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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英咀华 结撰唯新——论《咫闻录》对前代文言小说题材的继承和发展

2014-06-02姜彦宏

中国文学研究 2014年2期
关键词:居士太守聊斋志异

吴 波 姜彦宏

(怀化学院 湖南 怀化 418008;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湖南 长沙 410081)

有清一代,文言小说大盛,问世于清中叶的《聊斋志异》与《阅微草堂笔记》堪称翘楚,诚所谓“有清一代,笔记小说多矣。要以蒲、纪二氏为最擅场:《聊斋志异》以文词胜,《阅微草堂》以论断胜——皆千古不磨之作。”并分别代表着“传奇体”与“笔记体”文言小说的最高成就。在这两部小说的影响下,清中叶以后的文言小说发展双水分流,明显呈现出或宗“聊斋”,或踵“阅微”的态势,以“阅微”体而论,就有《咫闻录》、《里乘》、《右台仙馆笔记》、《客窗偶笔》等作品。而能够充分吸收“阅微”体之所长,又能融通众家之精华而独树一帜、承上启下者,当为《咫闻录》。

《咫闻录》署名“慵讷居士”所作。关于慵讷居士,生平不详。大约生活于清乾嘉道光间。《咫闻录》全书十二卷,根据《贩书偶记续编》卷十二,其主要版本有清嘉庆丁丑(1817)刊巾箱本、道光癸卯(1843)以及道光壬辰(1832)冬知不足斋本。《咫闻录》上承《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下接《客窗闲话》、《虫鸣漫录》、《里乘》等作品,承上启下,在清代文言小说发展史上的地位不可轻视。本文拟专门就《咫闻录》对前代文言小说题材的继承和发展这一问题加以论述,以审视《咫闻录》在清代文言小说发展史上的地位。

《笔记小说大观》中《咫闻录》的提要和评价说:“全书十二卷,不著撰者姓名,自署慵讷居士,大约清道光时人。其所叙牛鬼蛇神,似得晓岚老人《阅微》之遗旨,云‘凡可作人镜鉴,自堪励策者’均录之成篇,可以知其意之所在矣。”《咫闻录》祖述《阅微草堂笔记》的创作宗旨,立意为劝惩彰阐,而在题材的选择则既有作者自己亲身经历之事,更有借鉴前代小说典籍之旧事。清人平步青的《霞外捃屑》中对其故事本事来源曾加以罗列:卷一“刘议”条,本《池北偶谈》卷十五“尤生”事;“绿萝山神”条,略本《太平广记》卷四百四十四“续氏传”;卷六“蜂幻”条,略本《聊斋志异》卷八“莲花公主”“绿衣女”,合二条为一;“两世缘”本曹能始事;卷八“阴阳太守”,本《太平广记》卷三百四“南缵”,引《玄怪录》;“刘妪”条,本《聊斋志异》卷六“宫梦弼”;“夏夫人”条,亦本《聊斋志异》卷十二“纫针”;卷十“梦难信”

条,李继迁三则,皆本《新齐谐》等等。除了《霞外捃屑》所列,实际上还有许多题材来源于前代小说。为了行文方便,我们以表格形式将《咫闻录》对前代小说题材的接受和继承的大致情况罗列出来,如下表:

前代作品名称及标题《咫闻录》标题 相似题材 差异朝野金载·寿安男子 谈三 能周身上下演奏乐器的奇人异士。“寿安男子”的记述非常简略,而“谈三”则演奏过程描述详细。广异记·破山剑耳新·宝遗香祖笔记·卷七三冈识略·玉蟹“屠板生珠”中鬼子见宝物沦为常物,却“大笑而去”,其后道出奇异之处,使读者自生叹息之态。池北偶谈·尤生 刘议 阴差阳错、弄巧成拙的情况下,最终显明神迹。屠板生珠有识鉴宝物者察得珍宝,而主人不省其异,反失其珍异,卒为常物。“余老人”篇尚有其归家后之事,“邓姓”则戛然而止。显然其叙述重心是不同的。耳食录·邹忠介公 泰山 都用几则故事表明朝拜神明而心术不正者受到严惩。“尤生”梦神赐银,“刘议”乞银于神,虽前因有别,但又殊途同归。耳食录·余老人 邓姓欲往投某帅之处,遇术精于彼而不入等第、不得重用者,遂不往。《耳食录》重在邹忠介公以理屈神,神欲伺其短。“泰山”则证明作不善降之以殃,神不能以子之求而概与以福。新齐谐·曹能始记前生虞初新志·再来诗谶记 两世缘 今世而游前世生活故地,见到前世之亲人及所作文章。曹能始能记前生之地,但故事对其“重游”之夙因没有交代,“再来诗谶记”为其“再来”后方悟前因,而“两世缘”开篇就交代了其再来的原因是其母的思子心切。虞初新志·记锰鬼 鬼死 贼欲行窃而遇锰鬼欲害人,贼忘其行窃而救人。“记锰鬼”虽质疑锰鬼讨替身之荒诞,但仍然指出破解之法。而“鬼死”条则没有论及。聊斋志异·医术 菜叶治病 不甚通医者偶然以菜汁治愈喉疾,医术遂行。“医术”论当以术业富者,虽不甚识字亦能行医,而“菜叶治病”则因事神虔诚。枕中记南柯太守传聊斋志异·莲花公主“阴阳太守”增加了阳间太守借助城隍之力审理冤狱的情节。聊斋志异·宫梦弼 刘妪“三桥梦”增加了海外游历的情节,开拓了作品的境界。玄怪录·南缵 阴阳太守 阴、阳主事同时赴任,共守一方。三桥梦 梦中游历、仕宦、荣辱之经历。从颂赞纫针变为赞扬夏夫人闽难必解,见危必救的高尚品格。新齐谐·鬼弄人二则 梦难信 梦寐之事难决灾祥,梦吉而致祸者亦有之。“刘妪”中没有“宫梦弼”这一传奇神秘人物,增强了故事的现实感。且褒赞的人物从宫梦弼变为了刘妪。聊斋志异·纫针 夏夫人柳和家道中落,黄翁嫌贫悔婚,而黄女矢志不渝,后柳和终致富贵。夏夫人对纫针母女倾力相助,而纫针亦全力回报夏夫人的恩情。前者的关注点在鬼神愚人,而后者撇开鬼神弄人的层面,而告诫人梦之难信。聊斋志异·义犬 义犬 忠心为主、死而后已的义犬行径。前者重在刻画某甲驱逐黑犬的动作神态等,后者则以平实质朴的语言写犬之忠心。

从上表可以看出,《咫闻录》对前代小说作品有广泛的接受和继承,在年代上从晋至唐至清,体裁上则兼采唐传奇和志怪小说。

《咫闻录》对前代小说题材接受与继承主要有三种类型:第一种类型是“延伸改造型”,即将前代小说的某一情节轮廓作为故事的框架结构,对前人小说情节加以生发和改造。如卷一“谈三”条记瞽者谈三目虽瞽,却能用手、足、口吹打种类繁多的乐器,并能按腔合拍地演唱歌曲,表现出罕见的艺术才能。类似的题材在前代小说中亦有所见,如《太平广记》中记载:“寿安男子,不知姓名。肘拍木板,鼻吹笛,口唱歌,能半面笑,半面啼。乌犬解人语,应口所作,与人无殊。”(《太平广记》卷三百六十七 人妖 寿安男子)《咫闻录》之所录实际上是前代小说题材的延伸改造。

第二种类型是综合改造型,即将前代某一小说情节与另一篇小说的某一情节拼合在一起,再加以改造,形成新的小说。如卷三“邓姓”的前半部分叙某路客料事如神,断语危墙“因风雨而倾”,“但向内不向外”,高于邓姓“袖占”仅知“床前土墙应仆”一筹的情节即明显取自《阅微草堂笔记》“滦阳消夏录”中的“六壬术士”。而后半部分叙路客从军中自惭其术而返则明显取自《耳食录》卷二“余老人”的上半部分。“邓姓”这篇小说实际上撷取了这两篇小说的材料拼合而成的。

第三种类型是“压缩改造型”,即直接套用原作的情节框架,在人物设置和叙事节奏上都没有太大改动,实际上就是对原作的重写或改写。这一类型在《咫闻录》中有十分典型的两篇作品,一是卷八的“刘妪”,另一篇是卷九的“夏夫人”。有意思的是,这两篇小说题材均来源于《聊斋志异》,前者源于《聊斋志异》卷三“宫梦弼”,后者来源于卷十二的“纫针”。“刘妪”一篇除了未出现“宫梦弼”这一角色以及未交待柳和由贫转富的命运外,其他情节几乎完全相同。“夏夫人”不仅情节完全重合,甚至名字也完全一致。当然,虽然情节、人物大致相同,但是在叙事手法上是明显不同的。

《咫闻录》虽大量地从前代小说典籍中撷取题材,但并不是简单地临摹和机械地照搬,而是在原有材料的基础上另加营构,从而熔铸成全新的故事和篇章。虽然情节上有肖似之处,故事框架亦有相似,但在主题立意、艺术境界上都有创新和发展。

1.立意上的高下之分

《咫闻录》卷八的“阴阳太守”与《玄怪录》中的“南缵”都有阳间主事与阴间主事同时赴任,并于中途相遇的情节。“南缵”中,崔生与青袍人均为同州督邮,二人赴任途中相遇,青袍人邀崔生入阴司衙署参观,并遇到被拘而来的妻子,在崔生的请求下,青袍人放回崔生之妻,崔生亦回到人世。“阴阳太守”记阳间一新选太守赴任途中遇到同去赴任的阴间太守(城隍),途中彼此谈洽甚欢,临别相约共同治理地方,以期民间无冤狱。到任后,阳间太守多次借助城隍的一臂之力而审明冤狱,破获疑案,最后,阴间太守(城隍)以朋友之义帮助阳间太守之母度过劫数,却因泄露天机而遭雷劫。

显然,与“南缵”相比较,“阴阳太守”增加了阳间太守在阴间太守(城隍)的帮助下审明谋死亲夫案以及杀婢幼图赖人案两个冤狱,为民伸张正义的情节。文中两个公案故事的增加,不仅增加了故事的曲折性,显示出“神道之不诬”,更是慵讷居士在主题立意上的高明之处,“南缵”中青袍人念及同僚之谊放归崔生的妻子,崔生回到阳间后彼此便再无交往,而在“阴阳太守”中,慵讷居士这种个体性的行为化转为对广大百姓的庇荫护佑,阴间太守(城隍)与阳间太守成为名副其实的“同僚”,他们彼此照应,相互帮助,阴阳协作,匡扶正义,惩治邪恶。阴间太守(城隍)对阳间太守的帮助不仅是使其母逃脱劫数,更在于行神明之权、履神明之职,正如阳间太守所期望的:“同事一方,民间诈伪,可朦于阳,难朦于阴。有疑事可仰指教,幸哉,民间可无冤狱矣!”这也正是慵讷居士对清明吏治的向往,对贤明爱民官员的期待。这样处理以后,使“阴阳太守”的“私谊”延展至对百姓、社稷的“公事”中,在立意上明显高出“南缵”一筹。更加值得一提的是,“南缵”中的阴间太守(城隍)形象一般,给人的印象很模糊,而“阴阳太守”中则塑造了一位敢于担当、重情重义的官吏形象。特别是在面临劫数,“诉之是泄天机”会遭到天谴,“秘之是寡朋情”会良心不安的关键时候,毅然选择牺牲自己成全朋友。在生与死的两难选择中,凸现出了阴间太守(城隍)义薄云天、“宁苦身以利人”的高贵品质,具有深远的社会意义。

2.境界的狭阔之别

《咫闻录》卷七的“三桥梦”综合了沈既济《枕中记》、李公佐《南柯太守传》以及《聊斋志异·莲花公主》的一些情节和元素,故事写士人王仲懋赴试不售,宿于三桥旅店时经历的一场梦境。梦中王仲懋思欲走遍天下,游历了吴越、潇湘之地后撑帆泛海,过大西洋,又过大弱水洋,过夜叉国等海外诸国,最后来到只树国,在此王仲懋不仅高中状元,成为内阁学士,更是被敕林西侯招之为婿,仕途和婚姻都非常顺遂。凭借自己的才能,王仲懋在内制定典章制度,在外则退敌边疆,成为大权在握的重臣,以此受到排挤和打压,后因“妖兽”入侵,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王仲懋心急而醒,才发现不过是南柯一梦,而梦中的只树国正是窗前的古桑树,入侵的西蚁国正是树前的蚁穴,而梦中的妖兽则是睡眠草中的小豕,仲懋“吁嗟噫嘻久之,午鸡鸣昼,大笑而去”。

从情节构拟上看,“三桥梦”完全套用了《枕中记》和《南柯太守传》的框架,使主人公在梦中“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尽知之”,但与“黄粱”和“南柯”二梦相比,慵讷居士的三桥梦所呈现的境界更显阔大。王仲懋并非入梦之时就来到了他所经历宠辱得失的只树国,而是经历了一番游历。他的游历并不仅限于国内的“南走吴越,北至潇湘”,而是“驾十丈舟,撑百幅帆,决意泛海,乘风破浪,长啸开襟,曰:‘今而后,东西南北,惟我所适矣。’”于此可见主人公王仲懋的豪壮之气。他的海外游历经过大西洋,大弱水洋,到达夜叉国等海外诸国,最后飘至只树国。因此,在这些海外国家的游历中,他见到了许多未曾见到的新奇人物和景象。如在夜叉国,“忽见黄发黑齿,深目曲鼻,奇形怪状,已心惊胆怯矣。又见虎头人,身长二丈余,赤发直竖,眼突如卵,绿光闪电,鼻悬如胆,口大齐耳,唇若丹砂,齿参唇外,利似刀锯;腰系豹皮,手足皆蓝,声音如枭,见人卷唇而笑,围而擒之,劈而食之。”这些描绘都是十分新奇的,大大拓展了前代文言小说的境界。海外游历自《山海经》起就被纳入到志怪小说的题材中,除了对“海上有仙山”的执著,更表现出人们对海外未知世界的强烈好奇。慵讷居士大约生活在嘉庆、道光年间,浙江宁波人,其受时代的影响而更多地了解到西方和海外国家。但是,从其对夜叉国的描写可以看出,慵讷居士还未深入了解海外国家的风土人情,或者对这些国家的评价有失偏颇,存在不当甚至讹误,当然,这又另当别论,但其对梦境题材的境界拓展无疑还是别开生面,值得肯定的。

与所借鉴的小说典籍相比,《咫闻录》不仅在思想内容、境界方面明显高出一筹,而且在艺术创作风格上亦是独树一帜的。其最明显的特征即在于它虽刻意以“阅微”体为宗,但实际上又融合了“聊斋”体的某些风格特征,呈现出“阅微”体与“聊斋”体合流的趋势。

《咫闻录》在艺术风格上刻意追踪“阅微”体的意图十分明显。我们可以以慵讷居士改写的两篇作品来分析。前文我们曾经提及,《咫闻录》曾经有两篇作品明显系改写《聊斋志异》而成,这两篇作品分别是卷八的“刘妪”(源于《聊斋志异》卷六“宫梦弼”)及卷九的“夏夫人”(源于《聊斋志异》卷十二的“纫针”)。首先从篇幅看,“宫梦弼”2572字,而“刘妪”为969字,“纫针”2046字,而“夏夫人”为743字。较之于《聊斋志异》,《咫闻录》篇幅显然要短小得多。其次,从出场人物及情节来看,《咫闻录》比《聊斋志异》也明显简约得多。在“刘妪”篇中,慵讷居士摒弃了“宫梦弼”这一神秘人物,而“夏夫人”中也没有虞氏为纫针择姻之“冯氏”。在人物减少的基础上,故事的情节也发生了一定的改变,表现为慵讷居士的叙述较原作压缩了大量的细节描写,“刘妪”篇中因为没有“宫梦弼”这一传奇神秘的人物设置,柳和由贫贱至富贵的原因交代也很模糊,只用“和自女合婚后,家忽暴富,且登贤书”一笔带过。“夏夫人”中对纫针的婚配也没有“纫针”中一波三折的描写。再次,在具体情节的描绘上,《咫闻录》较之《聊斋志异》亦明显简略。如《聊斋志异》“纫针”中夏夫人四处筹集资金救助纫针的情节是这篇小说中的关键性情节,集中地表现了夏夫人见义勇为、替人慷慨解囊的高贵品质。在《聊斋志异》中,蒲松龄对纫针恸哭墓侧,夏夫人得以重生一段描述得非常详尽:

“既葬。纫针潜出,哭于其墓。暴雨忽集,霹雳大作,发墓,纫针震死。虞闻奔验,则棺木已启,妻呻嘶其中,抱出之。见女尸,不知为谁。夏审视,始辨之。方相骇怪。未几范至,见女已死,哭曰:‘固疑其在此,今果然矣!闻夫人自缢,日夜不绝声。今夜语我,欲哭于殡宫,我未之应也。’夏感其义,遂与夫言,即以所葬材袕葬之。范拜谢。虞负妻归,范亦归告其夫。”

真可谓叙述宛转,曲尽其妙。而在《咫闻录》中,慵讷居士则十分简略,仅以“纫针闻夏之死也,昼夜不食不寝,哭不绝声。夏既殡,纫针出而哭诸墓,一恸遂绝。忽然天雨,大雷击破夏棺,夏苏,纫针亦苏”数十字带过。这两篇相类题材作品的比较很有说服力,慵讷居士追踪“阅微”体的写作意图十分显豁。

即便是在同一篇作品中,作者也是将两类风格有机地融合在一起的。如前面所提及的两篇改写作品是最能体现慵讷居士追踪“阅微”体风格的小说,但就是在这两篇作品中,这两类风格也是明显融合在一起的。如“刘妪”篇虽缩短了篇幅,减少了淋漓尽致的细节和生动曲折的情节描绘,却增加一些细致的人物心理描写,补充了“宫梦弼”中的不足。而其细致的心理描绘,从风格上考量,则又类似于“聊斋”体的风格。如柳和豪富过往昔后,感念刘妪恩德,持金以报,衣装华丽,仆马美都。“宫梦弼”中黄氏翁妇及刘妪的反应为:“闻旧婿烜耀,闭户自伤而已。媪沽酒备馔款和,因述女贤,且惜女遁。”而“刘妪”则表述为“黄夫妇闻之,懊悔自伤。恐其来订婚期,女已无存,从何答应,闭户不敢出窥。妪初不知女之已归和也,亦防其倩妪传情,订期迎娶。遂杀鸡为黍,沽酒话旧,细述黄氏家贫,质女于贾,女遁无踪,深为唏嘘。”都写出了黄氏夫妇的懊悔自伤以及刘妪殷勤备酒款待柳和,慵讷居士则指出其原因是“恐其来订婚期”和“防其倩妪传情”,则是更深层次地挖掘了人物心理。再如,“纫针”中,夏夫人救助纫针母女之金被盗后,“夏乃对灯啜泣。见婢睡熟,乃引带自经于棂间。”而慵讷居士的心理描写更加详备,“夏死既无以应范之急,若令夫知,必遭辱詈,冤难申诉,则自经死。”写出夏夫人觅死之前的心情是既惭无以应范之急,又恐遭夫之辱詈。而夏夫人死后,“虞闻奔至,诘婢始得其由,惊涕营葬。”(“纫针”)蒲松龄写到了虞氏的“惊”,但未就这一心理作详细地刻画,慵讷居士则于此着笔,“其夫骇妻之经由何异,思平日伉俪之情颇笃,并无龃龉之事,宁与邻居饶舌?正在查问间,适范至惊泣,虞询知其详,方知有措金之事。”(“夏夫人”)生动地写出了虞氏对妻子自经后又惊又疑的心理。这些心理描绘委婉曲折,丝丝入扣,很有感染力,又十分接近“聊斋”体的风格。由此看来,《咫闻录》这两篇重写之作,虽刻意追踪“阅微”体简洁畅达、雍容淡雅的风格,但实际上在不经意间,又吸收了“聊斋”体之所长,使整个作品呈现出将两者融为一体的态势。

总之,慵讷居士的《咫闻录》对前人小说题材元素的借用和移植虽然广泛,但并不是简单而机械地因袭,而是踵事增华,结撰唯新,使作品在立意、境界上达到新的高度,甚至创作风格上亦产生焕然一新的面貌。这也自然奠定了其在清代文言小说发展史上承上启下的重要地位。但是,目前学界对《咫闻录》的研究还很不够,我们期待能有更多的学者来关注、研究这部作品。

〔1〕广陵书社编.笔记小说大观(第 33册)〔M〕.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3.

〔2〕雷梦水.贩书偶记续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3〕广陵书社编.笔记小说大观(第 24册)〔M〕.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3.

〔4〕(清)平步青.霞外捃屑〔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5〕(清)蒲松龄.聊斋志异〔M〕.长沙:岳麓书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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