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女铁人”
2014-06-11王一敬
王一敬
2007年9月,连绵起伏的大巴山脉间,一辆越野车蜿蜒前行。
行至一处“黑瀑布”前,车戛然而止。
推门下车,印红抓起一把矿渣,眉头紧锁。
此时,她心头正压着一块重石。
两个多月前,环保局党组成员、副局长名单公示,印红榜上有名。
时任城口县环境监测站站长的印红,深知这副担子的重量——城口环保工作实绩考核已连续五年排名全市倒数几位。
带着这副重担,印红一头扎进重点防控区。
“我们要打个翻身仗。”她在心里许诺。
“不是我多能干,只是舍得干”
2007年11月,城口县政府会议室。
一场激烈讨论已持续两个多小时,讨论主题是百步梯锰业公司的搬迁问题。
这个年产值逾2亿元、排名城口前10位的重点企业,每年排放近300吨烟(粉)尘、近200吨二氧化硫,是城区主要污染源。
“百步梯是纳税大户,搬了,税收会大幅下滑。”
“这么多工人,怎么解决?”
“能不能再拖几年,等新厂建起来再说?”
…………
要动这个“大块头”,反对的意见不少。
但印红始终坚持:“与群众身体健康相比,任何问题都是小问题,迟搬不如早搬……”
这名“环保专业女将”的话,很有分量。
最后,县政府主要领导一锤定音:“马上停,抓紧搬。”
会议结束,印红风一样忙了起来。
2008年1月的城口,天寒地冻,印红却偏选风大的时候往山里钻。
“我要去观察各个风口。”印红的脸被冻得通红。
经反复比选,县环保局同意了百步梯锰业在季龙溪建新厂的方案,“这里处于县城下风口,对群众生产生活影响小”。
大山不跑了,印红又钻进百步梯锰业公司。
“新上项目要远离环境敏感目标、符合环保要求。”
“工厂产生的烟、粉尘可用除尘设备防治。”
…………
经印红多次做工作后,百步梯锰业公司安装了污染处理设备——每年减少烟、粉尘排放近150吨,减少二氧化硫排放100多吨。
这一搬,县城空气质量优良天数,一下从2007年的100多天跃增至2008年的近300天。
不仅是点上开花,主要污染物减排、环保“四大行动”、建设项目管理、矿产开采环境保护等各项工作,在印红牵头下,全线推进。
从2008年开始,城口县环保工作实绩考核,从倒数几位逆转为进步奖、二等奖、一等奖。
同事、领导对印红竖起大拇指,印红却谦虚地笑笑:“其实,不是我多能干,只是舍得干。”
这个“舍得干”,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1997年重庆直辖,身为县监测站站长的她,一人对接市环保局七个处室的工作,天天加班至深夜。
1999年,全市开展工业企业“一控双达标”工作,掌握全县企业生产工艺、生产能力,确定污染因子、测算排污量等各项工作,又落到印红一个人肩上。
后来,市环保局的一些领导看到“印红”这个名字就很诧异:“她到底是哪个科室的?怎么哪样工作都有她?”
“一定要严守底线、严格把关”
城口水资源丰富,开发小水电项目成了不少人眼中的“肥肉”。但大部分项目没通过流域规划环评,不少人找到县环保局建设项目环境管理科科长罗鲜。
“有上门哭闹的,有托领导打招呼的,甚至还有挥拳头的。”罗鲜压力大得很。
“不能松口哦,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印红提醒罗鲜。
2012年5月,印红的表哥找上门来:“我想搞个小水电,你能不能在环评上通融一下。”
印红没接话,起身为表哥泡了杯茶。
“城口的水好不好,鱼好不好?”印红问。
“不错啊。”
“但如果随意建设小水电,会造成水生生物灭绝,还可能引发山体滑坡,导致地质灾害频发。”
表哥低头不语,印红又继续说:“如果我给你开了这个口子,后面的项目会蜂拥而至。”
“妹子,你莫说了,我晓得了。”表哥起身离开。
印红松了口气,抓起电话:“小罗你过来一下……”
随即,印红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以后谁来施压,你就用我表哥的项目为例做工作”。
罗鲜不解:“这样处理会不会伤感情哦?”
印红微微一笑,讲了一件往事。
2003年,有家企业想进大巴山自然保护区采石。当时还是建管科科长的印红坚决不出具环评手续,不少人找印红说情,还有人当场发飙。但印红顶住压力,绝不松口。最后,非法采石被曝光,相关责任人纷纷受罚,环保局却全身而退。
“严格执法既是对环境负责,也是自我保护。”印红说,“建设项目环境管理科一直差人,想来的干部很多,你知道局里为啥选你?”
“为啥?”
“因为环保工作常涉及利益纠葛,除了能干事,还得有定力。”印红说。
“哦!”罗鲜恍然大悟,来环保局之前,她是某乡纪委书记。
尽管谨言慎行,罗鲜还是经常接到印红的提醒——“每次参加验收,只要她没来,短信就不会少,‘一定要严守底线、严格把关哦。”
“硬骨头,不近人情!”有人嘀咕。
印红却说:“骨头不硬,腰杆怎么能直?”
“只有把工作干到最好,才说得起硬话”
2012年9月的一天,在出差路上,印红腹部忽然剧痛。
“老毛病又犯了。”印红缓缓靠上椅背。
半年前,印红就开始腹痛。本准备借出差之机到主城大医院检查,结果还没进医院,就因单位有事赶了回来。
然而这次疼痛格外剧烈,汗水很快湿了全身,印红拿包顶住腹部。
“印局长,你怎么了?”看着印红苍白的脸,司机吓了一跳。
印红疼得呲牙咧嘴:“继续……走。”
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
“阑尾炎并发腹膜炎。”医生责问,“再不做手术,会有生命危险!”
人进了医院,印红的心却还在单位。
“一天20多个电话,你怎么养得好身体!”母亲嗔怪。
可以起床后,印红穿着病号服又赶到单位上班。
“印局长,怎么不休息一下?”同事都很诧异。
因为休息不够,伤口再次发炎,印红只好躺回病床:“你们有啥问题,来病房吧。”
就这样,病房多了一群拿着文件出入的人。
“业务工作我熟,别人不行,我不能不行。”印红的想法很朴素。
2013年底,时值年终“迎考”,印紅一连三个月天天加班。
一天,印红腰部忽然剧痛。她把热水袋往腰上一捆,把电脑屏幕放平,站着上班。
下属找印红签文件,被蹲在办公桌后的印红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腰痛得没法坐,站累了蹲一下。”印红笑着说。
痛了一个月,印红才到医院检查——腰椎间盘多处严重突出。
“她对自己一点都不怜惜,心里装着工作,唯独没有她自己”!”跟她同事20多年的彭伟说。
为了工作,结婚前一天,她还在加班。
为了提升业务水平,她丢下一岁多的孩子,远赴青岛培训。回来后,孩子喊了她几个月“孃孃”……
“你20多年除了工作,啥都没有,图个啥啊。”很多人不解。
印红笑笑:“这是父亲的家训——不管你干啥工作,只有把工作干到最好,才说得起硬话。”
2014年3月,印红获评第三届“重庆市人民好公仆”——这是对不求回报的她的一个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