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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落叶的树

2014-06-27扶桑

中国诗歌 2014年7期
关键词:效忠扶桑冬青

□扶桑

最早落叶的树

□扶桑

一切能映照的事物中,最可怕的莫过于自己心灵的镜子。

有时候,当我重读自己的诗,我会感到一种火烧似的焦灼,使我忍不住要抛卷而去。所有那些我想要回过脸去,假装它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痛的记忆,我想要远远离弃的既往生命的碎片,都在那些字词里栩栩如生地活着。活得那么兴致勃勃,全然不顾自己是多么不讨人喜欢。

茨维塔耶娃说,“我的诗纯粹是我心灵的碎银”。就是这样。正是这样。

心是我的母亲,在我急需援助的时候,它是我惟一可供求援之物。在另一些时候,它是我的判官和仇敌。

我任由自己忙忙碌碌,不停下来。很多时候,我任由灰尘漫漫飘落,一点点掩埋住我的心。我任由我的心浑浑噩噩地睡着。时常地,我需要这样冬眠。

年越长越能感受到,心是一棵落叶乔木。不是松树或冬青那样很英雄气概地对季节无动于衷的树,而是杨树那样急切地与季节共振的。据说杨树是一切树木中最早落叶的树。

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的心不够强大。就像杨树叶子,来了一些儿风,来了一点儿雨,就哗哗地响,弄出很大的动静。

很多时候,当我读自己的诗,我感到羞惭、可耻。我看到我在自己心灵的困中,犹如蛛网中徒然扑腾翅翼的灰蛾,全力以赴,无暇旁顾。很多年过去了,我仍在那蛛网中。

但杨树不假装自己是松树或冬青,它效忠于自己的本性。我效忠于我的心,它的软弱恐慌。

而所有在我心里发生过的,都曾在、正在和将在这个世界上的无数个人的心灵里发生。我不独自拥有任何一样东西。我并没有任何私密之物。

这就是我的真实生活。

我没有倾听者。长期以来,我和我的心相互倾听。

我也并没有写什么诗,我不过是和自己的心灵通了一些信。

而吹过这一棵杨树叶子的风,也将吹过那一棵、另一棵、还有一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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