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安全三级实验室的工作满意度现状及其与职业紧张程度的关联

丁悦娜，袁璧翡，刘金也，宋志刚，林仲，翁景清，史智扬，唐志佼，孙志平，韩文东，田棣，周志统，戴俊明，瞿涤

1. 复旦大学基础医学院教育部/卫生部医学分子病毒学重点实验室，上海复旦大学生物安全三级实验室，上海 200032； 2. 上海市卫生监督所，上海 200031； 3.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上海 200032； 4. 上海市(复旦大学附属)公共卫生临床中心，上海 201508； 5. 福建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福州 350001； 6. 浙江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杭州 310051； 7. 江苏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南京 210008； 8. 武汉大学实验动物中心，武汉 430071； 9. 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育部公共卫生安全重点实验室，上海 200032

生物安全三级(biosafety level 3，BSL-3)实验室是从事高致病性病原微生物实验活动的场所。要求工作人员在全身防护情况下保持熟练的操作技能和持续的高度注意力，适应密闭、负压的特殊工作环境，承担公共传染病暴发时的应急任务，同时因操作的病原微生物具有高度传染性、致病性及无预防治疗手段等，常使工作人员在进行实验活动时心理承受较大压力，处于应激紧张状态，可能导致操作失误，从而增加实验室内感染的风险[1]。例如，在近期埃博拉病毒病暴发流行中，很多医护人员包括实验室工作者因防护不当和疲劳感染该病毒并死亡。世界卫生组织及我国公布的埃博拉病毒病的诊疗防护要求建议，涉及未经培养有感染性材料的实验活动和血清学检测，需在BSL-3实验室内进行[2,3]。虽然BSL-3实验室内获得性感染、意外泄露等事故发生的概率低，但后果严重，易引起公众的质疑和恐慌，影响社会的稳定[4,5]。因此，实验室工作人员良好的心理状态是保证生物安全和工作质量的必要条件之一。

目前，工作人员心理健康状况的评价指标包括工作满意度(work satisfaction)、工作疲竭感(burnout)、抑郁(depression)等[6,7]，不少研究以工作满意度作为心理健康早期效应指标[8]。在职业卫生领域中，职业紧张(job stress)被认为是影响工作满意度的重要因素[9]。职业紧张是指工作及其相关因素引发的压力，可导致工作效率降低和工作效果折损[10,11]，并增加员工身心疾病的风险[12,13]。其重点在于分析人员的职业紧张状况及职业环境中起重要作用的紧张源。因此，研究职业紧张程度与工作满意度之间的相关性，有助于了解影响工作满意度的因素和过程。本研究针对BSL-3实验室人员的工作满意度状况，进一步研究其与职业紧张程度的相互关联。

1 研究对象、问卷设计及分析方法

1.1 研究对象

以目前工作于BSL-3实验室各岗位的人员作为研究对象。问卷发放涉及的BSL-3实验室均获得国家认可委员会的认可证书及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的实验活动资格证书，并已正式开展实验活动。包括复旦大学、上海市(复旦大学附属)公共卫生临床中心、福建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浙江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江苏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武汉大学实验动物中心，共发放问卷99份。将答题率大于90%的问卷作为有效问卷，共87份，进行统计分析。

本调查设个体特征5项：性别、年龄、工作年限、学历和职称；工作特征9项：工作内容、工作身份、工作区域、生物安全培训、动物实验、所操作的病原微生物种类、传播途径、是否有治疗方法、是否有预防疫苗。其中工作身份是指固定工作人员和外来课题组实验操作人员。基本情况如下：男女人数基本平衡(男性占55.2%)，二三十岁中青年为主(78.2%)，本科和硕士研究生毕业者占72.4%，中级职称居多(43.7%)，工作年限集中于1～10年(72.4%)；实验操作者占多数(87.4%)，管理、维护岗位人员较少(10.3%)。接受本次调查的工作人员在进入BSL-3实验室前均经过有关生物安全培训。

1.2 问卷设计

1.2.1职业紧张评估量表本研究所用“BSL-3实验室职业紧张评估量表”以占主导地位的职业紧张理论中的工作要求-自主模式(job demand-control model，JDC模式)和付出-回报失衡模式(effort-reward imbalance model，ERI模式)为基础[14,15]，改编中文版简明职业紧张问卷而成[16]。其中JDC模式包含工作要求、工作环境、工作自主和社会支持4个紧张因素；ERI模式包含工作付出、工作回报和内在投入(指工作过度投入的状态，与个人特质及工作文化、条件等相关)3个紧张因素，采用李氏(Likert)5级赋值选项，直接计平均分。另外，JDC模式需统计工作要求/工作自主比值(D/C比值)，ERI模式统计工作付出/工作回报比值(E/R比值)。

职业紧张类型分类如下：JDC模式中的“工作要求”和“工作自主”以中位数法分高低后两两组合，共分4类，即放松型/低紧张型(低要求高自主)、被动型(低要求低自主)、主动型(高要求高自主)和紧张型(高要求低自主)；ERI模式中的“工作付出”与“工作回报”按中位数法分高低后两两配对，共分4类，即高付出低回报、高付出高回报、低付出高回报和低付出低回报。两种模式中其他紧张因素，即“社会支持”、“工作环境”和“内在投入”按三分位法分为高、中、低3类。

1.2.2工作满意度评估量表引自Karasek模式基础(即工作要求-工作自主-社会支持模式)，包括“满意现在的工作”、“会建议朋友从事此工作”等4个评定条目，采用李氏5级赋值选项。工作满意度得分界定：以工作满意度总分的P66.7百分位数为截断值，工作满意度总分高于该值定义为工作满意度高，低于该值为工作满意度低。

1.3 统计分析

采用t检验分析不同个体特征及工作特性的BSL-3实验室人员工作满意度和满意率。以工作满意度得分为应变量，依次以JDC模式和ERI模式各紧张类型、各紧张因素等指标为自变量，回归分析研究应变量与自变量的相关性。用SPSS 16.0软件进行统计分析，显著性检验水平为0.05。

2 结果

2.1 工作满意度现状

本研究以BSL-3实验室人员为研究对象，回收有效问卷87份。结果显示，所有人员的工作满意度均分为12.43分(4～20分)，标准差为2.564，最低7分，最高19分，工作满意率为32.2%。不同性别间工作满意率差异显著，女性高于男性(P<0.05)。不同主要工作区域(BSL-3实验室、辅助区、ABSL-3实验室)的人员工作满意度均分和工作满意率差异显著(P<0.01)：ABSL-3实验室人员工作满意度均分和工作满意率(11.28分，22.2%)均低于BSL-3实验室人员(13.28分，48.8%)。操作2种高致病性病原微生物(细菌与病毒)人员的工作满意度均分(10.64分)显著低于操作1种高致病性病原(细菌或病毒)的人员(细菌组12.18分，病毒组12.89分，P<0.05)(表1)。

2.2 工作满意度与职业紧张程度的关联分析

2.2.1工作满意度与职业紧张类型的Logistic回归分析在工作满意度与职业紧张程度的关联分析中，我们首先以JDC和ERI模式中各4种职业紧张类型与工作环境、社会支持及内在投入对应工作满意度行单因素非条件Logistic回归分析(表2)。结果显示：在JDC模式中“社会支持”是增加工作满意度的因素，高社会支持组的比数比(odds ratio，OR)值为4.60 (95% CI为1.25～16.97)(P<0.05)，而其4种职业紧张类型对人员的工作满意度得分均无显著影响。在ERI模式中“内在投入”是降低工作满意度的因素，高内在投入组OR值为0.03 (95% CI为0.00～0.28)，低付出低回报组OR值为0.20 (95% CI为0.05～0.86)，高付出低回报组OR值为0.07(95% CI为0.02～0.38)(P<0.05)。

2.2.2工作满意度与职业紧张因素的Logistic回归分析进而，我们以JDC和ERI模式中各紧张因素及D/C比值和E/R比值共9个因素对应工作满意度行单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表3)。结果显示，JDC模式中只有“社会支持”与工作满意度有关联(P<0.05)，其他因素及D/C比值与工作满意度的关联均无统计学意义。ERI模式中所有3个因素均与工作满意度有关联(P<0.05)，“内在投入”和“工作付出”与工作满意度呈负相关，而“工作回报”与工作满意度呈正相关。高内在投入组OR值为0.03 (95% CI为0.00～0.28)。中水平工作付出组与高水平组OR值相近，提示“工作付出”略提高即可降低工作满意度。“工作回报”因素分析显示，高工作回报组OR值为13.22 (95% CI为3.52～49.65)，提示高工作回报显著改善工作满意度。E/R比值高水平组的OR值为0.11 (95% CI为 0.03～0.44)，显示高E/R比值可降低工作满意度(P<0.05)。

表1不同个体特征及工作特性人员的工作满意度均分与满意率比较

Tab.1Comparisonofworksatisfactioninstaffwithdifferentindividualcharacteristicsandjobtraits

VariableGroupWork satisfaction scoreSample (n=87)MeanStDevPWork satisfaction rateSample (n=87)PercentagePSexMale4812.352.350.7761020.8%0.012Female3912.512.841846.2%Age (year)20-293012.132.800.401930.0%0.21730-393812.212.541026.3%40-491513.271.44640.0%≥50413.504.12375.0%EducationJunior college612.83 3.19 0.748350.0%0.806Bachelor2812.21 2.32 725.0%Master3512.17 2.66 1234.3%Doctor1513.13 2.29 533.3%Other313.004.58133.3%Job descriptionRegular staff6612.412.510.9862131.8%0.984Research group1912.422.91631.6%Professional titleJunior2612.382.730.283830.8%0.204Intermediate3812.162.541026.3%Senior1813.281.81950.0%Working areaAssistance area2611.811.980.006311.5%0.003BSL-3 laboratory 4313.282.532148.8%Animal BSL-3 laboratory1811.282.80422.2%Working seniority<1 year1312.152.380.702323.1%0.5151-5 years3712.302.951232.4%5-10 years2612.312.46726.9%>10 years1013.301.34550.0%Microbial typeBacterium2812.182.600.02932.1%0.365Virus3512.892.451234.4%Bacterium and virus1410.642.24214.3%Transmission routeRespiratory5512.241.800.9831730.9%0.595Non-respiratory2412.252.82625.0%VaccineExisted3412.502.870.4881029.4%0.936None4212.102.181228.6%Cure methodExisted4912.592.720.1401632.7%0.337None2711.702.00622.2%Animal testInvolved4112.022.500.3071229.3%0.902Non-involved3612.612.501130.6%

表2工作满意度与职业紧张类型关联的Logistic回归分析

Tab.2Logisticregressionanalysisofthecorrelationbetweenjobstresstypeandworksatisfaction

Variable Assignmentβ±SEOR95% CIPJDC modelLow strain=01.00Passive=1-0.01±0.560.990.33-2.940.985Active=20.39±0.651.470.41-5.260.555High strain=3-1.85±1.120.160.02-1.410.099EnvironmentLow=11.00Middle=2-0.25±0.550.770.26-2.280.642High=3-0.98±0.720.380.09-1.540.174SupportLow=11.00Middle=20.83±0.602.300.71-7.440.164High=31.53±0.674.601.25-16.970.022ERI modelLow effort high reward =01.00Low effort low reward =1-1.59±0.730.200.05-0.860.030high effort high reward =2-0.41±0.650.660.19-2.350.523high effort low reward=3-2.57±0.820.070.02-0.380.002Over-commitmentLow=11.00Middle=2-0.44±0.530.650.23-1.830.409High=3-3.40±1.080.030.00-0.280.002

表3工作满意度与职业紧张因素关联的Logistic回归分析

Tab.3Logisticregressionanalysisofthecorrelationbetweenjobstressorandworksatisfaction

VariableAssignmentβ±SEOR95% CIPJDC model DemandLow=11.00Middle=2-0.56±0.770.660.22-1.970.458High=3-0.53±0.570.590.19-1.790.351 EnvironmentLow=1Middle=2-0.25±0.550.770.26-2.280.642High=3-0.98±0.720.380.09-1.540.174 ControlLow=11.00Middle=20.12±0.581.130.36-3.480.838High=30.53±0.571.700.56-5.170.351 SupportLow=11.00Middle=20.83±0.602.300.71-7.440.164High=31.53±0.674.601.25-16.970.022 D/C valueLow=11.00Middle=20.29±0.540.750.26-2.160.589High=31.00±0.590.370.12-1.180.094

(续表3)

2.2.3职业紧张因素对工作满意度影响的层次多元回归分析最后，我们将相关变量分批次引入形成3种模型，采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研究JDC与ERI模式中各紧张因素对工作满意度的影响。结果显示，以JDC模式指标为自变量的模型1，可解释31.7%工作满意度方差变异；以ERI模式指标为自变量的模型2，可解释24.5%工作满意度方差变异；以JDC和ERI模式指标共同为自变量的模型3，可解释35.1%工作满意度方差变异(表4)。在模型3中，“社会支持”和“内在投入”对工作满意度方差变异的影响有统计学意义(P<0.01)，“内在投入”与工作满意度呈负相关，“社会支持”与之呈正相关。

表4职业紧张因素对工作满意度影响的多元线性回归分析(标化β值)

Tab.4Multiplelinearregressionanalysisofthecorrelationbetweenjobstressorandworksatisfaction(thestandardizedβvalue)

VariableMode 1 (JDC model)Mode 2 (ERI model)Mode 3 (JDC model & ERI model)JDC model Demand-0.153 / Environment-0.233 / Control0.100/ Support0.426**0.377***ERI model Effort-0.225 -0.230 Reward0.032-0.123 Over-commitment-0.327*-0.284*R20.3490.2710.380Adjusted R20.3170.2450.351

*P<0.05,**P<0.01,***P<0.001. /, not fitting. The standardized β value is the standardized regression coefficient.R2, determinate coefficient, indicating the prediction of future outcomes; AdjustedR2, adjusted determinate coefficient, indicating the proportion of total variation of outcomes explained by the model.

3 讨论

BSL-3实验室是进行高致病性病原微生物研究、检测的场地。根据近期埃博拉病毒管理和控制的需求，疑似患者临床标本的相关检测要求在BSL-3实验室进行，因此实验室人员在操作致病性病原微生物时会面临高度压力。工作满意度是人员对自身工作及工作环境的整体情感反应，是离职倾向和怠工的重要因素[17]，因此BSL-3实验室人员的工作满意度将直接或间接影响实验室生物安全和工作质量。本研究对6家BSL-3实验室的数据进行分析，探讨人员的工作满意度现状及其与职业紧张程度之间的关系。所调研的BSL-3实验室人员的工作满意度均分为12.43分(换算成0～10的标准分后为5.27分)，与我国技术工作者整体工作满意度得分相似(5.20分)[18]，而低于挪威重症监护室(intensive care unit，ICU)护士和医师工作满意度(5.65和6.91分)[19]，提示BSL-3实验室人员工作满意度偏低，与工作满意度较低的人群如科技工作者和医护人员相似。BSL-3实验室中男性人员的工作满意率低于女性；同时操作2种病原(病毒和细菌)的人员工作满意度低于单一病原微生物(细菌或病毒)操作者，ABSL-3实验室人员工作满意度低于BSL-3实验室人员。上述分析结果提示，实验室单位管理层应关注相关人员。

BSL-3实验室人员工作满意度与职业紧张程度呈负相关。ERI模式中高付出低回报和低付出低回报类型的工作满意度较低，尤其是高付出低回报类型工作满意度OR值是对照人群(低付出高回报组)的7%。JDC和ERI模式各职业紧张因素中“社会支持”、“内在投入”、“工作付出”和“工作回报”均影响BSL-3实验室人员的工作满意度。与其他职业分析结果相似，加强“社会支持”可提高工作满意度[20,21]。此外，本研究还提示，“内在投入”是最显著的影响因子(OR值是低内在投入组的3%)，可能与BSL-3实验室人员面对所操作病原微生物的高致病性和传染性及部分病原引起的传染病无预防疫苗和有效治疗方法而产生较严重的心理压力有关。

本研究采用3种模型，利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研究了JDC与ERI模式对工作满意度的影响，联合2种模式分析可解释35.1% BSL-3实验室人员的工作满意度方差变异，高于单独JDC模式(31.7%)或ERI模式(24.5%)。与其他职业紧张分析结果相同，JDC模式与ERI模式呈互补关系，联合使用可较好地反映职业紧张状况[22,23]。因此，在BSL-3实验室人员的工作满意度预测中，建议联合采用JDC模式与ERI模式。

工作满意度可影响BSL-3实验室人员心理和身体健康、工作质量、生物安全及离职倾向。虽然，目前高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已有符合标准的设施、设备及规章制度，但仍偶有实验室获得性感染事件发生。BSL-3实验室人员在高危环境中工作，工作满意度低下可影响心理稳定，易导致操作失误，成为意外感染事故发生的潜在风险。本研究结果显示，从“社会支持”及“内在投入”等职业紧张因素着手，可提高BSL-3实验室人员的工作满意度。“社会支持”包括上级支持和同事支持。“内在投入”降低的方法，可通过培训使人员正确认识BSL-3实验室的特点及潜在风险，熟练掌握专业操作技能和基础知识，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具备突发事故应急处理的能力，从而缓解和消除过度心理负担。然而，本研究因调查样本量有限，所获结论还有待扩大研究样本，深入分析以获得进一步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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