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断舍离
2014-04-30CathyHoryn
Cathy+Horyn
在一个冰冷的周日黎明,我去纽约州北部打包两间卧室的东西。一个杂务工要来给其中一间建一个小壁橱,然后,给两间房涂上新漆。我仍然选用淡绿色和舞厅蓝色,跟15年前修建这所房子时用的颜色一模一样。这个满足现状的决定似乎更理智,我不用匆忙赶到油漆店,被各种选择弄得要发疯,更别提还要浪费我的精力。这概括了我对时尚和舒适的所有感觉。也许我该说这是舒适对时尚的报复。
一条旧的起绒苏格兰短裙压在我房间椅子后面的羊毛椅套底下,我打算再开始穿它。对我来说,这条短裙具有一种时尚自由感。它很经典,很感性,是少数几件我拥有的真正经得住时间考验的衣服。我希望自己90岁时穿上它,踩着靴子,穿着狗毛毛衣,一副有教养的冷淡样子。
虽然我喜欢参加时装发布会,也欣赏裁缝和设计师们的投入,但是对大部分我看到的服装来说,我不是目标观众。但是又有多少女人是呢?谁愿意—更别提有时间和金钱—穿高级时装呢?至少在过去10年里,高级时装被认为是某种极端的东西,或者用零售业的行话来说是某种“特别”的东西。到如今,我猜大部分人都知道时装秀的目的是娱乐,是创造一种欲望。他们知道高级时装公司的主要兴趣是经济收入而非审美。跟可口可乐公司和苹果公司一样,它们看重的是销售产品,抢占新市场。
像“品位”和“实用的别致”这样的观念太复杂,如今根本推广不了,因为这世界上很多人忙于获得基本的生存需求。因此,谈论舒适和“时尚的道德经济”难免听起来很冷酷,就像在努力推广只有三个轮子的汽车(嘿,但是它能开!)。另一方面,这个观念与可可·香奈儿(Coco Chanel) 1931年3月到达纽约时说的话有点接近。一位记者让香奈儿给时尚女性下定义,香奈儿说:“她穿得很好,但是不引人注目……她不遵从时尚。”然后,也许是想到了她的对手艾尔莎·夏帕瑞丽(Elsa Schiaparelli),香奈儿补充说,“但是她不古怪。我讨厌古怪。”所以她颂扬的是低调和舒适,不过她也暗示这些选择反映出自控和认真等美德。
最近,我注意到很多女人—她们全都有事业和复杂的家庭生活,全都有时尚眼光—倾向于几乎带点男孩子气的服装:修身长裤,套头衫和平底鞋。或者是底部有平淡图层的皮夹克。她们几乎从不化妆,所以她们的肤色看起来很清新(我们都知道化妆太多让人老得快)。在巴黎的最后一轮时装秀上,我注意到连我的法国姐妹们也开始抛弃心爱的细高跟鞋,改穿低跟鞋。我认为对她们来说这是重大让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些女人做什么事都不是一时兴起。
当然,在上个世纪90年代,海尔姆特·朗(Helmut Lang)和吉尔·桑达(Jil Sander)用朴实的剪裁、中性的色调以及自然的发型和妆容领导了一场革命。尤其是朗的风格很受编辑和买家们的欢迎,她们中的很多人在上个世纪80年代见证并厌倦了让·保罗·高提耶(Jean Paul Gaultier)和蒂埃里·穆勒(Thierry Mugler)的性玩笑。10多年前,侯司顿(Halston)、斯蒂芬·巴罗斯(Stephen Burrows)和卡尔文·克莱恩(Calvin Klein)开创了现代休闲服的模板—简洁的运动服,为不想穿文胸的一代人设计的样式简单的连衣裙。实际上,这些风格不仅反映了广泛的社会变化,而且放松了设计师们对女性身体的过度关注。但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早期,除了马克·雅可布(Marc Jacobs)为派瑞·艾力斯(Perry Ellis)设计的格郎基系列,以及卓然(Zoran)和Joan Vass,纽约主要被复古服饰所控制,比如镶皮毛边的铅笔裙和手套。难怪那时候的女人们追逐朗和桑达这样的无名之辈。
从那以后发生了什么变化?我在过去20年里热情书写概念化的、受艺术启发的时装—不管是来自马丁·马吉拉(Martin Margiela)的、缪西娅·普拉达(Miuccia Prada),还是拉夫·西蒙斯(Raf Simons)—我可以说我们越来越厌倦这种方式了。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女性的角色在不断变化,所以很容易也有必要给服装赋予意义。它们是有力的,大胆的,等等。但是,让我们面对现实吧,如今围绕服装的大部分语言听起来都很牵强。在1月份的米兰男装秀上,普拉达谈起她相当直接的剪裁方式(其中也包括几套女装)时说:“我想让它看起来真实。我现在喜欢真实。”我听了很有感触。
大多数女人也喜欢真实,虽然这个愿望对她们来说不是新鲜事。尽管如此,舒适的欲望意义深远,它塑造态度和市场。以Vince这样的所谓生活方式品牌的大爆发为证。去年Vince成了一家公开上市公司,这表明受众不是婴儿潮出生的一代,他们寻找的是不那么复杂的东西。除了史黛拉·麦卡特尼(Stella McCartney)—它特别注意把时髦的行政休闲装包含进来,比如今年春天的锥形运动裤和上衣—高级时装公司大多忽视了这个消费群体。
但是事情在变化。当我看到阿尔伯·艾尔巴茨(Alber Elbaz)设计的浪凡(Lanvin)早秋系列围绕时髦的宽松运动裤、羊毛茧形外套和低跟便鞋展开时,我的精神为之一振。我有一种感觉,他热切地想在不牺牲奢华的前提下解决舒适性的问题,而且他成功了。很可能,就现代舒适感的定义这个话题而言,没人比思琳(Céline)的菲比·菲罗(Phoebe Philo)更具权威性。不久之前,她推出的系列十分松弛,让支持者们大吃一惊,其中包括松口的长连衣裙,柔软的宽松长裤和镶毛边的凉鞋。呃,你猜怎么着?其他设计师还在模仿那个系列。虽然菲罗如今已经多少把思琳引离了那种风格,因为设计师们总想走在其他竞争者前面,但是她仍然坚持它的精髓。在我看来,那个系列体现了在当今焦虑的、自创明星的社会里罕见的某种东西—它表现的是一个年龄不确定的女性,她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摆脱了她不再需要或者说也许从来没有需要过的东西。那也许听起来很有局限性,但是它就是关键。我将继续使用同样的油漆颜色,穿那件可爱的旧短裙,因为,结果证明,不起眼的选择中包含着令人惊讶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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