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留给孩子什么?
2014-05-30张家明
张家明
作为父亲,同时也作为老师,读台湾著名女作家简媜的旅美散文集《老师的十二样见面礼》,我内心总有一份亲切感,不仅因为她的文字朴实、幽默,有家的温暖,还因为她的文字里浸透着一位母亲深情且深刻的教育省思:我们应该留给孩子什么?我们又可以留给孩子什么?
简媜的儿子姚头丸暂时借读的Dunn I.B.School加上幼稚园才四百一十多人,这不过是一所普通的乡下地方公立小学,但它留给孩子们的却绝不普通:
在墙上贴一张很大的世界地图,用黑线从不同国家拉出小标签,写上每一个外籍学生的名字与国籍。
送给孩子们装有十二样东西和一封信的开学见面礼,没有提醒作业、考试、测验卷,也没提醒安静、守秩序、违纪处罚;却提醒孩子“你是有价值而且特殊的”,提醒孩子“挑出别人的长处”,提醒孩子“记得帮别人擦干脸上的眼泪”。
刻意安排,让一个说话结巴,几乎不可能跟舞台产生关系的孩子有机会站在台上对满座观众证明自己可以克服困难。
发给孩子们的期中成绩单就像一張寻宝图,除了出勤记录、学科能力成绩,还有包含社会、研究、思考、交流、自我管理五个方面能力的“超越学科的能力”评估,让家长看自己孩子像看一座小海岛,可推测其“矿产、土壤、气候与渔获量”。
为孩子们开设旨在发展研究能力、思考能力、解决问题能力、写作能力与团队合作能力的选修课程。
……
显然,Dunn I.B.School的老师们是在努力把每一个孩子当成“这一个”,而不是“这一群”。他们是在努力引导每一个孩子发现自己的人格特质,并鼓励他们多元发展,完成自我塑造——塑造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自我,而不是把大家变成一个样子。
显然,Dunn I.B.School是想留给这些拥有不同国籍、有着不同肤色、说着不同语言的孩子一个开放的世界与温暖的情怀,留给孩子们自信、友善、欣赏,留给孩子们指向未来的思考与期待。
这些,恰恰是我们的学校教育所没有的。
看看我们身边的学校吧。老师们习惯于接受学生礼物而不是馈赠学生礼物,更别说将礼物送得充满人文气息与温暖情怀了。老师们习惯于以集体荣誉的名义而放弃有困难的孩子,让他们在歧视、隔阂、冷漠里黯然神伤。老师们习惯于居高临下地以考试成绩评价孩子的一切,却忽视了学科考试之外的更能决定孩子一生的那些超越学科的能力。结果,我们的学校教育保证了孩子在成绩单上的数字,却扼杀了孩子阅读的欲望与学习的兴趣,使得他们一离开学校就不再读书了。
姚头丸曾经因病请假两天,学校给了简媜一份请假授课备忘单。这份请假授课备忘单让她感慨不已:“办教育,真的要放下种种成人世界的熏习、怠惰、嗔怨、计较、焦躁与姿态,每天一进校门就变身为纯洁天使,一切以学生的学习与成长为‘最高指导原则,从学生角度体察、施行,要不厌其烦,不怕任何细节。一张请假授课备忘单,让我看到他们的细腻与用心。”作为老师,我们确实需要这样的细腻与用心。因为有了这样的细腻与用心,我们的热情与温暖才能源源而出,并积极思考我们应该留给孩子些什么,应该把孩子带到哪里去,而不只是把教学当作工作。遗憾的是,我们没有这样的细腻与用心,自然也就没有想过应该留给孩子什么,更没有想过应该把孩子带到哪里去。
在《小学里的选修课》一文里,简媜这样写到:“不同的国家、政府、社会,给孩子不同的资源与难题;不同的哲学家、思想大师,给孩子不同的生命思考;不同的父母,给孩子不同的视野;不同的老师,把孩子带到不同的地方去。”作为老师,我们实在应该好好想一想:我们留给孩子的是什么?是对学业的憎恨,还是对学校的怀念?是让人嘲笑、被人遗忘、受人孤立的痛苦,还是关于一颗糖、一个球、一条绳、一本书的美好?只有想明白我们应该留给孩子些什么,我们才知道应该把孩子带到哪里去。
在《不想看到的事》这篇文章里,简媜这样写到:“我想看到一座被爱与热情包围的校园,这校园就在台湾(地区),明亮、温暖、和悦、认真、诚恳,每颗种子在这里学习发芽,每位老师都塞给种子足以御寒的祝福。我衷心想看到老师关爱失亲的、贫家的孩子,因为富人与贫家最大的差异在于,当黑夜降临,富家之子手上有灯,而穷人家的孩子只剩——老师。”真希望这样的校园不仅在台湾地区,也在我们每一个孩子身边:当孩子们走出校园的时候,他们带走的不仅仅是丰富的知识与创造的能力,还有正直、善良、独立、自信、欣赏、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