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扇底风
2014-07-03焦玉汇图网
文/焦玉 图/汇图网
歌尽桃花扇底风
文/焦玉 图/汇图网
扇子在我国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它不仅是纳凉之物,而且是精美的艺术品,为历代名人所钟爱。他们在用扇之外,或将扇子作为文学描写的素材,或在扇面上题字、赋诗、作画,可谓与扇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林亭清话图(局部) 纸本设色 20.3×55.9cm 明 陈洪绶 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
棕竹柄绢画人物团扇
“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
怀袖雅物
相传最早的扇子叫作“五明扇”,是远古时期虞舜所制。晋人崔豹在《古今注》中记载,舜是为了“广开视听,求贤人以自辅,故作五明扇”。一柄扇子以张开的姿态,表明兼听不同的意见、渴求贤才、海纳百川、包容万物之意,这是扇子最初的意义。
随着时间的推移,扇子慢慢成了消暑纳凉的器具,成了传情达意的礼品媒介,成了随身相伴的珍玩爱物,成了风流儒雅的象征,它所承载的文化越来越丰厚,所传达的意味越来越丰富。
最早的扇子图像是四川成都百花潭出土的战国金银错铜壶上的奴隶手执长柄扇。而现存最早的扇子实物是湖北江陵天星观楚墓出土的木柄羽扇残件,以及湖南长沙马王堆出土的西汉篾丝编木制长柄扇。这些扇子早已远离了最初的意义,它们已经逐渐演变成功用与审美兼具的独特文化意象。
扇子的种类繁多,最常见的是团扇和折扇。团扇出现得很早,其团团圆圆的形状让人喜爱。汉时团扇更多为宫中所用,因此它成了寂寞女子的知己。唐人王建《调笑令》云:“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
折扇从日本传来,最早出现在北宋。然而直到明朝中期以后,折扇才开始广泛流行开来,成为文人雅士随身必备的物品。折扇是气质,也是身份,更是文化品位的象征。
与扇相关,还曾有过很多历史风俗和文化故事。在古人的婚礼上,有一种“却扇”的风俗,即新娘子在行礼时用扇子遮住面容,等待交拜时再把扇子拿开,称为“却扇”。这种却扇的习俗在唐朝十分流行,诗人李商隐《代董秀才却扇诗》云:“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羽扇是文化智慧的象征,它经常出现在古代小说中和戏剧舞台上。“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羽扇一摇,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扇子艺术
历代诗人以扇子为题,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咏扇诗。早在汉代,宫廷女诗人班婕妤失宠于汉成帝,托词于纨扇,写下了动人的《怨歌行》:“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如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诗人状物言情,隐喻封建时代被贵族士大夫玩弄的女性年老色衰,好比秋天的扇子,时过冷落。这是第一首把扇子引入文学领域的诗歌。此后,秋扇便常被诗人用来指代弃妇。唐代诗人杜牧写有一首题为《秋夕》的七言绝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巧借追逐扑打阶前流萤的细节描写,反映了一个失意宫女的孤独生活和寂寞心情,凄凉哀婉,溢于言表。类似的又如唐代诗人刘禹锡《团扇歌》:“团扇复团扇,奉君消暑殿。秋风入庭树,从此不相见。”明代唐寅题《秋风纨扇图》:“秋来纨扇合收藏,佳人何事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家谁不逐炎凉。”这些都是借扇抒怀、托物寄意的佳作。
上图:临流抚琴图 绢本设色 25.5×26cm 南宋 夏圭 故宫博物院藏
下图:柳院消暑图 绢本设色 29×29.2cm 宋 佚名 故宫博物院藏
小说家对扇子也颇为青睐。小说中的扇子,最为人们熟知的当首推吴承恩《西游记》中的那把“芭蕉扇”。那把能缩成杏叶儿一般,噙在铁扇公主嘴里的扇子,竟然能扇熄八百里火焰山的熊熊大火。扇子去暑解凉的功能在这里被夸张到了最大限度。吴承恩意在通过孙悟空三借芭蕉扇的曲折情节,来表现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无畏精神。《水浒传》中的白胜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田中禾苗半枯焦。农户心里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唱词把不劳而获的王孙们的可憎面目刻画得入木三分,揭露了贵族的寄生生活,对普通百姓寄予了深切同情。而在罗贯中的《三国演义》里“死诸葛能走生仲达”这段文字中,扇子几乎起到了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作用。曹雪芹的《红楼梦》中也多处写到扇子,其中写到石呆子有20把古扇,被贾赦看中,因不屈强买,而被弄得家破人亡,把豪门仗势欺人的罪恶揭露得淋漓尽致;再就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一回,把晴雯的直爽、泼辣、清高的性格充分地表现出来。曹雪芹真不愧是“三寸柔毫能写尽”的文学巨匠,透过一把小小的扇子,既编织了动人的故事,又写尽了人性悲歌。
古人的消暑器物
除了渗透着礼仪与科技的避暑招数,古人在日常生活中也在不断追求和创新着清凉的环境,比如家具、随身小物等,处处充满了追求清凉的智慧。
扇子是最简单趁手的消夏用品。因为挥动扇子可以加快空气流动,使汗液蒸发、体表降温,因此扇子又被称为“凉友”。扇子通常以鸟羽或竹制成。唐以前,扇子多以鸟羽为材,据说魏晋时期,身处炎热地区的吴楚之士常手执一把羽扇,诸葛亮就是典型代表。
龙皮帘是用来隔在亭柱之间,以隔挡亭外滚滚热浪的一种帘子。唐大中年间,宣宗召翰林学士韦澳、孙宏进宫。二人刚落座,顿觉寒气逼人。原来,宣宗使人悬挂“龙皮帘”于亭中,所以可保持亭内凉温,龙皮的透气性还能使室内空气清爽。有人推测,龙皮很可能是蟒蛇皮。中国民间常见的竹帘,与此道理相同,不过更为朴素、便宜。
簟即凉席。古人常用藤、苇、竹等编织凉席,最昂贵的是象牙席。据说汉武帝曾以象牙簟赐宠妃李夫人。还有一种丝绢编织的凉席,在南朝梁人刘孝仪的形容中,使用时会觉得夏室已寒,想穿上冬天的裘袄,即便室外炎热如沸,也用不着扇扇子。语虽夸张,却可见其神奇的避暑效果。
玉、石之类为天然凉物,夏天可以作为倚身之物,除祛暑热。汉朝时,“凭玉几、倚玉凭”乃帝王级的清暑享受。据说,汉武帝宠幸董偃,在未央宫清凉殿中,以画石为床,罩紫琉璃帐,以紫玉为盘,为董偃度夏。汉成帝时,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受宠。赵合德所居的昭阳殿中,便备有玉几、玉床、白象牙簟等,汉成帝还赠给赵飞燕琥珀枕、云母屏风、琉璃屏风等,都是清凉之器。到了唐朝,人们还曾以石棋盘贴腹祛热。可见以玉、石解暑的习俗流传不绝。
瓷枕也是一种极为特别的消暑物品。瓷枕的枕面是一层釉,夏天枕于其上,格外凉快。据说清乾隆皇帝就很喜欢睡瓷枕,他曾题诗云:“瓷枕通灵气,全胜玳与珊。眠云浑不觉,梦蝶更应安。”
“竹夫人”是用青竹编成长笼,或取整段竹,将中间掏空、四周开洞用以通风之物。南方伏暑炎热,人们或抱之或枕之,可以依赖竹子的清凉、透气获得体感的凉爽,因此,也有人称其为“中国古代最有情味”的消暑用具。“竹夫人”大约唐代已有,又被称为“竹姬”、“青奴”等,大概与今天流行的抱枕类似。
剧作家和戏剧表演与扇子的缘分也是难解难分。我国古代不少戏曲便以“扇”为名,如《桃花扇》《沉香扇》《芭蕉扇》《晴雯撕扇》等。清代著名剧作家孔尚任的《桃花扇》,以扇子作为主要线索贯穿全剧,“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据说,孔尚任写此剧的15个寒暑中,桌上总是放着一把山东特产—“鲁缟”制的扇子。上面画着桃花数朵,猩红如血,每当写到桃花扇时,他总会情不自禁地端详一番。在传统戏曲舞台上,一些著名的表演艺术家更是将扇子的表演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他们手中,一把扇子挥舞自如,可代笔墨,可作刀枪,可增风流儒雅,可添英雄气概。京剧大师梅兰芳在表演中极讲究“扇子功”,在《贵妃醉酒》中,他借助一把折扇,将杨贵妃的醉态及其苦闷幽怨的心境表现得出神入化、惟妙惟肖。陈爱莲在古典舞《春江花月夜》中,手执团扇,翩翩起舞,那层叠恍惚的扇影,巧妙细致地表现了春江的迷人景色。著名川剧演员阳友鹤在他的舞台生涯中,仅使用折扇的姿态就有70多种。
名人画扇
红色绸绣花卉佛手图红木雕花柄团扇
古往今来,不少名人都喜欢在扇面上题字、赋诗和作画,从而制作成精致的书画扇面,为这尺方之地锦上添花。最早在扇面上作画者,可能要数三国时代曹操的谋士杨修。据唐代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记载,一次杨修在相府当差,写字时不慎将一滴墨汁溅到案上曹操的一把扇子上,聪明多才的杨修灵机一动,就势把墨点画成了小苍蝇。一会儿曹操走过来,竟认画作真,忙用手去拍打。
东晋书法家王羲之和北宋文豪苏轼还分别流传有题写书画扇助人的故事。据说,王羲之一次出门散步至一桥头,见一衣衫褴褛的老妇抱着一大把六角竹扇,沿途兜售,步履维艰,遂起同情之心,在老妇所卖之扇上各书5个字。老妇怨其弄脏了扇面,王羲之却笑着劝她不必担忧,尽可抬高扇价出售。结果原本滞销的扇子,转眼间便被顾客抢购一空。今天,浙江绍兴的“题扇桥”,正是为了纪念这个故事而修建的。苏东坡在杭州做官时,有个制扇人因还不起债而被人控告。制扇人因扇子卖不出,连饭都吃不起了,哪有钱还债。苏东坡听罢,就叫他取来20把扇子,随手在上面画了一些画,题了一些字。结果,那人带着扇子,一出门就被人以一千钱一把的高价全部收购,这样制扇人才把债务还清了。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如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黄色纱贴绫绢桃树双鹤图染雕骨柄团扇
宋代以后,画扇之风开始在朝廷和民间普遍流行。大诗人陆游写过这样的诗句:“吴中近事君知否,团扇家家画放翁。”从中可以窥见其时画扇盛况之一斑。历代文人墨客在题写书画扇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佳作不断涌现,许多画家、书法家都有精美的画扇作品流传下来。宋徽宗赵佶书写的一帧草书团扇,笔墨精妙,上书“掠水燕翎寒自转,堕泥花片湿相重”两句诗,运笔洒脱,体势婉转,诗情书意融于一体。明代江南才子唐寅更被举为画扇老手,他的一幅题为《山居客至》的扇面题画备受后人称道。画面上展现的是一派清新的山野风光:绿树山峦,小溪流水,两位长者相对而坐、侃侃而谈。画旁题诗云:“红树黄茅野老家,日高山犬吠篱笆。合村会议无他事,定是人来借看花。”淡雅的诗句、秀美的行书和明丽的画境相得益彰,妙趣横生。北京故宫博物院里陈列着一柄特大的折扇,长近60厘米,宽约152厘米,两面分别绘有《柳荫赏花》图和《松下读书》图,笔触娟秀、生动传神,系明宣宗朱瞻基的手笔。
一把扇子挥舞自如,可代笔墨,可作刀枪,可增风流儒雅,可添英雄气概。
画扇面最多的要数清代著名画家任伯年。他年轻时只是上海一家小画店的画工,后来却成为一代名画家。他的扇面精品到了现代著名国画大师徐悲鸿手中,徐悲鸿对其爱不释手,还特地加盖上“悲鸿生命”那方意味深长的收藏印章。徐悲鸿本人以画奔马闻名于世,但他的扇面花卉同样飘逸超群。他曾为友人作扇面画,画面上枇杷数粒,果叶相间,错落有致,题诗云:“明年定购香槟票,中得头标买枇杷。”生动活泼,诙谐风趣。
白翎羽毛扇
国画大师齐白石喜欢在泥金扇面上作画,他所作的白茶花尤其艳丽动人。另外,他作的《青蛙蝌蚪图》扇面,笔墨之精,极大地满足了欣赏者所追求的“以少胜多”的艺术情趣。齐白石老人不仅喜欢在扇面上作画,还常在扇面上题写诗文,或愤世嫉俗,或见机生趣,读来让人捧腹。1930年,北平某照相馆曾挂出白石老人的一帧照片,画面上这位艺术大师反穿狐皮马褂,执一柄打开的大折扇,扇面上有其亲笔题词:“挥扇可以消暑,着裘可以御寒。二者,须日日防,任世人笑我癫狂。”寥寥数语,将当时社会之世态炎凉揭示得淋漓尽致。1936年,白石老人在北平鬻画,画好扇面,印章却钤反了,他就在扇面上添一蜜蜂,并且题道:“老眼昏花,忙中将名章用倒,如有购者,特加画蜜蜂一只补过。”扇面马上被人买去,白石老人的“补过”精神也成为佳话。
蒲席斧式团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