A+完”结构，表示程度很高。本文将从分布特征、句法功能和语用特征三个方面描写分析“少+A/V”“A/V+昏”和“A+完”结构表达程度的情况。

一、“少+A/V”结构

西昌方言中，“少”作为程度副词，可以用在形容词、动词前，构成“少+A/V”结构，下面分别描写。

（一）“少+A”结构

1.“少+A”结构的分布特征

少甜、少辣、少酸、少水、少傲、少疯、少傻、少瓜、少霉、少黑、少红、少快、少早、少高、少厚、少老实、少安逸、少大方、少漂亮、少好看、少年轻、少舒服、少巴适、少洋气

从上例可知，能够进入“少+A”结构中的A，从语音上看，可以是单音节形容词，也可以是双音节形容词；从类别上看，A可以是表示性质、状态的形容词，如“甜、霉、黑”等，但不能是以下几类形容词。一是本身具有程度意义的双音节状态形容词，如“雪白、碧绿、笔直”等。二是本身带有后缀或中缀，属于生动形式的状态形容词，如“绿油油、稀里糊涂、黑不溜秋”等。三是本身不能作谓语的属性形容词，如“唯一、正式、典型”等。

2.“少+A”结构的句法功能

“少+A”结构在句中作谓语、补语或定语。

第一，作谓语：

（1）西昌川兴的桃子少甜。

（2）小王最近少霉，霉得起冬瓜灰。

（3）这件衣服少漂亮。

（4）他女朋友少年轻，看起来最多有十七八岁。

第二，作补语：

（5）他家娃儿跑得少快。

（6）今年子的水果卖得少贵。

（7）你家这房子装修得少巴适。

（8）这幅画画得少漂亮。

第三，作定语：

（9）少白的一个人给被晒得黢黑。

（10）大热天他还穿件少厚的衣服。

（11）少干净的房子拿给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12）少难看的一个人拿给他吹得像仙女。

比较而言，“少+A”结构作谓语、补语的情况较多，作定语的情况相对少一些。

3.“少+A”结构的语用特征

首先，“少+A”结构不仅表示程度达到了极点，而且还含有极度夸张的语气和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试比较下面的句子：

（13）他的数学成绩少好。

（14）他的数学成绩很好。

（15）这个娃儿写字写得少快。

（16）这个娃儿写字写得很快。

例（13）和例（15）的“少+A”结构，一方面在描述“好“的程度、“快”的程度很高，另一方面含有极度夸张的语气和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表现了说话人的高度赞扬。例（14）和例（16）的“很+V“结构则没有这种主观感情色彩，仅仅是客观地描述“好”的程度和“快”的程度。

其次，“少+A”结构一般不用于疑问句。试比较下面的句子：

（17A）*他的弟弟少聪明哇？

（17B）他的弟弟很聪明吗？

（18A）*他的弟弟是不是少聪明？

（18B）他的弟弟是不是很聪明？

（19A）*他的弟弟少聪明，还是少傻？

（19B）他的弟弟很聪明，还是很傻？

（20A）*难道他的弟弟少聪明吗？

（20B）难道他的弟弟很聪明吗？

（17A）（18A）（19A）（20A）都不能用在疑问句中，而（17B）（18B）（19B）（20B）都可以。这是因为疑问句主要是表示未然的主观意向，而“少”作为程度副词，只能表示已然的主观意向，即表明说话人对事物已经作出了自己的主观判断，且对该事物持肯定、赞扬的态度，故“少+A”结构不能用在疑问句中。而“很+A”结构既可表示已然的主观意向，又可表示未然的主观意向，所以能用在疑问句中。

（二）“少+V”结构

西昌方言中，“少”可以用在动词或动词短语前，构成“少+V”结构，表示程度很高，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很、非常”。

1.“少+V”结构的分布特征

西昌方言中，“少”作程度副词，只能修饰以下几类动词：

第一，V是表示心理活动或表示态度、评价、理解的动词。如“少喜欢、少担心、少讨厌、少操心、少重视、少用功”等。

第二，V是前加助动词的状中短语。如“少敢闯、少会说、少能说、少想去、少肯帮忙等。

一部分表示可能、必要的助动词不能进入该结构。如“少要写、少应该去、少该同意、少可以走、少必须来”等都不成立。

第三，V是某些表示评价含义的动宾短语。其中的动词都是非动作性动词，这些动词不能单独受“少”修饰，但带了宾语后，整个动词短语可以受“少”修饰。如“少有钱、少爱说话、少受尊敬、少占地方、少讲礼貌、少守规矩”等。

第四，V是带“得”（否定式为“不”）的动结式或动趋式短语。如“少想得开、少划得着、少看得起、少沉得住气、少说得出口、少靠不住、少看不起、少划不着”等。

2．“少+V”结构的句法功能

“少+V”结构在句中可作谓语、定语。

第一，作谓语：

（21）领导少重视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好好干。

（22）张三的媳妇少会说，你说不过她的。

（23）他们家少有钱，光房子都是几套。

（24）他在单位上少吃得开，个个领导都喜欢他。

作谓语时，后面可带宾语，也可不带宾语，以不带宾语为常。

第二，作定语：

（25）以前少爱说话的一个人，囊个现在变得沉默寡言的了。

（26）她嫁了个少有钱的老公。

（27）她是一个少讲道理的人。

（28）少讲礼貌的一个人居然开口骂人了。

比较而言，“少+V”结构作谓语的情况较多，作定语的情况相对少一些。

3．“少+V”结构的语用特征

首先，“少+V”结构在表达程度很高时，含有极度夸张的语气和强烈的感情色彩，如“少有钱”就是“非常有钱”，意思是有钱到了极点，表现了说话人的高度肯定和羡慕之情。

其次，同“少+A”结构一样，“少+V”结构也不能用在疑问句中。

二、“A/V+昏”结构

西昌方言中的“昏”作为程度副词，用在形容词、动词之后作补语，构成“A/V+昏”结构，表示程度很高，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很、非常”。如“累昏了、忙昏了、热昏了、胀昏了、涩昏了很想睡觉、行势能干昏了、高兴昏了、耍昏了、得意昏了、着急昏了”等。

（一）“A/V+昏”结构的分布特征

1.“A/V+昏”结构中的形容词、动词，从语音上看，既可以是单音节的，也可以是双音节的；从语义上看，主要是表示人的主观感觉的。

2.“A/V+昏”结构后面必须带助词“了”。

（二）“A/V+昏”结构的句法功能

“A/V+昏”结构只能作谓语。

（29）听说要去旅游，他们几个高兴昏了。

（30）几天没有睡觉，眼睛涩昏了，头一挨倒靠着枕头就睡着了。

（31）你看他得意昏了，有啥子什么了不起的嘛。

（32）一说倒啥子事情，他就着急昏了。

（三）“A/V+昏”结构的语用特征

在多数语境中，“昏”字的语义并未完全虚化，仍保留有“头脑迷糊、神志不清”的含义，因此，“A/V+昏”表示程度达到了极点时，含有极度夸张的语气和强烈的感情色彩。

三、“A+完”结构

西昌方言中的“完”作为程度副词，只能用在形容词之后作补语，构成“A+昏”结构，表示程度很高，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很、非常”。如“对完了、精灵聪明完了、行势完了、聪明完了”等。

（一）“A+完”结构的分布特征

1.“A+完”结构使用范围较窄，能够进入该结构的形容词非常有限，以上例子已尽可能穷举。

2.“A+完”结构后面必须带助词“了”。

（二）“A+完”结构的句法功能

“A+完”结构可作谓语、定语或补语。

（33）大家的意见都不对头正确，只有他一个人对完了很正确。

（34）个个都是傻的，只有你一个人精灵完了。

（35）明明就做不来，还一副行势完了的样子。

（36）你不是聪明完了，咋个那么简单一道题都做不出来？

比较而言，“A+完”结构作谓语的情况较多，作定语、补语的情况相对少一些。

（三）“A+完”结构的语用特征

“A+完”结构使用范围较窄，只能表达否定性的主观感受或评价。因此，即使A是褒义词，当其进入“A+完”结构后，也只能表达否定性的主观感受或评价。如“对完了”表示“完全正确，没有一点儿错”，意思是正确得过了头，偏离了正常标准，具有很强的贬义，表示了说话人强烈的讽刺语气。

[1]张一舟，张清源等.《成都方言语法研究》[M].成都：巴蜀书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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