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永远铭记

黎余

1927年4月27日至5月9日在武汉举行的中共“五大”，是党在大革命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出席这次会议的82名代表中，出现了两位重庆籍四川代表的身影——李嘉仲和钟善辅。这也是四川党组织第一次有代表参加党的全国代表大会。

李嘉仲：

搏击在大革命洪流中

李嘉仲，1899年出生于重庆北碚蔡家乡一个没落地主家庭。读中学时，他因参加反对封建军阀的爱国运动被学校开除。1918年，李嘉仲考入成都高等师范学校学习，不久五四运动的革命风暴席卷成都，充满热情、富有正义感的李嘉仲也积极投入到抵制日货及反帝反军阀的爱国运动中。1922年即将毕业之际，李嘉仲作为成都高等师范学校的领队，带领部分学生到江浙考察教育，认定北方的思潮活跃，于是报考天津南开大学作附读生。

1923年，李嘉仲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研究所。1924年，他加入了吴玉章、杨闇公等建立的“中国YC团”（中国青年共产党——编者注），并任副组织委员。1925年暑假，李嘉仲经童庸生介绍，回到重庆巴县国民师范学校任教务主任，后由童庸生、吴玉章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1926年2月，以杨闇公为书记的中共重庆地委成立，李嘉仲被选为候补委员。不久，共产党在巴县国民师范学校建立党支部，李嘉仲任支部书记。当时的重庆，是四川革命运动的中心。中共重庆地委和国民党左派四川省党部紧密合作，领导大革命运动不断向前发展。作为党的骨干，李嘉仲充分利用职业便利，经常组织巴县国民师范学校、中法大学、中山中学等学校的学生走上街头，宣传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唤起民众支援北伐。

舌战王陵基初显雄辩之才。一次，国民党右派四川省党部组织流氓分子毒打宣传队员，并劫持了已负重伤的共产党员、川东学联负责人张锡畴。杨闇公闻讯后，立即派李嘉仲、漆南薰前往江巴卫戍司令部与王陵基交涉，要求保释张锡畴到医院就医。他和漆南薰在司令部等了两个多钟头，漆南薰有事刚走，王陵基才在一群持枪弁兵的护卫下出现。见面后，王陵基傲慢十足，劈头就说：“听说你们反对我们政府！”李嘉仲不卑不亢，从容反驳：“这是谁说的？这是对我们的诬蔑。我们是有政府主义者，不是无政府主义者。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孙中山先生的信徒，宣传的是孙中山改组后国民党一、二次代表大会宣言，和他所制定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当然，对袁世凯、曹琨、段祺瑞和卖国贼是要反对的，我想王司令站在国民立场，也是要反对的吧！”

王陵基本想给面前这位年轻人迎头来个“煞威棒”，把他镇住，没想到对方应答得如此铿锵有力，于是又说：“听说你们还反对帝国主义。我们军队都没有办法，你们教师学生有什么力量敢反对洋人？”李嘉仲乘机把洋人和军阀加以区别，巧妙地回答道：“练兵起家的袁世凯有军队，但他把军队作为自己的工具，不用来保卫国防……我们弱，因为是一盘散沙，如何使散沙成为一块钢铁，这就是我今天要向王司令建议的。而且我还要与你们刘（湘）督办交换意见，大家平心静气地商量，在孙中山先生的学说、政策领导下，共同团结起来，使军队成为保卫国防的力量，而不是个人升官发财的工具。”李嘉仲勇闯卫戍司令部，舌战王陵基，显示出他的革命胆略和雄辩之才。后来，经过党组织领导各团体抗议斗争，迫使军阀放人，右派道歉。

有勇有谋善作统战工作。受党组织指派，李嘉仲还多次与驻重庆的黔军袁祖铭、王天培，川军刘湘等人交涉，做他们的统战工作，希望他们顺应历史潮流，拥护北伐。1926年4月，杨闇公派李嘉仲对驻防重庆的黔军军长王天培做争取工作，并告诉他，王天培曾做过孙中山桂林行营的参军，思想比较进步。李嘉仲顺着这个路子一说，比较容易地取得了王天培对国民党左派四川省党部支持的许诺。

不久，黔军总司令袁祖铭来信约见国民党左派代表。杨闇公便派杨道庸与李嘉仲等一道前往领事巷袁祖铭住地。袁祖铭戴副大墨镜，一见面就气势汹汹地说：“你们是国民党广州中央派来的，是吗？你们反对石青阳先生，他是同盟会的老党员，你们知道吗？”李嘉仲回答说：“我们党部负责人是李筱亭，曾是孙中山先生多年的秘书，我们是工作人员。我们不反对同盟会老党员，我们只反对不遵守孙中山先生新三民主义、三大政策的挂名党员。”

李嘉仲知道袁祖铭与石青阳曾在一个部队共事，是袁祖铭的老上司，于是先肯定石青阳在辛亥革命、护国、靖国之役中的贡献，然后说：“现在你跟着革命前进，他不跟，阻碍革命，同你不一样。”一拉一打，使得袁祖铭立刻改变态度，变成和事佬说：“重庆两派要谅解嘛，不然今天你一个会，明天他一个会。”最后，他卖弄儒将姿态，一人送一本《大学衍义》，指指点点地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啊。”李嘉仲接道：“今天的‘明明德，就是孙先生制定的三大政策，今天的‘止于至善，就是实现孙中山的遗愿，求中国之自由平等。”

1926年7月，随着北伐军在湘赣地区节节胜利，刘湘也坐不住了，主动约请李嘉仲、漆南薰商谈，意图摸清情况，以定对策。李嘉仲掌握了刘湘的心理，便一本正经地详述孙中山的学说及改组国民党、国共合作的原因和重大意义。漆南薰则系统地讲授了经济学大纲和帝国主义经济侵略的手段和危害等等。虽然这些老奸巨猾的军阀，不易以言词所能说动，但也使他们在革命形势高涨时，做了一点服从国民政府的姿态。

以省四师为阵地开展万县革命工作。为策应北伐，中共重庆地委秘密召集川军左倾将领商讨策划顺泸起义，但由于赖心辉、邓锡侯等军阀对所属部将倾向革命的行动有所察觉，起义被迫于1926年12月1日提前爆发。突然的变故，打乱了中共重庆地委对起义计划的组织实施。地委一面立即派陈毅前去泸州、刘伯承赶赴顺庆，一面急派李嘉仲前往武汉，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当面汇报起义情况。返川后，李嘉仲被委任为四川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即四川省立万县师范学校，下称省四师）校长，并兼国民党左派省党部川东特派员，负责主持该地区国民党党务和建立各县左派党部，同时他还在杨森20军党部兼职做特级政工干事。

李嘉仲到省四师任校长，正是进步学生在学校掀起驱逐反动校长肖秉廉（即“驱肖运动”）的学潮取得胜利之后。上任校长后，李嘉仲一方面尊重学生的民主权利，由学生重新选出了“驱肖运动”的学生头领吕在和等为学生自治会负责人，另一方面对学校人事进行大刀阔斧的革新，凡教职员中，涉及国家主义派和国民党右派的，一律不留用，将他们全部解聘。当时，省四师的教职员中，进步力量十分薄弱，只有体艺组老师何超腾是党员。于是，李嘉仲立即将成都高等师范学校的同学——党员任梓勋、进步青年张叔痴聘请来校，分别作教导主任和训育主任。

为进一步加强党在万县地区的力量，李嘉仲以省四师为阵地，积极发展党团组织。就在他到达万县不久，立即与同受左派省党部派遣到杨森防区主持国民党党务的中共党员牟炼先、雷德沛3人组成了下川东第一个地方党组织，由李嘉仲负责。随后，李嘉仲、雷德沛等人又在省四师、万县女子师范学校两校先后发展了吕在和、任天衢、李允等20余名共青团员，并建立起团省四师支部、万县女子师范支部，并在此基础上建立起团万县县委，县委书记由雷德沛担任。

为加强对这批新团员的革命锻炼，李嘉仲借在20军军部做特级政工干事之机，介绍任天衢、李允等到朱德具体领导的20军党部组织科、宣传科等科室做干事，在斗争中锻炼成长。不久，任天衢等纷纷转为共产党员，担负起新的革命重担。万县党团组织成立后，积极领导党团员通过办农民夜校、工人识字班等方式开展革命活动，且相继建立了工会、农会等群众组织。由于李嘉仲的积极活动，省四师逐渐成为万县地区的革命摇篮。

见证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1927年3月，重庆爆发了震惊全国的“三三一”惨案。当时，李嘉仲正在重庆市云阳县筹建国民党（左派）县党部。杨森部下的一位旅长雷忠厚赶到云阳，告诉李嘉仲有关“三三一”惨案的消息，并说杨森部下一位思想左倾的师长被刺，杨森可能立即撕下伪装投入反革命的怀抱，李嘉仲感到在下川东再难立足。

4月1日，在雷忠厚的掩护和一位姓丁的参议的资助下，李嘉仲乘船去到宜昌。在那里，他遇见了“三三一”惨案的幸存者——《四川日报》的吴自伟、《新蜀报》的宋南轩和从万县杨森部队逃出来的牟炼先等，他们结伴去了武汉。在汉口，他又见到杨伯恺和其他一些从重庆逃出来的同志。李嘉仲将了解到的“三三一”惨案的真相，整理成材料，向武汉国民政府揭露了四川军阀镇压革命的罪行。武汉国民政府闻讯后，随即作出决议：谴责“三三一”惨案暴行、下令免除刘湘一切职务、命令刘伯承等就近讨伐；还指令李嘉仲组建国民党四川省党部驻武汉办事处并为负责人，负责和武汉国民政府的联系。

1927年4月27日，李嘉仲作为四川党组织的代表，参加了中共第五次代表大会，这是他人生最为重要的时刻。不久，他又作为四川政治代表参加了南昌起义，见证了中共打响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

钟善辅：

生做坚强仕，死为精忠魂

钟善辅，1899年出生于四川省涪陵县（今重庆市涪陵区）罗云乡一个以养蚕为业的农民家庭。钟善辅自幼在家种田干活，并进过私塾，后来到重庆南岸一家丝厂当学徒。1918年在大哥钟伯良的帮助下到成都求学，因报考蚕丝学校未果，后进入成都警监专门学校学习。

向往真理投身革命。在成都求学期间，钟善辅深受五四新文化中众多新思想的影响，他向往真理，渴望进步，立志投身革命。1921年，四川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王右木在成都筹建“马克思主义读书会”。在王右木的影响下，钟善辅参加了读书会，听王右木主讲《唯物史观》、《资本论》和《社会主义精髓》，研读了《共产党宣言》等著作，还参加工人小组，工人夜校的活动。1922年10月，成都团地委成立，钟善辅被选为候补执委。

当时，正值中国工人运动第一次高潮。成都团地委遵照中央指示，分析了成都工业状况，决定集中力量，首先在成都工人数量最多，组织较强的长机帮（丝织行业）开展工作。钟善辅经常到长机帮工人常去的几个茶馆里，与他们喝茶、摆龙门阵、交朋友，取得工人群众的信任；他还经常到工人夜校去讲课，联系实际，深入浅出地向工友们讲解革命道理，揭露资本家剥削工人剩余价值的手法，启发工人们为自己的政治、经济权利而斗争。与此同时，钟善辅还在生绉帮、建筑帮等开展工作，在他们当中发展了一些团员，成立了团的工人小组，并建立了工会组织。

1923年“二七”惨案噩耗传至成都，成都团地委因势利导，组织工人发动政治罢工。在成都少城公园举行的群众大会上，钟善辅不顾反动派的阻挠，毅然率先登台发表演说，痛斥北洋军阀血腥屠杀铁路工人的罪恶行径，介绍了京汉铁路工人团结战斗的英勇行动与共产党员林祥谦、施洋宁死不屈、从容就义的感人事迹。钟善辅慷慨激昂的演说，使在场群众深受感动。这场斗争，进一步提高了成都工人群众的政治觉悟，促进了工人运动的发展。5月1日，成都工人建立起成都劳工联合会（简称“劳联”），钟善辅被推选为副会长，成为成都工人运动的主要领导者之一。

1923年秋，钟善辅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继续领导成都的工人运动，在广大工人心中的威望越来越高。

1925年“五卅”惨案后，成都各界成立了“五卅”惨案国民外交后援会，刘亚雄、钟善辅领导的劳联在斗争中起了重要作用，并被选为团体负责人之一，钟善辅还参加主持后援会的日常会务。

不惧危险的工运领袖。1926年，中共成都特别支部成立，刘亚雄、钟善辅任工运委员。万县“九五”惨案发生后，激起四川人民对英帝国主义的无比愤慨。9月16日，刘亚雄、钟善辅组织成都各工会发表宣言，主张对英国经济绝交，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并表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为了发动全市人民开展反英斗争，成都各界组织成立了“万县惨案成都国民雪耻会”。在该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决议成立罢工委员会，钟善辅被选为主任委员。之后，钟善辅领导受洋人雇佣的600多名男女华工，开展反英大罢工。为组织好罢工事宜，钟善辅每天亲往城内外临江庵和四圣寺茶社等地，向工人们讲述斗争的重大意义，以及如何使斗争取得胜利的具体办法，如发给罢工工人罢工证，每天凭证按家庭人口领取伙食费等。后来，钟善辅等人又代表罢工团同英、美代表谈判，痛斥他们屠杀中国人民的罪行，迫使他们不得不表示对万县惨案的“不平”，愿意致电英国政府“伸张正义”。

1926年10月10日，成都工人在南府街川主庙召开了市工会成立大会，钟善辅被选为市工会副会长。

在长期的工运工作中，钟善辅和工人群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也得到了他们的衷心拥戴。他常说，工人是党的基本队伍，为了革命，我们就要毫不松懈地为他们工作。

1927年春，在一次全市性的群众集会行将结束时，一些由反动资方组织的流氓向工人寻衅，企图在混乱中将钟善辅挟持出会场，加以暗害。幸亏工人们不顾一切，奋力保护，钟善辅才得以脱险。工人们还自动组织起来，日夜保护钟善辅。后来，钟善辅对妻子李竹筼说：“在成都，我不怕军阀。”

其实，作为职业革命者，钟善辅不仅随时面临人身危险，生活也非常艰苦。当时，党的活动经费很少。有一次，大家赶印文件，饿了大半天，一个同志用仅有的一点钱买回几个锅魁，大家顾不上洗手，边吃边干活，钟善辅还风趣地说：“能吃上‘面包（锅魁），夹着‘果酱（油墨），可真不错！”充分表现了他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大义凌然英勇就义。正当成都工人运动不断向前发展之时，全国革命形势却急转直下。1927年3月24日，北伐军攻占南京，英美帝国主义的兵舰以“护侨”为名炮轰南京。3月31日，刘湘在重庆制造骇人听闻的“三三一”惨案。紧接着，蒋介石于4月12日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疯狂捕杀共产党人。这时，一片白色恐怖笼罩着成都，反动派猖狂叫嚣“清党反共”。4月，数百名武装军警、流氓狂呼“打倒钟善辅，活捉孟本斋”（孟本斋时任成都市劳工联合会副会长——编者注），捣毁了成都市总工会，还下令通缉钟善辅等人。面临极端险恶的环境，钟善辅不畏强暴，在自己的印泥盒底部镌刻了“生为坚强仕，死为精忠魂”十个大字，作为对反动派的严正回答。

1927年4月下旬，钟善辅受党的派遣，作为四川工人阶级的代表，前往武汉出席中共“五大”。大会结束后，随即化装返川，奔赴灌县、郫县、邛崃、乐山等地开展工作。12月底，在中共川西特委的领导下，钟善辅又投入到反“劣币”和人力车工人大罢工的斗争中。

随着成都白色恐怖日益严重，为了保存革命力量，党组织决定让钟善辅转移外地迎接新的斗争。于是，钟善辅辗转到重庆，以重庆西南高中学校教师的身份为掩护，继续从事党的工作。1929年，钟善辅按四川省委的指示，在省军委书记李鸣珂的直接领导下，前往川东地区主持军委工作。1930年春，钟善辅担任丰都县委书记，他以丰都县立中学训育主任兼语文教师的身份为掩护，发动群众，筹集资金，购买枪支、药品，积极为二路红军起义做准备工作。

由于反动校长向军阀告密共产党要搞暴动，为避免损失，同志们都劝钟善辅转移，但他坚定地说：“我不能走！绝不能走！我离不开工农兄弟，他们也离不开我，他们都希望我在这里，我走了谁来领导他们？”4月30日晚，钟善辅在自己亲手制作的竹茶托上刻下了“马列能救国，共产始成业，强暴皆不惧，恶妖待消灭”的诗句，赠送妻子。

1930年5月1日凌晨，敌人在丰都县立中学逮捕了钟善辅。敌人用尽了酷刑，钟善辅仍威武不屈，大义凛然。他不但没有暴露我党的任何机密，反而在审讯室里义正辞严地揭露敌人的丑闻和迫害共产党人的罪行。5月4日上午，钟善辅被敌人押解到丰都商业场执行枪决。临刑前，钟善辅毫无惧色，高呼口号“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年仅30岁的钟善辅牺牲了，留下了年轻的妻子和幼小的孩子。

（作者单位：中共重庆市委党史研究室。图片来源：网络）

（责任编辑：范小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