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字》看女性的自我认证之路

纳撒尼尔·霍桑作为公认的19世纪美国杰出的浪漫主义作家，出生在新英格兰塞勒姆镇上一个传统的清教家庭。在霍桑4岁时，船长父亲殒命于海难，霍桑是在母亲抚养下长大的，母亲作为独立的女性形象在霍桑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这样的家庭背景影响到他的创作。发表于1850年的小说《红字》作为霍桑创作生涯的巅峰之作，也同样成为美国浪漫主义小说中极具声望的权威作品。小说的背景是17世纪的新英格兰，作为300年前最早的殖民地，在这块土地上承担着无数殖民者的拓荒、开辟新世界的梦想，然而在现实呈现上则哪方面也难称人间乐园，教条的清教笼罩之下，原本富有生机的土地变得呆板而沉闷，刻板严肃的清教徒固守《圣经》上古旧的道德伦理准则，将看似坚定不移的教条信仰作为社会的一切准则在形式上是规范而实质上却束缚着人性，成为限制人性自由发展的枷锁。

霍桑通过《红字》中女主人公海斯特·白兰的自我认证之路向读者呈现了女性早起自我意识觉醒。所以，这部作品被女权主义者往往奉为圭臬，女主人公用自己特有的发生方式，在极度困顿而备受屈辱的生活中，坚定地走出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

一、 男权制度下的抗争

单纯从文学阅读的角度以通俗的视角来看，霍桑在小说《红字》中讲述了一个有关爱情与宗教的故事。但事实上远非如此，霍桑的这部小说能够在超越一个半世纪后仍经久不衰，承受住时间的磨砺作为经典中的经典之作，其价值所在即文本内在闪现出来丰富而深邃的精神世界，在人性与伦理，宗教与救赎中的共振。正值妙龄的美貌的海斯特·白兰遵从父亲的決定嫁给了身心均有残疾的老学者齐灵沃斯，齐灵沃斯不仅年老，而且患有残疾，更重要的是掩映在伪善面孔下一颗阴险狡诈的内心。结婚后随丈夫移居到新英格兰波士顿，在迁徙的途中丈夫被掳走，至此音信全无。在近两年的寡居生活中，海斯特·白兰和年轻英俊而才华横溢在当地极富声望的牧师丁梅斯代尔相爱，在激情碰撞中孕育了一个崭新的小生命——珠儿。但是完美的结合并不代表有着令人期许的未来，生活并没有向这对年轻的生命展开应当呈现出的美好样貌。

在充满极权色彩的清教统治的时代，一个寡居女人同教区牧师的相爱，这是清教教义所绝对禁止的，“政教合一”的清教极权统治将刚刚生育后的海斯特·白兰推上了审判台，并作为持续训诫惩恶的标本，罚海斯特在胸前戴红A，意思是英文Adultery的缩写，让其饱受世人的羞辱来度过余生。丁梅斯代尔怯于教民所赋予他的盛名，不曾公开他就是珠儿生父的秘密，但终因内心的折磨和齐灵沃斯的逼迫而死。

海斯特·白兰正值妙龄时候就受到父权的左右，被强制与齐灵沃斯结合，受到齐灵沃斯的禁锢。海斯特在没有体验过爱情之时便被剥夺了经历的权利，她的婚姻经历成为17世纪女性婚姻极具代表性的一例。在海斯特·白兰的内心活动中，我们不难发现在其个人回忆之旅中对于自己英国家庭的回忆，即使带有衰败色彩，但仍然难以掩饰这是一个传统的中层英国家庭，故而，我们可以推测出海斯特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然而这种教育却是英国封建宗法制下的父权社会，女性没有自己决定命运的权利，她们只能作为家庭的附属品出现，而这种教育之下培养女性的最终目标是成为“家庭中的天使”，对于父权要绝对地服从，不能有任何忤逆。这种教育看似在培养高贵体面的女士，但实际上是在抹杀女性的天性与个性，让她们成为千篇一律供男性驱使的玩偶。在层层教条准则包裹之下的是对女性自我的极大压制，并且试图以灌输近乎于洗脑的方式来为她们树立服从的思维方式，让女性丧失了自主意识。

海斯特·白兰作为父权话语主宰下的牺牲品经历了婚姻生活的痛苦，但是海斯特在一定时间内并没有意识到自身痛苦的来源，她虔诚地信奉着宗教，并用各种教规来约束自己的行为，而正因为海斯特的恪守教规，与自己的心爱之人相遇之所也变得颇有讽刺意味，在对于伦理道德约束最为严格的地方，却成为滋生两个年轻人爱情的温床。而作为上帝代言人的牧师丁梅斯代尔却严重违背了教规，作为布道者，他一面要向众生传达教义、教规，一面却又无法控制欲望，同时在海斯特独自背负通奸罪名之时却怯懦地不敢露面承担相应的罪责。

在众人虔诚的宗教信仰下，海斯特·白兰独自承受了一切罪责。然而在这个男权社会中，女性是无法获取自我认证的，女性的认证是要交给男性话语权的主宰去评判，在教条的宗教教规压制下，无视人特别是年轻妙龄女性的爱欲，严厉地惩罚了海斯特·白兰。海斯特因为不能恪尽职守的遵从教规，不能像一个机器一样控制自己的情感，她犯下了对所信仰的宗教的罪。然而，海斯特受到的惩罚是广泛的社会意义上的，海斯特因为犯下了通奸罪，她的一切品格都同时受到了否定，甚至是作为人一个有尊严的人的生存权利都被剥夺了，她必须佩带大写的红A来宣告自己的罪。

海斯特·白兰却并没有一味地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她以一个勇敢的承担者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对于生活的磨难与舆论的恶毒讥讽她始终是默默忍受，在她的内心深处形成一个强大的力量支撑的并不仅仅是女儿珠儿，同时还有个人的信念，她坚持个人的信念生活，自食其力并且靠针线活计来维持生活，并且毫无保留地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她并没有对生活丧失信心，在她的一双妙手下一件件精美的针织品诞生了，也使得世人对她从谴责转向了接纳与敬佩。在她的努力之下，刺目惊心的红字A不再是通奸的耻辱认证，而变成了多重褒奖意味的含义，它代表了艺术（art）以及能干（able）。这两者的结合逐渐取代了红字最初在海斯特·白兰身上所承载的耻辱，而是变成了对她个人的重新认证。

二、 女性自我话语的构建

霍桑的《红字》体现了现代小说的形式特征，在小说中交织着多重声音，成为多重思想交织下的话语场，在这个话语场中形成了多重的对话关系。在这个看似由男性保有的话语权力的世界中，海斯特·白兰的内心独白成为文章中极富思想意义的声音，并与男性话语形成有力的对抗。从文本阅读中，不难发现现实生活中的海斯特·白兰是沉默而寡言的，但其内心精神世界却是汹涌澎湃着情感的热浪与自我认证的坚定信念，同时她的内心也受到了难以摆脱的宗教的束缚，她认为自己有罪，但是她却从未向现实世界低头，她所承担的罪是对教义的背叛，而并不在意现实社会中人们强加给她的羞辱。

于是，我们在对文本的阅读中不难体会到海斯特·白兰独特的沉默姿态。她在现实世界的种种不公正认证面前的沉默成为理解小说的核心。海斯特以沉默的姿态承担着一切罪责，过着苦役般看似没有尽头的生活，但是她却在常人也许都无法寻找到个人出路的世界中坚定地走出一条自我认证之路；同时，海斯特·白兰独立而决绝的姿态更是代表着一种无声的反抗，她在众声喧哗的世界中用沉默的方式来寻找自我，来确立自我。与此同时，更是通过沉默来进行无声的反抗，反抗父权话语世界的荒诞，反抗其对人性的压制。所有有关道义伦理的叫嚣都在海斯特的沉默中淹没了。海斯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反驳了父权话语下对其错误的判断。

在海斯特·白兰的针线下，她不仅维系了她与珠儿的生存，同时，针线又作为一种话语形式传达了海斯特对生活的执著热爱。在海斯特的妙手创造下，越来越多的针织品成为社会中的必需品，甚至是艺术展示品，它们出现在各种社交场合似乎在代替创造它们的主人宣讲这个女子是如何能干，如何富有艺术创造能力。同时，在窘迫的生活之中，海斯特却从未放弃过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女儿珠儿成为她最好的代言人，这个小精灵美丽而活泼既像小仙子般轻盈，同时她又像个千金小姐般知书达理，在贫苦的生活重压之下，海斯特坚持将小珠儿打扮得精致，即使在海斯特遭到他人的排斥之时，在海斯特抚养之下，乖巧可爱的珠儿却没有受到外界世界的拒绝。珠儿成为海斯特精神世界的外化。

在整部小说中，无声的海斯特成为小说中最有力量的存在，尤其是在与情人丁梅斯代尔的对比中，丁梅斯代尔代表着清教教义的声音，却显示出极度虚弱不堪。不仅仅是他内在的心虚作祟，同时也代表了清教对人性压迫时代走向了衰落，取而代之的是人性自我张扬。在小说中，海斯特默默隐忍，却从未放弃对生活的执著信念，在小说的最后，备受罪感折磨的丁梅斯代尔，被自我压制得无法脱身之时，海斯特勇敢地发出自己的声音，为两个人做打算，并作出离开去创造新生活的决定。成为小说海斯特的发出的女性最强音。

三、 结语

浪漫主义文学由来已久，但是现代文学中却罕有经典作品出现。文学作为反映时代的产物，传统浪漫主义文学中提倡的激情与幻想，离现实越来越远，难以达到表现现代社会时代风貌的需要，现代社会中人类生存的焦虑感，自我认证的难题越来越突出，成为文学竞相表现的主题。霍桑的小说由于个人所处时代以及个人经历仍然存在着对这两者的无法超越性，霍桑在母亲抚养下长大，对女性的生存力量比同时代的作家有着更深刻的认识，但是，在霍桑所处的时代，女性也开始获得工作的机会，特别是文学创作领域，许多女性作家开始同男性作家一样为争取获得公众认可而努力，作为专业作家的霍桑不得不饱受这种竞争压力。于是，在霍桑的这部小说《红字》中，海斯特尽管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但是霍桑仍旧坚持为她安排了相对简单的手工劳作维生，而不是从事复杂的脑力劳动。这成为霍桑的一个局限，也成为他备受女性主义者争议的一个话题。但是，霍桑的这部诞生于现实主义文学兴盛时代的文学作品，却散发着难以泯灭的光彩，在于霍桑对于时代敏锐的把握与预见，他塑造的海斯特·白兰的形象不仅仅代表了女性的觉醒，同时还预示了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一个女性能够争取自我话语权力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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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李银河.女性權利的崛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3] 陈漏希.红字的救赎、忏悔和背叛——《红字》中的三种象征意义[J].安徽文学，2009（01）.

[作者简介]

周凌（1981—），女，江西南昌人，研究生，东华理工大学外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及比较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