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消费的经济解构
2014-05-16杨培芳
杨培芳
扩大信息消费绝不是促进GDP增长的权宜之计,而是经济转型和社会进步的必然选择。扩大信息消费,不仅可以直接拉动或者提高信息产业贡献占GDP的比重,也可以通过优化产业结构、降低交易成本、节约资源能源,使基于工业产品“量”的统计总值降低,并能使基于信息服务“质”的国民幸福总值提高。
根据工业和信息化部的预计,到2015年中国信息消费规模将超过3.2万亿元,带动相关行业新增产出超过1.2万亿元,从而成为国家新的支柱产业之一。
在发达国家的GDP中,服务业产出占比在70%~80%以上,其中50%以上都是信息消费服务产出。而中国服务业产出在GDP中才占到43%,其中信息消费服务业产出占比是多少,现在无确切统计。
农业产出在美国GDP占比不到两个百分点,工业产出占比20个百分点,美国大部分GDP占比都是服务业产出。对比美国,目前中国还是以生产物质产品为主,甚至有人认为只有工业、农业才是实体经济,才会产生价值,服务业并不能产生价值,这是一些人在GDP认知上的一个重大误区。
据统计,2011年全球GDP总量大约62万亿美元,我国GDP总量为5.7万亿美元。但必须注意的是,我国单位GDP的能耗是世界平均水平的2~3倍,物耗是世界平均水平的3~4倍。在一定的社会阶段,如果信息消费太少,就会相应过多地消耗物能资源;反之,信息消费强度提高了,有利于加大对传统产业的技术改造,淘汰高耗低效产品,提高资源、能源的使用效率,相应减少物耗、能耗。在这三大基础资源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置换关系。
我们用钢铁、水泥加粮食产量代表社会的物耗;用一次能耗总量代表社会的能耗;用通信业务总量和研发(R&D)费用支出代表社会信息消耗量。采集中国2000年度至2009年度统计数据分析发现,单位GDP的信息消费量每增长10%,单位GDP能耗降低1.8%,物耗降低1.4%。
促进劳动就业的高级化
凡从事信息的采集、传递、处理、复制、存储、销售和利用的职业活动,均可称作信息劳动。有人把人类劳动分为五钟形式。它们是:纯粹力学式劳动,位置移动式劳动,机械反应式劳动,信息操作式劳动,智能创造式劳动。一般说来,信息操作和信息创造均属信息职业活动,力学、移动和反应式劳动属于非信息职业活动。
信息劳动是一种高级劳动。不论是公司经理的筹划、谋略,还是科研人员的设计、实验或者计算机人员的操作录入,都要比一般重复性体力劳动需要更多的知识和智能。
马克思曾使用简单劳动和复杂劳动的概念来解释价值的形成过程,“这种劳动力比普通劳动力需要较高的教育费用,它的生产要花费较多的劳动时间,因此,它具有较高的价值。既然这种劳动力的价值较高,它也就表现为较高级的劳动,也就在同样长的时间内物化为较多的价值”。有人坚持服务性劳动不创造价值,只有工农业一线生产才创造价值的理论,但是他们不能解释“一个国家的生产人口愈少,国家就愈富。因为生产人口相对的少,不过是劳动生产率相对的高的另一种表现”。
当前发达国家信息职业劳动者比重大都超过总就业人数的50%,我国尚处于20%~25%之间。看一看我们周围的人群,哪个工作岗位没有计算机,那个青年农民没有手机?未来的关键问题是如何通过多样化信息消费,创造更多的高级就业机会。
我们要正视信息服务的主要经济特征。工业社会主要靠制造业推动,信息社会主要靠服务业拉动,工业经济是供给主权论,信息经济是消费主权论。工业产品的重要特征是独占,越占资源越少;信息服务的重要特征是共享,越共享信息量反而越大。工业消费适应标准化规模经济,追求规模和数量;信息消费适应多元化范围经济,追求多样和质量。工业经济成本递增,效用递减,嫌贫爱富,适合梯度发展;信息经济成本递减、效用递增,普遍服务,更适合均衡发展。
现代化的实质是工业现代化,然而在以精细加工为核心技术的工业领域,除了美国和极少数西方国家之外,其他国家很难找到再次领先的机会。虽然二元对立行为模式造就了西方国家强大的工业生产力,但是发展中国家追随过度工业化道路却带来了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严重损害,人们开始反思世界经济向何处去。
2012年我国钢铁产量超过7亿吨,占全球钢产量的46%,是美国钢铁产量的7倍,结果并不再说明先进。进入21世纪以来,世界性产业结构调整把我国又推向设备制造业的中心地位,但是在精细加工等核心技术领域,我国还是没有领先的机会。
面对新一轮技术升级,先进生产力不再属于精细加工能力,而在于精巧设计和软件编制能力。我们的设计人员可以设计出材料更节省、功能更强大的芯片,拿到美国或者欧洲加工;我们可以编制出更先进的系统软件和3G、4G标准,向全世界开放使用。是否可以这样认为,上帝已经把主导工业现代化的能力给了西方国家,而有着千年文化积淀的东方大国,却迎来了信息时代更重要的历史机会。
记得我国加入WTO不久,有学者提出我国只在劳动密集行业具备优势,所以应该加大轻工、纺织、农产品出口力度,逐渐淡出高新技术领域的角逐,像某些发展中国家那样购买一个现代化。其实他们忽视了一个重要现实,就是新一代中国人,已经进入了核心信息技术领域,显示出东方人的思维方式在信息时代比西方人更具优势,关键是我们的传统观念和制度能否适应时代的要求。
因此,要支持和促进各行业信息消费需求,尤其是教育、医疗、社区等民生类公共信息服务消费。政府要引导构建各类信息服务共享平台化企业,比如公共电子商务平台、电子政务平台。宽带发展需要突破传统市场思维模式,处理好企业效益与社会效益的关系、专业化与多元化的关系、同质化与异质化的关系、竞争与合作的关系。
同时,促进三个创新:理论要创新,从传统经济理论到新经济理论;管制要创新,从政府和企业的两元治理到企业、政府、社会三元治理,企业为主体、政府做引导、社会促协同;经营创新,要研究互联网的公共理性精神和社会化企业运营模式,在促进信息消费均衡发展中扩大企业的赢利空间。
天然适合服务大众
信息经济是天然大众经济,我国信息化发展已经出现两个失衡,一个是中东西部的区域失衡,一个是城乡失衡,数字鸿沟非常明显。主要是因为传统经济规则和商业模式阻碍了信息生产力的发展。
然而信息经济又具备摩尔定律、吉尔德定律、梅特卡夫定律,这些定律都表明信息经济的成本递减性、收益递增性和网络外部性,是天然适合服务大众的经济领域。我们必须变革现代企业的传统经营理念。一是经营目标要从利润最大化过渡到价值最大化,二是要从经营者主权过渡到消费者主权上来,三要从同质对抗性竞争发展到异质合作性竞争上来。
长期以来,我国只有营利企业和非营利事业两类经济实体,而对于基础性、公共性企业则按照一事一办的国家临时政策灵活处理。后来有人主张完全市场化改革,结果许多带有自然垄断性质的企业很快成为高利润甚至暴利行业,石油、电信就是典型的例子。
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首次明确,水、电、气、石油、交通、电信行业中自然垄断环节的价格不能完全放开,就是要把技术进步和网络外部性的好处尽快还给广大消费者。基础网络企业应该维持低利润经营模式,以更好发挥它的外部效益,支撑多元化的信息应用服务,以更高的服务质量、更低廉的价格刺激信息消费。
在中国的企业家中,任正非较早认识到信息经济与传统经济的区别:传统经济是以钢铁、水泥和稀有金属为基础资源,这些资源越用越少,越用越贵。信息经济是集成电路、光导纤维,其主要资源来自于沙粒,是从沙粒中提炼出的二氧化硅,而沙的资源使用是不受太多约束的;另一个资源是人的智力,人的头脑越用越灵。所以,谁要是像经营原子一样经营比特,肯定要犯大错误。但是现在,很多人仍在犯这样的错误,包括某些国有企业,也包括一些传统经济学家,他们认为信息消费不宜全面过早提倡,而是应该回到钢铁、水泥、房产等实体经济上来。这样的观点都是只看到某些国家发展的支流,而没有看到整个经济社会由工业文明向信息文明变革的世界大势。
(作者为中国信息经济学会理事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