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诗话与志怪小说的叙事互通及对小说文献的保存
——以谢堃《春草堂诗话》为例
2014-06-27王晓燕
王晓燕
(1.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4,2.四川大学锦城学院,四川 成都 611731)
清代诗话与志怪小说的叙事互通及对小说文献的保存
——以谢堃《春草堂诗话》为例
王晓燕1,2
(1.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4,2.四川大学锦城学院,四川 成都 611731)
在清代,诗话与小说的文体特征都渐趋明晰。一方面,对诗话而言,虽然在《四库全书》里已将其明确列入“诗文评”一类,但是在文献交叉及闲话的写作态度上与志怪小说仍然保持着内中的一致性。另一方面,诗话与小说文体的互涉在清代虽然并非普遍,但作诗话者往往借诗话文体论古今、论本朝、论郡邑,在“论”的过程中,“话”的比例加大,甚至出现通篇叙事的现象,对保存小说文献有着重要的价值,本文试以谢堃《春草堂诗话》诗话为例说明。
春草堂诗话;志怪小说;互涉;文献保存
中国古代的小说概念,一直有义界不清的缺憾,但其内涵和外延却随着时代的发展日渐清晰;诗话作为一类新的文学批评方式,自宋人欧阳修《六一诗话》始,即定其“资闲谈”的写作态度①,此后数代作者皆以此为圭臬。虽在《四库全书》里已将其明确列入“诗文评”一类,分类渐趋明晰,但在文献交叉及闲话的写作态度上与志怪小说仍然保着内中一致性。诗话与小说文体的互涉在清代虽然并非普遍,但由于作诗话者往往借诗话文体论古今、论本朝、论郡邑,在“论”的过程中,“话”的比例加大,甚至出现通篇叙事的现象,例如复旦大学图书馆藏凌霄《快园诗话》清嘉庆影印本卷五记载汪香山《顾莲姑传》,文字长达两千五百字,故事凄厉,称得上一篇志人小说。清人谢堃所作《春草堂诗话》更是在记录小说故事上有着其独特性。
谢堃(1784-1844),清代戏曲作家,字佩禾,号春草词人,江苏甘泉人,其先世祖居江西。其父又迁居甘泉。在其《书画所见录自序》中有记载。②谢堃曾随其父卜居扬郡,尤爱诗画,但后期的移居及家道中落使其诗文散佚。据文献记载,谢堃乃国子监生,一生困顿,寄食四方。其著有《春草堂集》三十六卷,传奇四种等。在其《春草堂诗话》序言中,谢堃对诗话的体例特征有明确的见解,他认为诗话的正宗并非唐人摘句的形式,而是有关于诗的闲谈。③真正的诗话是“话主而诗宾”,对诗歌的评议,对作者、诗歌本事的探究才是重心。《春草堂诗话》虽以“诗话”命名,但却是以记事为主,文中或记载诗人事迹或叙述作诗本事,相当一部分内容涉及怪异传奇,甚至有“话”无诗更像一部志怪小说。我们将以此为例探讨清代部分诗话在保存小说文献上的价值。
《春草堂诗话》对小说文献的保存采用了两种叙事方式,一是限知视角叙事,这类叙事方式在六朝志怪小说中常见,主要站在作品中某一人物的角度,通过其眼光和意识来叙述其他人物或事件,通过此类叙述,小说故事得以保存。卷五“姚伯昂侍读‘有龙伐木歌’并载其事”④条,就讲述了一则异闻,借三河县李生祖母之口讲当年事。其幼时移家北山下,一日,大约六七木工投宿村中,但村人皆以其为外乡人不予留宿,祖母家人移至屋外葡萄树下,挪出主屋留客人宿。第二天天亮,发现六七人均不见,而只见鱼蟹纵横于地。后洪水淹没村庄,只有此家安然无恙,才知这是当时那群身份怪异之“客”给予的回报。故事充满灵异感,也不乏因果报应观念的渗透,叙事方式正是小说式的限知视角。
使用限知视角叙事正是志怪小说行文的重要特色之一,这一点早已有学者指出。石昌渝先生即认为,志怪小说的作者为了增加故事的真实性效果,较多使用第三人称限知视角叙事,这一角度,是志怪小说中“最常见的叙事方式”。⑤学者陈文新也指出,大量采用第三人称限知人物叙事,是“搜神体”志怪小说对古代叙事文体的一大贡献。⑥《春草堂诗话》正是以小说的叙事视角记录了大量的志怪故事,保存了小说文献。
二是采用全知视角,讲述自己所见所闻。作者为了证明“神道之不诬”鬼神乃实有,使其记录与讲述的非生活常态的怪异之事取信于读者,往往采用“全知”视角叙事,学者赵毅衡指出,志怪小说的作者常采用第三人称限知视角,同时为了增加故事的真实性,偶尔也会将作者与“叙事者”身份互通采用全知视角叙事。⑦《春草堂诗话》中不乏此类例子,卷一记载,一日诗人与两三知己荡舟湖上,后至桃花僧院见一优伶题院壁,其笔甚奇。另日,在西岭孝廉处得知,曾有三十余人在蜣螂山赋诗,蜣螂山乃海边土皋无所记载。诗会上,一少年吟诵诗句:“花鸟无古今,楼台有废兴”满座皆惊。⑧僧院少年与蜣螂山少年都似神秘,可作志怪故事来阅读,“余”正是叙事的全知视角者。再例如卷二“请乩扶鸾,余不之信。幼时见乡邻赵某设坛项礼若虔诚焉,焚黄后自云:某仙降矣,某神降矣,皆有降坛诗”⑨条,亦可作一则怪异故事来读,同样以“余”的第一人称全知视角记叙了一则神异故事。起初余不信“请乩扶鸾”之事,曾因乡邻赵某设坛项礼嘲笑于他。后在丹徒集市上见一抄本诗乃赵某所作,想到自己当下处境窘迫,对太守招见之事意不能决,于是在人劝说下,求得吕仙判诗一首,诗面所言,竟然在后来都一一得到了灵验。这则故事与志怪小说《搜神记》第十六则文字相似⑩《搜神记》中这则故事与谢堃诗话中“余”不信“请乩扶鸾”,后通达神灵,得吕仙指点方才得解心中苦恼之事,在写作脉络上是一致的,先写不信鬼神,再写与鬼神的交往,最后写鬼神话语的灵验。两则故事都可视作典型的志怪小说来读。在《春草堂诗话》中,此类例子不甚枚举。
《春草堂诗话》对小说文献的保存方式,显然受到志怪的影响。志怪小说的创作又源自史传文学“无征不信”、“实录”的原则,往往采用“史官”记史的叙述法来完成。在《春草堂诗话》中,作者谢堃对与诗歌相关的作者、作诗本事进行了评论使用实录之笔,乃诗文评一类,而大量怪异故事夹杂其中,叙事者和作者于此基本保持了身份的一致性,作者以志怪之笔保存了大量的小说文献。清代诗话文本,常以“话诗”方式纪事,在叙事视角与文献记录方式上都与志怪小说相通,除谢堃《春草堂诗话》外,另如上文所举清人凌霄所作《快园诗话》亦是如此,卷五所载汪香山《顾莲姑传》一则,文字长达两千五百字,故事凄厉,可视作志人小说。再如贾季超《护花铃语》也是一部典型的杂有志怪故事的诗话,在清代诗话中实为独异11○。卷一记录高环、丁生、卞玉京故事,卷二记录倪生听莲故事、歌妓白小小事,卷三记载沈灏故事,卷四又载张云姑之事,情节曲折,哀伤缠绵,可与《聊斋志异》并称。
总而言之,诗话与小说两种文体在清代,其文体特征虽然都渐趋明晰。对诗话而言,虽然在《四库全书》里已将其明确列入“诗文评”一类,分类更加清晰,但在文献交叉及闲话的写作态度上,它与志怪小说仍然保持着内中的一致性。诗话与小说文体的互涉在清代虽然并非普遍,但由于此期作诗话者在“论”的过程中,“话”的比例加大,甚至出现通篇叙事的现象,因此,部分诗话也就在一定意义上具备了保存小说文献的重要功能。
注释:
①(宋)欧阳修著.六一诗话.蔡镇楚编.《中国诗话珍本丛书》第一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年.
②(清)谢堃.《春草堂集》卷二十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影印本,第3页.
③同上,第1页.
④同上,第206-208页.
⑤石昌渝著.中国小说源流论.三联书店,1994年,125页.
⑥陈文新著.文言小说审美发展史.武汉大学出版社,2002年141页.
⑦赵毅衡著.苦恼的叙述者.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4年26-27页.
⑧(清)谢堃.《春草堂集》卷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影印本,第63-64页.
⑨同上,第81-83页.
⑩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1937年,第27页.
⑪(清)贾季超.护花铃语.蒋寅.清代文学论稿.
[1](南朝宋)刘义庆撰,郑晚晴辑注.幽明录.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8年.
[2](唐)佚名等撰.大唐传载幽闲鼓吹中朝故事.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
[3](宋)欧阳修著.六一诗话.蔡镇楚编.《中国诗话珍本丛书》第一册.
[4](清)谢堃.《春草堂集》卷二十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影印本.
[5](清)贾季超.护花铃语.见蒋寅著.清代文学论稿.凤凰出版社,2009年.
[6]鲁迅著.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1937年,第27页.
[7]石昌渝著.中国小说源流论.三联书店,1994年,125页.
[8]李修身等.《中国分体文学史》小说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
[9]陈文新著.文言小说审美发展史.武汉大学出版社,2002年.
[10]赵毅衡著.苦恼的叙述者.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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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4)11-001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