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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不能摧毁理性的自由

2014-06-05夏珍

中国新闻周刊 2014年19期
关键词:捷运村上春树车厢

夏珍

“他们或许有点想太多了。也许心里稍微有点受伤。或许他们无法顺利跟周围的人真心沟通,而有一点烦恼。或许不能顺利找到自我表现的手段,而在自尊和自卑之间激烈地来回挣扎。那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我们的日常生活和含有危险性的狂热宗教分隔的一面墙,或许远比我们所想象的要来得薄也不一定。”——村上春树《约束的场所》。

1995年,日本东京地铁发生震惊国际的沙林毒气事件,九个月后,村上陆续完成《地下铁事件》和《约束的场所》两本代表性的纪实文学作品。起心动念很简单,“想让每一位‘被害者的容貌细部都尽可能地更真实明确地浮现出来,因为我不想让每一个活生生待那里的人,只成为没有脸的许多被害者中的一个(one of them)而敷衍了事。”

村上春树在台湾相当畅销,日本许多推理科幻乃至惊悚小说,也是很多人夜间拿来自己吓自己的消遣。然而,不论真实或虚构,很少人会相信“地下铁杀人事件”有可能发生在连随机抢劫都仅属特殊案例的台北,不像我们口中的美国校园枪击事件“频传”,是的,台湾用“频传”形容大洋彼端的“不正常”。话没说过几天,美国华裔学生极多的加州大学圣芭芭拉校区就发生枪击案,死亡七人中,两人是华裔,一人正是出身自台湾的留学生!

悲剧之所以为悲剧,就是避无可避,无论如何努力都躲逃不了。但问题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他们?社会事件成了哲学问题,而且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台北发生捷运(地铁)砍人案。不安、焦虑、恐慌、愤怒(或者甚至有一点仇恨?)一时间弥漫台北上空。第一时间,从媒体到网络,急着描绘加害者的面貌,从游民到醉汉,最后证实是一名大学生,这更让人难以接受:这一代的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社会事件成了教育问题,从家庭到学校都得逐一检讨一番。

北京地铁还得过个安检门,台北捷运什么都没有,车厢里不是有乱蹭人的色狼,就是有拿刺乱刺人的无聊汉,当局吃撑了啥事都不管吗?警察只会管学运吗?还推动废除死刑,这以后还能吓阻犯罪吗?社会事件成了政治事件,从领导人到管区派出所依例被臭骂一通。

然而,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类似以“杀人”作为“大事”以吸引注意力的,是一种人格缺陷,尤其可能发展成反社会人格,窝在家中只会打格斗电玩的“宅男”,尤其容易忽略他人感受。社会事件成了心理精神问题,连专业医师都凑上一脚,从症状到给药,讲得头头是道,就没一个人真的临床就诊凶嫌到底是何情状。

众声喧哗,常被用来形容台湾的“人多嘴杂”,意见可以多到开始讨论发生血案的车厢还能用吗?媒体报导血腥画面被骂,连主播的高分贝也成了制造社会恐慌的罪状,身为媒体同行还很难为其辩解,因为自己打开电视也头痛。

不过,社会机转和人体很像,再健康都会生病,生了病总有医的方法,包括“自我疗愈”。

砍人事件隔天,民众就自主往案发的江子翠车站献花、留卡片;大学女生在车站发起彼此拥抱;知名作家们开始搭捷运在脸书打卡;中年妇人到车站闭眼诵经为亡者助念;还有从龙山寺站到江子翠站的五分钟车程里,开始有女孩车沿着车厢送花

尽管媒体不断播出如何在捷运车厢里“自保”,包括别闭目养神、别低头滑手机、除了学两招擒拿术还可随身携带防狼喷雾,叫人笑不出来的笑话是,电视台示范防狼喷雾后,这节车厢和命案车厢一样,都得进厂清洗,除了少一场法事之外,清洗时间差不了多少。捷运也派驻配枪警察进驻车厢,不是开玩笑,配的是冲锋枪,这阵仗还真是台湾少见。但,我们的安全感增加了吗?

我不得不承认,台湾还真是一个特别的地方,荷枪实弹警察效率不差,几天就逮到19个可疑的“准追随犯”,不论是在网络上真假恐吓或者带刀进捷运,以及号称是凶嫌粉丝的19岁青年,这个怪咖粉丝很快被社会热心人士关注并协助辅导,避免他成为被家庭、社会遗弃的第二个郑捷(捷杀事件凶嫌),公权力─不论是政府或配枪警察,从来不是我们安全感的来源,我们的安全感还是靠自己传递的一束鲜花或一个拥抱。

“小确幸”永远不可能预防犯罪,但是,抚平伤痛还成。村上春树在完成沙林事件纪实作品后提醒:“人抓不住自己的时候,是最可能把自己托给巨大力量的时候。”这股巨大力量可能是宗教、可能是心魔。那么我只能套用挪威7·22爆炸事件后一句名言,“文明社会千万不可因为一个疯狂(缺陷)的人,失去了我们全部理性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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