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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沙耆之名

2014-07-12苏州职业大学艺术学院215000

大众文艺 2014年21期
关键词:法文谐音画作

(苏州职业大学艺术学院 215000)

第一次读到关于沙耆的文章,是曹意强撰著的《沙耆的师学渊源与心理图像》。当时在读文章时引起我们兴趣的是关于通过沙耆的画来解读沙耆心理的那部分内容,尤其是解读《娜娜》素描插图,指出沙耆“极富想象力,善于巧妙地将文字的谐音转化为双关图像”。文章中还列举出了很多的推测,“‘裸女与马’是他反复画的一组形象,可能既代表私奔又表示他对这种行为的谴责,故而谐音为‘骂妻’”,还有“《沙耆•八五年》这幅油画的主体是一只倒悬在梁上,滴着鲜血的鸡,其主题可以从画家的名字‘沙耆’的谐音推衍出来。依照谐音,‘沙耆’可读成‘杀鸡’为‘杀妻’的谐音”。关于谐音的推衍是研究者的大胆猜测,试图探讨沙耆的精神疾病究竟与他的艺术创作冲动有什么关系。但笔者认为可能也好、猜测也好、推衍也好,只能作为增加文章阅读的趣味性,尤其随着推衍地演进顺势将“沙耆”读成“杀妻”,作为研究性的佐证,显得不够严谨。也可以说其中有巧合的成分。

笔者看来,“沙耆”与“杀妻”“杀鸡”谐音推衍只是读音上的纯粹巧合,这种巧合的产生与沙耆的法文名字SADJI也有关。从沙耆多数画作中的签名来看,我们也可根据他的个人经历大致分为两个阶段,一阶段是在30年代末、40年代初包括在他的油画、水彩、素描、速写等西画作品上多用法文名字SADJI签写,到40年代中期部分画作中也出现中文名字,但少有画作仅中文签名。签名为黑色,中法文签名均“饶有书卷清气”,而且字格较小,但求平正,不显突兀;另一阶段以80年代、90年代为代表,当时沙耆多以燃烧的、奔放的笔触在画面上写沙耆的中文名字,是那样的执着和忘我,又是那样地较真和单纯。但在当时,沙耆的画作中还出现了如SAqi、SAgi和SAji等似是中文语音的签名,这或是艺术创作环境的改变,或是他对法文名字的片段记忆的产物。到了后期画作中才又零星出现了完整法文名字SADJI,这应该和他的精神疾病时好时坏有关。因为疾病过去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只成了零散片段,但他仍是有意识将法文名字签写在西画上,并非像他癫狂时会写“省主席沙耆”等胡话来落款,也如他蛰居乡村时仍保持着留学海外的生活习惯和礼节。沙耆在八、九十年代的画作中签名大多使用猩红色的油料,鲜艳的色彩是沙耆当时喜欢的颜色,但这猩红色在画面色调的映衬下尤其显得那样地刺目和惊醒,让人联想他的经历有不寒而栗之感。但仅此也无法说服笔者去联想沙耆会有“杀妻”这样凶险的心境;尽管是一个倍受精神疾病折磨的病人,面对妻离子散,欲将满腔愤怒与委屈控诉,但笔者也不可想象他每幅画中的“沙耆”落款是声声“杀妻”的嘶吼?难道当初以“沙耆”作艺名时,真是能预想到日后家庭悲剧的发生,戏剧性地埋下这伏笔不成?沙耆这默默传奇一生,也无需再添上这惊鸿一瞥,为自己的画作叫卖出一个好价钱。因为他毕竟不是现今艺术品市场上的弄潮儿,非要弄出个什么声响来。再说沙耆原名沙引年,又名贤菖,是1933年因参加进步运动被捕入狱一年,家里人通过关系花钱保他出来。后来家人通过沙文汉、陈修文之手将沙耆的信件从日本转回国内,造成沙耆已经逃到日本的假象,沙耆之名就是这个时候由沙孟海先生做主改的。至于为什么偏偏要选“耆”为其艺名,相信作为现代著名的书法家、篆刻家、历史学家和教育家的沙孟海先生自有其用意,那就从“耆”这个字的字面意义入手去探究一二吧。

耆,老也。《说文》:“从老省,旨声。”《礼记•王制》:“耆老皆朝于庠。”《礼记•射仪》:“耆耋好礼。”《诗•鲁颂•閟宫》:“俾尔耆而艾。”《礼记•曲礼》:“六十曰耆。”古称六十岁曰耆,即指年老,六十岁以上的人,亦泛指寿考。如耆艾,老人的通称;耆叟,老叟;耆寿耇老,长寿老人;耆耇,老年人,耆为六十岁、耇为九十岁。沙耆1914年3月出生,至1933年更名,年仅20岁,若以此含义释为“沙老”,有少年老成之嫌。再深究,耆有师长、长者的含义。如耆硕,年高有德的人;耆民,年高有德之民;耆英,年高硕德者;耆彦,年高望重的人;耆老,年老而有地位的士绅;耆儒,指年高博学的读书人;耆宿,指有名望有学问的老年人。《后汉书•樊儵传》:“耆宿大贤,多见废弁。”以上均是指在社会上有名望的老年人。如此看来,其中有包含书法泰斗沙孟海对沙耆在美术领域内“学高为师”的殷殷期盼。日后证明沙耆留学比利时所取得的优秀美术金质奖章和优异成绩并未辜负期望。沙耆和沙孟海是堂房兄弟,沙孟海的父亲过世之后,沙孟海与四个弟弟均由沙耆父亲照看。1929年沙耆随父亲迁居杭州,时沙孟海任职省政府,便介绍沙耆进了上海昌明艺术专科学校。1932年沙耆与沙孟海的五弟沙季同一起,就读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1933年出狱后,沙耆就躲在沙孟海家中,并转入杭州西湖艺专求学。1934年经沙孟海推荐,去了南京跟徐悲鸿学画,被接纳为中央大学艺术系旁听生。1937年1月前往比利时皇家美院去学画,恩师徐悲鸿前来送行时,唯一叮咛的一句话便是:“学成归来。”

耆还有一层含义即强横,强横的。《广雅》:“耆,强也。”《左传•昭公二十三年》:“不懦不耆。”如耆帅,强横拔扈,作乱造反的将帅。此似含有贬义,可是在30年代,国难当头之时,沙耆便是一位“强横跋扈,作乱造反”的进步青年。沙耆的革命思想,是受沙孟海的三弟沙文汉的影响。“九•一八”事变后,沙耆随上海进步学生队伍赴南京请愿,参加上海的示威游行,导致后来的被捕入狱。沙耆还身体力行,为孙中山先生画像,他用艺术积极参与反法西斯的斗争,更是提出了“为民族而艺术”的豪言壮语。正如邵大箴先生认为沙耆不是属于“为艺术而艺术”的艺术家。尽管当时的更名动机,更多的是因为政治原因,被时局所逼,改名隐姓,以避灾祸。但沙孟海先生也非信手拈来,胡诌一字,纵是观沙耆的为人为事,可谓知弟莫若兄了,同时作为兄长对自己的同胞兄弟寄予着深切的厚望,不仅是为个人、为家庭,也是为国家、为民族。一个“耆”字包含着如此深厚的内涵,手足之情,艺术之情和民族之情。从另一侧面也能反映出沙孟海先生的宽厚博大的情怀。包括在1967年文革初沙孟海将沙耆自国外带回来的部分作品以其母亲的名义增给浙江省博物馆而得以保存下来逃过一劫。到了80年代,更是鼎立为沙耆筹办画展,并为其画展题名。

再回到文章开头关于我们所讨论的问题,沙耆是真的要置其妻于死地吗?非得咒骂她吗?从一些资料显示,情况也恰恰相反。沙耆回国之后是非常希望妻子和儿子回到自己的身边,但因为当时国民党军队封锁得厉害,只有儿子回到了自己身边。而且沙耆蛰居在自己故乡时似乎世界上只剩下两件事:画画和等待妻子。每天早晨起来洗漱完毕后,就是到村口去看报和等妻子。妻子终于没能回来,沙耆还是天天在村口等;后来到1950年妻子与他离婚,在儿子离开他随母去杭州上学时,他仍清清楚楚地叮咛儿子:“让你娘来啊!”从这些事实来看,应该说在沙耆清晰或是说正常的意识里,对其妻仍有深深地眷恋和爱意。退一步讲,就算“杀妻”是沙耆病态意识或是说无意识的反应,那是精神病学科研究的对象,超出了以真善美为标准的艺术范畴。艺术既为意识形态,而那无意识、或是非正常意识形态是否有讨论的意义和价值。有,那也是戏言或是妖言。更不能说明“沙耆”与“杀妻”之间存在着怎样的谐音推衍的联系。最后在邵大箴的这句话中来结束全文:“今天,我们对曾经被埋没的画家一一予以重新评价,还他们以本来的面貌,给他们以应有的地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参考文献:

[1]曹意强.沙耆的师学渊源与心理图像.美术研究,1999,(01):80-83.

[2]范景中.沙耆艺术杂感.新美术,1998,(04):15-16.

[3]邵大箴.高品格的艺术创造——读沙耆的画.新美术,1998,(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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