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崩溃肆意流淌,温柔倔强悄然润泽
——观伊蕾《独居女人的卧室》
2014-06-27罗雅馨
罗雅馨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00)
失意崩溃肆意流淌,温柔倔强悄然润泽
——观伊蕾《独居女人的卧室》
罗雅馨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00)
本文从《独居女人的卧室》出发,参考女性文学研究的相关观点,把每首诗品鉴再将这14首诗歌串联融合,透过整体感受诗人背后的挣扎纠结与细腻情愫。诗人的歇斯底里与坚韧相辅相成,诗人愁怨依赖与积极独立的对立,其实也是古代深闺怨妇与现代新女性双重形象的矛盾。这些冲突并非金戈铁马式的冷冰,而是女性在对待爱情时内心的缱绻鲜活与真实灵动。
伊蕾;《独居女人的卧室》;女性文学
柯勒律治有句名言:“从来没有一个伟大的诗人,而不同时是一个渊深的哲学家。因为诗就是人的全部思想、热情、情绪、语言的花朵和芳香。”《独居女人的卧室》将伊蕾作为独居女人的喜悦、颓废、渴望、沮丧、兴奋、痛苦等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诗篇在结构上有这样的特点:选取具体事物如镜子、素描、窗帘、照片、聚会、生日蜡烛、请柬、香烟以及音乐、思考、哲学、梦、希望等抽象象征为线索,用或明或灭、时隐时现的有所关联却模糊不清的臆想作为情感表达与宣泄的路径,一番叙述抒情后,以“你不来与我同居”结尾。
“伊蕾的全部诗作可以说都是展示一个与自己类似的叛逆之女的爱情之路,具体展现为一个女性强烈追求自由、爱情,取得短暂成功,既而又陷入失败的过程。她诗中最触目的是她对女性欲望的大胆表达。①”一方面,伊蕾高歌“失去了爱的自由,便失去了一切自由”,她对爱情的勇敢追求、深刻眷恋与万般不舍恰如她在《情舞·疯狂的探戈》中所言:“你是一体/我是一体/不,不,你我原来只是一体/被宙斯一分两半/亿万年来渴望着融合”;而另一方面,伊蕾说:“作为个体生命,我又是独立的,不依赖爱的对象而独立站立的人。②”她关注个体生命尊严,注重个体的释放、建构与自由。她在对爱情保持赤诚热情的同时,也丝毫不愿黯淡对自我生命之光的探寻。对爱情的追随依附与自我的独立意识彼此冲撞交融,它们对峙而存在,又互相哺育成长:诗人对爱情近乎飞蛾扑火的勇气、信念与执着使得她在滋生无数憧憬的同时也承受着梦境的幻灭,这失望促使她回归自我生命本身,认清自我独立的本然性与必要性;独立坚强之后就算颇有百毒不侵之势,但仍对爱情怀有渴望乃至愈发期盼希望,带着盔甲独行于世难免遭受疲惫与孤独的侵扰,这时爱意又在绝望过后渐渐萌芽。
若把14首诗想象成画面,联系为故事,也许是这样的:
一:在封闭的室内,诗人的心弃掉修饰武装。多个自我从四面八方汇聚,彼此打闹、拥抱、争鸣、倾轧、斗争,一番沸腾后,逐渐减少,乃至消散,归于疲惫的平静。此时,诗人自顾自打量,借着镜子直视自己,自慰自怜。肌肉健美却失去生机与鲜活,那样一个独立的影子,不属于任何人,孤独却完整。尽管一天百无聊赖重复这样的游戏,苦闷始终无所排解,因为爱却始终不来。也许,正是因为爱始终不来,诗人才不得不借助单调的游戏和肢体的忙碌来缓解内心的躁动压抑。
二:诗人在创造艺术的同时,也被艺术创造并赋予深意。女人的曲线美与青春活力本来就是一种旋律与诗意,诗人享受艺术的同时将自己融于艺术。可孤独、寂寞与压抑使得诗人的心如枯萎的迎春花,暗淡孤零,爱情未来,爱人未至。
三:缺少安全感才那么需要安全感,一颗赤诚无所包装的心应该生在花苞之中。罪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在黑暗之中才能尽情想象光亮。心理的安全和自由之感,为灵感提供一条流露表达的通畅途径。拉上窗帘提供一种安全感,安全感衍生幸福。同时,拉上窗帘带来一种刺激,它逼迫你在黑暗中寻求阳光,膨胀你的生存欲望。音乐降临,宁静祥和的氛围中爱情美好得无处不在,但那终究是诗人的想象和感觉,诗人始终是一个人。
四:文字诗意而笼统描述的美,是无法通过相机或任何机器呈现的。诗人用奇妙的色彩在自画像上表达理想,对五官进行描摹,回归人最初最原始的天然模样。诗人赞叹欣赏那无拘无束的天然,却无法摆脱关于是非评论的桎梏。
五:聚会中,灯光迷离扑朔,配着红酒佳酿,想醉的人借酒欲醉。昏黄慵懒的氛围中,情感与思想也沉淀迷离。独身女人的时间好似猪排,却没人来享用。兴尽过后,又是长长的叹息:世界已不是自己的,年华老去,哪怕将世界拱手相让,还需承受因岁月斑驳而衰颓的名声,沧桑弥漫,沉重落幕。
六:诗人收到请柬后如释重负,内心却不断回忆过去,他纵使千般优秀万般好,可终究是孩子。平静开始,慌乱结束,诗人再度陷入焦虑迷茫。能否自救,诗人自己都怀有不确定与疑虑。
七:诗人独自在卧室流连,孤独因假日放大,清冷于热闹中凸显。身体之歌成为欲望的呼唤,诗人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渴求某种聆听。孤独是伟大的,但诗人渴望平凡的幸福,望穿秋水,等待风将时间吹散。
八:诗人探讨哲学,却发现自己并不创造物质也不被需要,甚至连人类最基本的责任都不承担。在一番皓首穷经后深感人类的秘密便是为活着而活着,而关于活着是否有意义以及其最高意义又无所定论,诗人寻寻觅觅探寻虚无,得到的也只是虚无以及被虚无放大现实下的无奈。
九:夜晚,暴雨冲刷地皮,如男子汉般予其鞭楚,褪却浮躁与不安。诗人被各种欲望捆绑,只能期待一种走投无路。最终,放弃了所有的计划,只是顺着时间与生命的潮流自由奔腾。暴雨也是诗人欲望的高峰和欲望无法满足的疼痛。
十:独居四壁,是绝对的占有与围困。诗人被压抑捆绑太久,整个人堕入了房间的深渊。天空变成狮子星座头部与尾部都闪闪发亮之后,狂奔离去,留下宇宙无际的黑暗,而自由的灵魂跌跌撞撞不知所踪,在等待中将要枯萎。 十一:生日蜡烛如星星般璀璨发亮,独居的卧室如锁闭的太阳系。人偶然诞生于宇宙,因其偶然性,当珍惜或挥霍、当约束或放任便成疑问。诗人只能在这青春良短、韶华流逝的怅惘中感慨叹息、流连痛苦。
十二:香烟点燃诗人做女人的欲望,让她在吸烟的美感中自赏自怜。思绪于烟雾迷乱中缭绕,寂寞随烟雾的情趣变得甜美生动。诗人由此想到不可戒的戒律,人在这些戒律之间弯曲,经受改编打磨。想得越深,怨愤不悦也逐渐加深。
十三:百无聊赖的诗人把注意力集中于思考,以室内散步的形式。理想王国给了诗人暂时的希望和慰藉,然而那不可实现的理想的王国装了太多的人,幻想与现实的落差提醒着诗人放弃与忘怀。
十四:冷静凄清的房子在繁华空旷的城市中显得尤为刺眼暴露,诗人自由而无用的灵魂肆意行走往来。独特的她承受着他人不理解乃至刻薄的言语与眼神带来的刺痛。诗人苦等那人,奈何那人始终不至。这不是悲剧的崇高唯美,而是心底的怨憎与无奈。诗人因爱生恨、由愿转怨,无力对付所恨的一切,只能恨自己,此时,诗人的情绪已然爆发决口,却无可奈何。
十四首诗彼此独立而互相融合,它们的深处,是诗人细腻的忧愁、决堤的溃烂、不屈的坚韧以及情绪的辗转反侧。诗人是痛苦压抑的,沉重的负担使她疲惫不堪几近崩溃。“诗叙者创作的内趋力是由‘冲动——恐惧——意志’组成的三和弦,其虐爱之舞与其说是代替集体的受难,不如说是个体内心压抑达到极限而崩溃的结果。③”诗人又是清醒沉着的。“诗人纷纷从英雄塑像下集会的丛林中接踵而出,关注起自己属于乔木还是灌木来,这一细致入微的打量自然地延续到对人的主体心灵的关怀。伊蕾正是走得最久远的一个。④”
伊蕾诗歌中自我的矛盾也体现了古代“闺怨”与现代女性思潮的碰撞冲突。伊蕾对爱情的向往、对恋人的依赖痴恋,是对过去闺怨的继承,她所表达的愁怨毫不亚于“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慨叹,其自怨自怜也颇具“冷雨敲窗被未温”的苦楚意味。然而这些,与现代新女性提倡的独立多少相违背。这些矛盾合理得就像理性与感性的交融,诗人的依恋苦闷与独立自强交织,古代妇女幽怨之声与现代新女性激扬之音碰撞,越发显现诗人的灵动鲜活,愈加反映女性的真实与独特。
十四首诗中充斥着诗意崩溃与温柔倔强的较量,这也是伊蕾不断成熟的过程。每次经历爱情带来的风暴过后,诗人的自我本体独立性越发凸显,她独立完整的“人”的意识日趋深刻,诗人也更有能力承受作为独立个体的孤独。在经历了一系列“天真欣喜——失望迷茫——疲惫煎熬——希望重生——再度绝望——重新站立”之后,诗人或许终能懂得“谁于谁都不是终极归宿,更不应是成为末日的终极判官⑤”的深意。只是,这个过程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哭嚎绝望和伤心无助,当心中念念不忘的梦想化为泡影,娇嫩娉婷的玫瑰色期盼灰飞烟灭,对于理想主义且敏感多思的诗人来说无异于一场挫骨扬灰后的复活。在诗人哭天抢地声嘶力竭之时,她的温柔坚强也暗暗滋生壮大。
注释:
①孟芳.无伴奏的天鹅之死——伊蕾诗歌女性意识的迷失与艰难回归.星星(下半月),2007年第4期.
②李兴岭.独身女人的卧室中“你”“我”的可能性——从女性主义角度解读.西江月,2013年第8期.
③聂茂.虐爱之舞:镜子里的呐喊.星星(下半月),2007年第5期.
④梁涛.遮蔽与敞亮的心灵画幅——伊蕾诗歌现象批评.山西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5年第2期.
⑤姜云飞.突围表演——论残雪·伊蕾作品中的“困兽意识”.当代作家评论,1998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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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5-5312(2014)11-009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