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牛郎当炮灰
2014-05-14阿懒
阿懒
字数:9000
编辑:玛门
栏目:名人新解
初审意见:笑死我了!!哈哈哈
1.转世
传言转仙台是一条无尽止的深渊,崖边琪花瑞草四季不败,崖前仙云翻滚巍峨无比,要下凡历劫的仙神们从此地纵身一跃,九天雷霆扑朔而下,打去护体的仙气,留下清白仙魂,再投进肉体凡胎到那万丈红尘滚滚人世中走一遭。就是拥有灭世之力的远古上神在它面前也会油然生出仙生天地间,不过一蜉蝣的沧海一栗感。
作为位列仙班,正好挂在仙命簿后几页的一名小仙官,金牛星官阿妗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饶是如此,踏上这片传说中的土地时,小心肝还是着实颤了一颤。
现实和传言的落差总是太大,她指着一个不过磨盘大的井口子,不可置信地问:“就是这个顶着锅盖的井?你没诓我吧?”
地盘太小,好友司命仙君艰难挤在她身后,闻言紧张地嘘了一声:“小点声,本君可是滥用职权偷偷带你进来的,被发现可是要受天罚的!”
司命踮着脚尖转到口子的另一边,对着阿妗挑挑眉毛,示意阿妗将耳朵贴近那个雕花的井盖,“这是封神铁,只有它才能封住转仙台的浩瀚之力,这东西太过稀有,搜遍三界只炼出这么一小块,不然你以为玉帝不想把这地方造的气派点?”
果然,透过那冰凉的盖子,阿妗隐隐地听到底下有隆隆的雷霆之声,似乎连着汹涌的汪洋大海,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来:“怪不得你要我先减肥,不然怕是钻不进去。”
司命一脸正直严肃:“本君都是为了你好,话说你可想好?从这里下凡转世,在人间你会毫无仙力护身。”
阿妗坚决地点了点头:“我要去找他。”
司命哀叹,“暗恋这东西真是害人,罢了罢了,看在你我多年友谊,我送你一程。”
转仙台的盖子一旦掀开,底下的雷霆之声就会传遍天庭,不惊动守卫是不可能的,司命叮嘱她等下跳井的动作千万要利索点。
阿妗深深吸气平复心绪,担心地望向司命:“那我走了,你怎么应付?”
司命一愣,胸有成竹的笑笑:“别担心,这是本君的地盘,例行视察一不小心碰掉了盖子而已。”
阿妗心中感激不已,司命的仙阶远远高于她,却不在意身份悬殊与她做了多年好友,现在又愿意冒着违反天条的危险帮她,真是过命的交情。
司命看她红起了眼眶张嘴要说话,立马抬手阻止:“千万别煽情,本君受不了,这回见到了他,可别只顾着对他好,记得要告诉他你的心意。”
阿妗嗯嗯两声,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司命在心中默念两句仙诀,伸手掀开了那封神铁做的盖子,轰地一声天地震动,透过井口喷薄的仙气,阿妗看到司命的口型说道:“还等什么,快走啊!”
雷霆声在天地之间回荡,仿佛每一声都是催促。
阿妗跨了一只腿进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不禁一动,抬头正想要说话。
身后却传来天兵逼近的动静,情形紧急,司命已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着急起来,阿妗却仍然皱着眉头,仿佛心中有一处结,始终想不明白,呐呐地张嘴喊一声:“司命……”
结果被认为是临阵露怯,一脚被踹下了转仙台。
2.前因
阿妗带着屁股上的鞋灰,坠向那雷电交织的光网。
她在天界的封号很朴实,叫金牛星官,乃是归属于十八星宿之一河鼓星君的附星,河鼓星君在人间有别名曰牵牛星,从凡间望向漫天星河,小小金牛星跟在河鼓星后面,仿佛是被他牵着一般。
阿妗很喜欢这个形容,天界的男神仙们都是瑞气千条广袖招摇,尤其是那司命仙君,无时无刻不笼罩在璀璨华光之中。唯有河鼓星君一身清辉简简单单,剑眉星目俊朗无双。
她受封星官之时第一次拜见河鼓星君,便觉得天上地下万物失色,眼中唯有一人,愣怔在场两眼发直,还是主持仪式的司命暗地里踹了她两脚,才回过神来。
数百年间,她勤于打理星殿内务,悉心照料星君起居,外人只当她是河鼓星君的小跟班,除开司命仙君,谁也不知她已芳心暗许。
只是她为何一直没有向河鼓星君表露心意,其中还有些曲折。
那是千年一次的王母蟠桃大典即将盛办,河鼓星君也受邀参加,阿妗作为星殿的内务总管,自然要置办好星君的赴典礼服。工期较紧,可能是她化形之时缺了些元气,每月葵水之期都会腹痛,但也强忍着赶工,密密针脚上匝的都是绵绵真意。
司命仙君掌管的仙命簿上记载着众仙过往生来,翻开阅看便知道梗概,但司命仙君有一大爱好,乃是四处探访补充细节,美称奉旨八卦。这日正好写到十八星宿宫这一篇章时,到河鼓星君处走访完,想起这正好是每个月金牛星官的大日子,便顺路过来瞧瞧,一进门便见她苍白着脸色,一手捂着腹部,一手运着针线。
司命当场便冷了颜色,扔给她一瓶老君那讨来的逍遥丸,劈头盖脸训道:“你若喜欢他,便去和他说,在背后做再多事情,他也不知道,你又何苦这么为难自己!”
阿妗震惊地伫在原地,原本以为这暗恋只是自己的小秘密,没想到她对河鼓星君的执念之大,以至于仙命簿都感应到,自动将其记下,又被司命顺理成章地看到。
她灵机一动,放软了身段去求司命:“那你告诉我,我和星君可否有缘?”
司命警惕地摇头拒绝:“本君绝不能泄露天机。”
“那,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知道我喜欢他,他也能喜欢我呢?”
司命仙君一呆,扭过头去:“本君要是知道就好了。”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司命仙君踌躇了半响,还是犹豫交待道:“我不能泄露天机,只能建议,你若是喜欢他,就尽早和他说。”
天界之人都知道,通晓古今未来的司命仙君的建议,最好要听。故她决定绣好这件星图礼服,便借机向星君坦言心意。
谁知她还是迟了一步,未等完工,河鼓星君却新得了一件云锦天衣,衣上星图由机杼直接织出,工艺绝伦,一看便知是玉帝七公主织女御手亲制。
往后的事情便像是如梦一般,河鼓星君与帝女私生情愫,王母棒打鸳鸯,罚河鼓星君去人间轮回一世。
她想去凡间寻找河鼓星君,但苦于无法擅离天界,便向司命求助,司命捱不住她的苦苦哀求,只好带她上转仙台。
3.牛郎
她被天雷劈地七荤八素,待再睁开眼帘,映入视线的是一顶草棚。
耳边传来“哞”地一声,一条温热的大舌头稀里呼噜舔她满脸口水。阿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自己处在牛棚中,依偎在一只母牛的身旁,草棚前一位村妇叉着腰挑着细眉,“哟”地惊呼:“哎呀这小牛崽子还活了过来!”
阿妗浑身僵硬,她竟然投生到一只濒死的小牛身上,难道因为就因为她原身是一头金牛么?沦落到如此境地,又该怎么去找河鼓星君?
正当她欲哭无泪之时,村妇用尖细的声音呼唤来小叔子,“牛郎,便宜你了,这头小牛也带走吧。”
一位刚及弱冠的青年从屋中走出,他衣着简朴,但神形健壮眉目俊朗,分明是河鼓星君的模样。青年没有和刻薄的嫂子计较什么,只淡淡地点头应了,走进牛棚牵出阿妗,对村妇说:“我今日便搬到河西去。”
原来河鼓星君这一世投生至一户农家,村民都唤他牛郎,父母双亡唯有一兄,兄长娶了个厉害精明的嫂子,为早点甩掉小叔子这个累赘,力主分家。嫂子盘点了家产,哭天喊地一顿哭穷,只愿给牛郎两亩薄田,兄长懦弱惧内,不敢说上半句公道话。
牛郎默默答应嫂子的安排,收拾了微薄的行头,牵着阿妗这头小牛搬去河西。田边有间破败的茅草屋子,简单安置下家来,他去给阿妗抱来一捆青草,摸了摸她茸茸的头顶:“从今往后,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阿妗撅了两撅蹄子,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如果不是她现在口不能言,简直想要高歌一曲,诚赞司命果不欺她。
河鼓星君没有了在天庭时的排场,但在这茅草屋中也安之若素,他心性纯良吃苦耐劳,每日辛勤开垦两亩薄田,村邻看他耕作的辛苦,问说为何不用耕牛,牛郎只是爽朗地笑笑,说他家的牛还太小,还得仔细养着。
正于田埂上啃草的阿妗,闻言心中十分甜蜜,很是喜欢河鼓星君“他家的牛”的说法。
她能陪着河鼓星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看着他坐在她身边,执牧笛吹支悠扬的小曲,晚上借着微弱的星光,能看清他酣睡的容颜,便觉得异常满足。
满足到都忘记了临走前司命的千叮嘱万嘱咐,喜欢他便要告诉他。
直到村里的媒人找上门来,阿妗才惊觉时不我待。
4.误差
这一世的河鼓星君,分家后虽然家境微薄,但毕竟是天家转世,身姿气度在一群草莽野夫中自然鹤立鸡群,早引得方圆十里的适龄村女暗送秋波,有按捺不住的已托了媒人来问。
还沉沦在二人世界里的阿妗危机感猛然爆棚,虽然河鼓星君以家中贫寒尚无婚配之心的理由回绝,可阿妗感到若不积极做些什么,怕是又会出现什么纰漏。
但现在她顶着萌出的嫩角,一副踩着蹄子甩尾巴赶苍蝇的形象,听说屁股上还有一块鞋型的白毛块,估计是司命的鞋灰化成的,只能哞哞地叫,叫的再浓情蜜意河鼓星君也听不明白。她从转仙台跳下投进这副牛身后便仙力全失,口不能言,要想化形必定得借助外力。
这时阿妗才惊觉原本说尽快来助她一臂之力的司命,到现在影子都没看见。
虽然司命仙君总是一副仙袂飘飘不太稳重的样子,但总体上办事积极靠谱,他答应等阿妗投到凡间之后,他便找个由头下界来,给她的示爱之路添油加火,但过了这么久了却还没来,不会是为了帮她被天罚了吧?
她心中猛然焦急起来,担心地原地团团转起来。
饭后来找牛郎唠嗑的邻居看到她焦躁地坐立不安,拿烟袋指着说:“牛郎,我看你家的牛到了要配种的时候了。”
牛郎讶然道:“真的么?如果能再生个小牛就太好了!”
阿妗僵硬地停下刨地的蹄子,只觉一盆凉水兜头而下,也难怪河鼓星君如此想,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庄稼人,想着收成多些牲畜成群,是自然不过的事情。
等到河鼓星君欢喜地牵着一头公牛进到她的牛棚时,她才是真的死的心都有了。
那公牛体态健硕两角朝天,鼻孔中喷着粗气,披着一副油光水滑的好皮子,在牛界一定是英俊无比虏获万千母牛,但可惜完全不属于她的择偶范围。
阿妗围着柱子和公牛躲了好几圈,想着说如果它敢有所不轨,拼死也要蹬死它。但公牛怎么能理解她的心思,以为是这只小母牛羞涩傲娇,顿时凑上去大献殷勤。
阿妗被撵地满地跑,时不时还得发力踹开它,心中愈觉委屈,乌黑的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千辛万苦下凡来找他,却被他安排和一头牛洞房花烛,却又怪不得他,只能怪造化弄人。
豆大的泪水滑落,沾湿了脸上的绒毛,阿妗一边躲闪,一边在心中默默呼唤:“司命,你在哪里,你再不来我便要挂了…”
公牛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已经渐渐失去耐心暴躁起来,作势亮出锐角,朝阿妗风驰电掣地冲过来。
阿妗被卡在墙角,无望地闭上了眼睛。
“砰”地一声,传来庞然大物轰然落地的声音,激起一地灰尘。阿妗咳嗽地张开眼睛,只见公牛瘫软在地上,一只漆黑的喜鹊站在它的角上。
喜鹊展开翅膀,身上发出华光,幻成人形。司命仙君摇着一把折扇,周身仙气把牛棚衬得蓬荜生辉。
司命念了个法诀,把阿妗从牛身中提了出来,痛心疾首道:“你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
阿妗尚且腿软,脸上还是湿漉漉地,不得不伏在司命身上抽噎了半响,抬眼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司命略有些僵硬地扶住她,奇怪道:“昨天把你送下转仙台,今日我就来寻你了啊。”
说完这句,两个人都呆了一呆。
司命呵呵干笑道:“抱歉……”,阿妗跺脚狠狠踩了司命仙君一下,心中悲怆无比。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他们都一不小心忘记了这个规律。
5.牵线
司命绕着阿妗的牛身绕了一圈,啧啧道:“你的牛身长的倒是挺可爱,不过河鼓星君的口味得特别一些,才能看上你。”
阿妗擦去眼角的泪花,委屈地说:“那你快给我几颗仙丹,助我化形呀。”
司命两手一摊,“你以为我是老君么,随手一搓身上的泥就能搓出灵丹妙药来?”
阿妗撇了撇嘴,用湿漉漉的眼睛瞧着司命,巴巴地抓着他袖子的一角,摇晃着哀哀求道:“那你总得想个法子帮我,是你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他,我好不容易厚着脸皮追到凡间,就差告白这点火候了。”
司命哎哎地喊着你别这样一边将衣角往回扯,但每当阿妗弱弱摆出死缠烂打的姿势,司命的防线立马溃不成军,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指点道:“罢了,我告诉你,离此处十里外有湖唤作镜池,命簿上记载了三日之后,七位帝女会下凡到那游玩,你去随便偷件她们的衣裳,披上身来就能化成人形。”
听到七位帝女,阿妗的脸色黯淡下来,喃喃道:“那七公主织女也会来么?”
司命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月老已经奉命剪断了织女与河鼓星君的红线,如无意外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你就放心吧。”
三日之后,阿妗趴在镜池边上的草丛里,司命化做一只喜鹊,站在她的牛角上,两人一起偷眼往湖面瞧去。
镜池的湖面波光粼粼,风拂而过,带来银铃般雀跃的笑声,七位偷偷下凡的帝女如同脱笼的金丝鸟,欢欣雀跃地打水仗中。
阿妗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羡慕嫉妒地看着她们那白瓷的肌肤和修长的四肢,默默告诉自己说等化了形她也是有资有色的小仙女一枚。
七位帝女的衣裳散落在岸边,日光下流光溢彩。司命警惕地为她望风,她蹑手蹑脚从草丛中穿梭过去,伸出蹄子去拨衣裳。
一下,两下,她紧张地忙头大汗,只恨蹄子没有爪子好用。
司命在头顶上小声催促:“啊呀快点,她们快洗完了。”
阿妗眼一闭心一横,探出头去啊呜一口叼起衣裳,忙乱地后退撒开蹄子就跑,活了几百年头一回偷东西,她紧张地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司命在头顶上絮絮叨叨:“哎呀你别和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快先离开这儿,朝右走,这不是右,这是左,朝右边快快,我说你怎么左右还不分哪……”
脚步声和絮叨声戛然而止,阿妗手足无措地僵立在原地,面前撞上来寻找她的牛郎,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叼着一件衣裳的小黄牛。
紧随着身后的镜池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我的衣裳呢?”,牛郎闻声就要过去察看。
司命紧张起来,拿爪子抠着阿妗的牛皮:“快拦住河鼓星君,万一让他和织女碰面了就惨了!”
阿妗撅起蹄子就冲过去想拦住牛郎,可惜太迟,牛郎已经拨开树丛,僵立在当地。
见有人来,帝女们惊慌失措,草草裹起衣裳飞天而去,唯有一位掩着胸藏在水中,香肩半露春光半泄,绝美的容颜上交织着慌乱和不可置信。
河鼓星君,应该说是这一世的牛郎,与水中的织女痴痴对望,一眼仿佛已逾万年。
阿妗张大了嘴巴,衣裳翩然落地。
司命抖了抖尾羽,叹了一声糟糕。
6.回天
牛郎和织女的喜宴很朴素,两支红烛一桌薄酒,来贺的宾客问说牛郎怎么讨到一位天仙似的媳妇,牛郎羞涩笑笑说:“功劳都归于我家的牛。”
阿妗和司命隐身在半空,看着一对新人三叩九拜海誓山盟,她的牛身木呆呆的站在一边,顶着一朵可笑的媒人大红花。
司命问她说:“真的愿意回天庭了?”
阿妗最后深深望一眼满脸幸福的牛郎,闷闷低头道:“走吧。”
云头飘摇往九天而去,猎猎金风吹动发丝,阿妗回望脚下的山川河流,当时冒着雷劈下界的英勇之举仿佛发生在昨天,现在却垂头丧气打道回府。
她和河鼓星君,缘分总是差了很多点,而河鼓星君和织女之间却深到红线断了还能再联,两位相配自然是极好,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祷。
司命担忧地问她还好么?她扬头一笑,“当然,喜欢一个人就希望他能幸福,何必计较他身边的人是不是我。”却冷不丁灌了一口冷风,咳地眼泪都出来了。
在司命的帮助下,她原身回了天庭,却鬼使神差没有同意死遁的法子,还留了一丝灵识在牛身中,所以偶尔开启感应。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过天上四五日的时间,牛郎织女已是男耕女织,育下一双儿女,一家人其乐融融。
第一次觉得天庭的时间流的太慢,慢得她还停在原地,别人已经远在天边。还好司命这几日天天凑过来与她插科打诨,拿各路神仙的秘辛笑料博她一笑,日子倒也不算难熬。
不出月余,等凡人牛郎寿终正寝,河鼓星君便能归位,回到天上和帝女长相厮守。
阿妗腆着厚脸去求司命,“你那南斗宫还缺打杂的么?”
司命讶然一愣,长叹息,“别说本君的仙宫了,现在整个天庭都超编。”看着阿妗瞬间黯淡下来的眼,垂头丧气转身要走,方才满意地朝天得意道:“不过本君修命簿案牍劳累,正好缺一个磨墨的。”
阿妗骤然喜笑颜开,止不住的夸赞司命果然讲义气,一直赞到司命仙君回宫的云头驾地飘飘忽忽。
谁知平地又起波折。
当晚阿妗正四仰八叉在床上睡的正欢,谁知耳边有人一声声唤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没见到异常,再闭上眼去,那声音又清晰地仿佛在耳边。
“阿妗,阿妗,我是织女,你听得见么?”
8.炮灰
阿妗把灵识散入人间的牛身,发现织女正蹲在它面前,一脸梨花带雨:“阿妗阿妗,我一见你便知你是金牛星官,难为你忠心护主跟到凡间来照看河鼓星君,现今我和星君有难,还望你搭救一把。”
阿妗愣愣地扑扇下帘子般的睫毛,不明不白地望着织女。
织女焦急道:“母后发现我私下凡间与星君结成姻缘,天颜震怒,命天兵来绑我回天庭,我与牛郎怕是要天各一方,还求你帮忙让星君尽快归位,帮我一家人团圆。”
这时天上传来雷声阵阵,方外人都知这是行兵之声,果然是天帝之女,被拿也是好大的排场。见大难临头,织女的眼泪更是如泉如瀑,盯着她要一个准话。
“阿妗,你是不是愿意为河鼓星君做一切事?”
阿妗被她闹地脑子都成一锅粥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再往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织女抱着一双儿女哭地肝肠寸断,被天兵生生格开,架回天庭,牛郎抡起锄头要抢回妻子,但区区的肉体凡胎在仙家面前,犹如蚍蜉撼树,生生成了一个笑话。
雷声顿消,一地狼藉,回荡着的只有一对小娃哑着嗓子的抽噎声。
牛郎把孩子们圈入怀中,围坐在破烂的门槛上,睁着通红的眼,直直地望着黑漆漆的天幕。
她从未见过河鼓星君如此狼狈无助,茫然和心酸爬满鬓角,慌地她心都皱成了一团。
阿妗从仙床上醒来,连滚带爬地驾云直奔南斗宫,南斗宫的守卫看惯了她每天来来去去,也不拦她,阿妗一路畅通无阻直入司命寝殿,忍不住被熏香熏了几个大喷嚏。
司命真是一位活的讲究的神仙,寝殿内香氛袅袅,轻纱幔帐,仙君不耐地从床上翻过身来,半露着一片胸膛似醒非醒地问:“姑奶奶,出了什么事儿?”
阿妗顺手给他拉高被子免得着凉,“织女被王母娘娘绑回天庭,他们一家现在骨肉分离,哭成一团,快想想法子怎么帮忙。”
司命打了个呵欠睁眼:“等几天牛郎寿数到了,河鼓星君一归位,两人不就团圆了?”
阿妗转念一想,也对,河鼓星君毕竟是仙家,但是又担忧道:“但那星君岂不是要在人间受几十年相思之苦,我们这些天上人不过是几十个日夜,但人间却是难熬的几十年啊。”
司命拍了拍她的头,“让牛郎受一受苦,去一去王母的怒气,等河鼓星君带着一对儿女归位后,丈母娘就不会太折腾女婿了”
阿妗向来听司命的话,这一番歪理邪说乍听起来也颇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正想起身,却垂着眼蓦然伫在当地。
司命看她出神,不由挑起嘴角笑道:“怎么,舍不得走?那要不来给本君暖个床?”
阿妗愣着脸,直直朝司命的胸膛扑下去。
司命哎哟一声,嘴中喊着“矜持矜持”,不由伸手搂住她,心中却蓦然一惊,触了触她脸颊。怀里的人温度滚烫,浑身潮红像是煮熟的虾子,司命翻身将人抱上床榻,眼神凛然。
9.双输
天庭又像沸了锅的开水一样,吵翻天了。
牛郎剥了家中黄牛的皮,一前一后挑着箩筐置着一双儿女,披着牛皮飞上天庭来,那黄牛来历可不一般,乃是金牛星官的凡界转世,织女被绑回天庭之前,曾施术法于黄牛身上,让一个肉身具备登天之能,然后将此法教于牛郎。
牛郎对着自家的牛踌躇半响,终究手起刀落,对牛郎而言,阿妗不过是一只家养的牲畜,怎么敌得过寻回妻子的念头。
虽然说金牛星官的原身早已回到天庭,凡身被剥皮不会让她魂飞魄散,但却因此破了一身的修为,陷入无尽的痛苦昏迷中。
牛郎,现在应是河鼓星君,抱着一双儿女跪在南天门前,织女跪在玉皇殿上,一家四口恳求天恩。王母气得胸闷,玉帝正帮她顺着心口。
老君天王等各路仙家在底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到底是生米煮成了熟饭,王母和玉帝觉得织女再忤逆,粉粉嫩嫩的一对孙子女已经生了出来,河鼓星君到底也位列仙班,说罚也罚不了太重,象征性地补回一些天家颜面罢了。
大家都在想着怎么给玉帝王母搭个台阶下,谁都不记得还有一位金牛星官,糊里糊涂做了牛郎登天的炮灰。
阿妗在司命的云床上烧地浑身一阵烫一阵冷,像是珠贝失去了硬壳一般,浑身空落落地总想找个地方缩起来,迷迷糊糊中梦见自己还是一块混沌的星石,飘飘摇摇地在仙界上空,某日一位瑞气千条的神仙风姿绰约地飞过,斜斜地打量她一眼,停下脚步一屁股坐了下来。
神仙从怀里抽出一方喷香的丝帕,擦擦额上的薄汗,喃喃念道:“这片星域真是难以考证……啊……”星石被那沉甸甸的屁股一压,嗖地没撑住,咣地往下坠去,载着那位神仙摔了个四脚朝天。
迷糊中又梦见那瑞气千条的神仙捧着一本烫金大簿子,绕着它飞了两圈,啧啧评价道:“你这星石长的像是一头苦哈哈犁地的牛,按着仙命簿的记载差不离也该化形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神仙鬼鬼祟祟地朝四周瞧瞧,口中念念有词:“若是你误了化形的时辰,本君还得费劲改这仙命簿,不如现在帮你一把。”
神仙嘟起那形状好看的薄唇,对着星石徐徐吹出一口仙气,星石顿时放出璀璨华光,阿妗在光芒中显出躯形来,因她首次化为人形,不懂得如何悬空,如何收敛重量,刚一睁眼就吓地一把搂住面前的神仙,咣地拖着他往下坠去。
溅起的尘土中,阿妗僵硬地贴着神仙的胸膛,那神仙咳出两口灰,“姑娘你该减肥了!”
热烫中烧的神智不清,恍惚中有一个宽厚的胸膛从身后覆上来,还带着疾行吹过风的凉意,有人在耳边对她说:“好了,阿妗,没事了。”
她往那怀中靠了靠,仿佛回到了还是星石的时候,才渐渐觉得安稳起来。
她无缘得见,那日天庭玉皇殿上,玉帝止住七嘴八舌的众仙臣,问道:“司命仙卿,仙命簿上是否有说,帝女与河鼓之缘后续如何?”
司命仙君敛了一身华光,沉声肃然道:“分拘天河东西,一年一度相会。”
10.尾声
对于触犯天条,抽仙骨去仙籍等不得善终的刑罚来说,分离于天河两边,已经是很轻了。何况织女乃七帝女,等玉帝王母这口气顺了,二者夫妻团圆也是很快的事情。
但一向为天庭分忧解难的司命仙君为此事寻了非常稳妥的解决之道。
司命仙君私下命地仙将牛郎织女的故事润色,在人间广为传颂,河西牛郎老实忠厚,家中老牛牵搭红线,娶了九天之上的织女为妻,而后因人仙有别被迫分离,在老牛鼎力相助之下,牛郎千里寻妻,却被阻隔在天河外,只能一年一度,以鹊为桥,七夕相会,互诉衷肠。
这故事太过脍炙人口,瞬间传遍人间,人间一边痛斥玉帝王母棒打鸳鸯,一边赞颂牛郎织女的爱情忠贞,相思绝伦。
王母那口气还没顺下去,瞬间便从七窍里冒了烟,称还是要顺应天命,再不肯开恩让织女牛郎团圆。
旨意传于河东织女,织女跪倒在地:“他恨我们借了金牛星官的皮,这一切都是司命的报复,明知我和牛郎不愿分离,一年一度鹊桥相会,拿一点微薄的希望吊着我们,这滋味当真会比生生世世不能相见还惨。”
手中的丝帛冰凉似水,她盯着浩瀚天河,含着满眼的泪,突然笑起来:“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夜明珠的光辉将仙殿照的明亮,司命仙君合上仙命簿,漆木案头上摆着一块黑峻峻的石头,盛着一汪夜一样的墨。
司命定定朝着那石头看了半响,拿起墨块慢慢研磨起来,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笑起来:“你现在倒真成了给我磨墨的。”
他缓缓地研磨开浓黑的墨汁,“没关系,我慢慢再等你化形一次,不过这回,可不将你送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