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岁月五题》的审美分析
2014-07-14李默
李 默
《荒诞岁月五题》的审美分析
李 默
对于经历了十年特殊岁月洗礼的中国人而言,他们的思想中总是无法遗忘这段记忆带给自己的人生体验。作家王明新早年在农村生活,对于乡村生活的风土人情有着较为直观的体验,也掺杂了作者本人对于特殊岁月的情感体验。《荒诞岁月五题》是由5篇小说共同组成的,分别讲述了发生在不同人物在特定历史岁月中的人生经历。在笔者看来,作者绝非单纯地罗列事实,他选择写作模式 “不是简单事件的罗列或再现。而是运用诗的语言,散文化的笔法,通过剖析、透视普通人的内心自我,来昭示人生的意义和真谛。”[1]
一、诗歌化的语言与诗歌化的思维
在阅读了小说《荒诞岁月五题》之后,笔者头脑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作者所采用的诗歌一般的语言。应该说这5篇小说讲述的话题并不轻松,不仅有荒诞岁月中扭曲的人性,也有童年岁月的残忍血腥,都是能够让读者在阅读小说文本之后产生深刻反思的作品。我们发现作者并没有采用沉重的历史话题模式讲述发生在我们身边的这一切,首要的一点在于,作者所讲述的故事之间并不存在着紧密的逻辑联系,这就为表现每一个故事之中人物身上的个性化特征以及复杂的矛盾冲突奠定了基础。作者更多的是希望通过外在氛围的熏染、小说人物追求的生活情调和精神世界所达到的境界来展现主题,当读者第一次阅读小说文本时不会感到十分的沉重,却又能够在头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进而吸引他们反复品味小说文本带给自己的审美享受。最终,当作者和读者之间的情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之后,读者在无意识中获得了对于人生的思考,进行形成理性化、条理化、逻辑化的思想成果。
在作者讲述自己在 “红三村”挖掘地主老财的坟地时,所有的人物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血腥。在他们的头脑深处,自己的行为是绝对合理的。面对着生活在荒诞岁月中的人们,后人不应妄加指责。
我疑疑惑惑跟着老大爷向前走,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可能是阴天吧。我们来到一处坟地前,坟地里除了大大小小的坟头外,还几棵稀疏的柳树,不知为什么我当时一点也没觉得害怕。我看见有十多个人坐在坟地的一棵老柳树下说话,他们一看见我就给我打招呼,让我在他们身边坐下。这时候那个带我来的老大爷不见了,当时我并没在意,以为他完成任务自己回去了。我打量着眼前这些人,虽然天很黑,我却能看清他们的模样,他们大都是很老的老人,有老头,也有老太太,但无一例外的都很陌生。
上文是在挖坟事件之后小说的主人公再一次回到“红三村”所经历的一次离奇事件。那些曾经被年轻的孩子们挖掘了坟墓的 “地主老财”召唤了 “我”,处于生与死两个世界的人们聚集在了一起。这原本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件,在作者的笔下却显得如此的安静和睦,作者是用诗歌一般的语言在讲述自己的经历,更是以诗歌一般的思维去理解发生的一切。人性的沦丧已经发生,过分纠缠于对与错的拷问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我们所能够做的仅仅是对逝去的灵魂、遭受摧残的遗骸表达敬意。
在小说文本所创造的审美想象空间中,读者仿佛置身于光怪陆离的鬼怪世界之中,领略着人性与自然之间的情感冲突。如果对作者运用诗歌一般的语言去表现如此沉重的历史话题感到困惑,我们换一个角度去理解或许就会真正意识到作者如此处理的用意所在。我们知道语言决定思维,诗歌化的语言将最终造就诗歌化的思维。当我们能够以诗歌化的思维去面对发生的一切历史事件时,生命的沉重和人生的意义就彻底被消解了,最终留给我们的只是被淡化的历史、被消解的人生。或许在作者看来,是否需要有人为那段荒诞的岁月负责已经不再显得那么重要,小说中的 “我”对于 “地主老财”们的伤害已然得到了谅解。理解了历史的含义,洞悉了人生的价值之后,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去正确地面对未来,或者只有这样做,才能真正地实现从诗歌化的语言到诗歌化的思维方式的人生转变。
二、颠覆的人生态度
中国文化是建筑在农业文明的基础之上,以追求相对的稳定性为最高的准则。因此,我们往往会在现实生活中感受到中国人对于稳定的追求压倒了一切,“中国当代的意识形态,主要是主流意识形态,可以说是十分坚固的。它包括关于爱情、道德、政治、知识、等级、尊严、人性的一系列看法。其中有一些是沿袭了几千年的 ‘真理’。”[2]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段荒诞岁月之后受到了质疑,人们开始重新思考数千年来的文明究竟给予我们怎样的生活态度。
在《荒诞岁月五题》中所讲述的另外几个故事中,我们可以从 “白菜地”中感受到老赵的无助,也会从“逃离黄昏”中体验儿童的顽劣从 “鱼宴”中体会人生的艰难。作者在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始终是以黑色幽默的笔调来阐述发生的一切,当他将所有的曾经被视为不可侵犯、不可改变的精神存在彻底颠覆之后,中国当代小说中人的形象在作者的笔下又一次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是从高尚的人逐渐向低劣的人过渡的过程的某一个环节,我们不禁产生如此的困惑:“人是从低于人的自然而发迹,还是 ‘失去宝座的废君’?人类从低处晋升到了他本身,还是从高处降谪到了他本身?”[3]
很多人面对作者所讲述的特殊岁月中人们做出的各种行为感到困惑,但这并非是作者本人或某几个人的危言耸听,而是缘于历史的差距与现实的困惑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在今天的读者看来,那些活跃在小说文本中的人物都是被颠覆的人生态度所左右的精神性存在,与自己的现实生活并不保持着紧密、复杂的联系。但事实却是,人性的沦丧正是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不断发展而迈向人生的地域。最为直接的证明就是文学世界中被反复讨论、不断追索的人生困局。或许当人们在获得了巨大的物质保障之后,他们开始追求更多物质性欲望,却没有能够从中收获精神的慰藉。
在《荒诞岁月五题》中,一家人可以因为一顿鱼宴彻底忘记现实生活的诸多烦恼和困惑,他们也可以化身成为为了满足自己血腥愿望的孩童在 “逃离的黄昏”不断前进,甚至可以成为在 “白菜地”中戏弄“老赵”的那些人。人性中的怜悯、善良、同情、善意在荒诞的岁月中显得如此的不值一提,他们的人生并不是为了使自己进入到更好的状态而生活下去。在已经彻底颠覆了的人生态度左右之下,我们看到的不是生活的未来,而是不断沉沦的人生。
三、“红苹果”昭示的希望
我们或许可以将小说《荒诞岁月五题》所讲述的故事视为人生悲剧的一种表现形式,但悲剧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毁灭美好的事物,还在于启发人们发现人生意义以及鼓励人们去寻找可以引领人生未来发展方向的希望。作者在小说结尾所讲述的爱情故事中为读者展现了人生的美好图景。这一点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文学世界中十分少见的现象。我们可以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文坛找寻到诸如王朔等人创作的颠覆传统的文学作品,他们崛起于 “大写的人”倒塌之后的现实人生之中。我们可以在他们创作的小说文本中感受到 “对一切现存价值的颠覆,是一种无政府主义,这种无政府主义不是政治式的,它是一种计算机病毒一样的东西,这种颠覆无处不在,是颠覆本体论”[4]。
不久,我在指挥部门口等交通车,陈萤也来等车,我打了声招呼问她去基地干什么,她说去送文件。候车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交通车也不见踪影,我正在想说点什么,陈萤突然问我,那只苹果到底怎么回事?听陈萤这样问,别提我多激动了,我终于可以把埋在心中的秘密一吐为快了。说完后,陈萤笑了,陈萤笑的时候口中露出两排碎玉似的牙齿,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闪着深情的黑幽幽的光,真是太动人啦!后来交通车来了,我们一起上了车,在车上我们聊了一路。也就是从这天起,我开始了自己的初恋。
当 “我”向陈萤解释了苹果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属于 “我”的人生开启了 “初恋”的新篇章。对于爱情的追求始终是人的生命历程中不可遗忘的存在,在作者的讲述中,我们看到的是一场简单、纯粹、青涩的爱情。男女双方表达情感的方式并不是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也不是惊天动地的世界昭示,而是用一个简单的 “红苹果”向自己心目中的对象发出了爱情的橄榄枝。将这一点与当下社会中存在种种物质性诉求至上的爱情观进行对比,我们就会发现原来在荒诞的岁月中也有如此美好的事物。普通的 “红苹果”在向我们讲述着一个被人遗忘的爱情故事,在人性不断沦丧、被无数人质疑的时代中,我们仍旧不能绝对否定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作者笔下的 “红苹果”所昭示的爱情是如此的简单,简单到仅仅只有传情达意的苹果而已。正是因为其简单,他们之间的爱情才显得如此的纯粹。将这段爱情与曾经摧毁 “地主老财”的 “我”、享受 “鱼宴”的我以及徜徉在山野间的 “我”进行对比,我们就会发现原来属于我们的人生是如此的简单,并不需要我们付出太多的努力。那个曾经给无数人带来肉体痛苦和精神折磨的荒诞岁月已经随着历史成为过去,过分纠结于其中的对与错、成功与失败并不会改变现实生活中的我们。
四、结 语
荒诞的岁月有荒诞的人生,但它留给我们的思考绝不是荒诞的。如何去理解发生的一切,如何去处理历史的存留,我们需要的仅仅是近乎于 “红苹果”的纯粹和简单,而不是将人生的未来与历史的既往纠缠在一起。或许做到了这一点,我们的人生就不再会有那么多的困惑和烦恼。
[1]张有民.王明新小说印象[J].党校学报,1990(02).
[2]李瞩豪.解构与颠覆的喜剧——黑色幽默与新时期中国黑色幽默小说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2006.
[3][德]马克斯·舍勒.爱的秩序[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183.
[4]钱竞.北戴河对话录[J].当代作家评论,1995(06).
李默(1981— ),女,吉林长春人,琼州学院人文社科学院讲师,西北师范大学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文学理论、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