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外一首）

那句少年时的誓言

是颠覆沉溺的开始

生命如利刃般轻轻地抽出剑鞘

却已注定无法收回

出发吧，为腰间仗着的那把剑

为胯下骑着的那匹马

出发吧，为万里烽烟中的一缕琴音

为四方杀伐声里一句柔美的问候

走吧，走吧

旭日喷金，西风薄凉

就化作岩下的青电、翦风的巨虎

——出发吧

前面有一座山，可以裹挟在他的臂弯中

前面有一川雪，可以融化在他的眼波里

那倒在战靴下的，是战栗与臣服

猎猎寒风，再也吹不倒一株萌绿的新枝

然而，自负如潮汐

汹涌成无所适从的证明与被证明

那击沉的战船 碎裂的釜甑

坑杀的降卒 焚毁的宫室

是焰火升空后散落的辉煌

却验证着一代君王长长的 长长的

昂扬与寂寞

当烈日的锋芒浸染在如雪的月色里

当跋涉千里的乡音化作垓下的音符

那么低回而莽撞地闯进营帐

当背叛与弃置一次次切割着微冷的伤口

一场荡涤千古的爱情

却如约而至

铸剑

熔炉里熊熊燃烧着的

是 等待与期盼

还是 狂乱与忧伤

——写给干将与莫邪

锤 自高处落下

每一下的击打

都是一次华美的绽放

也是 擂响的战鼓

去开拔一场

没有归途的 征伐

我用三年的时间

去完成一个工匠最极致的梦想

也用三年 来与你告别

将我的难舍与仇恨

刻进碑文

留在松下 另一柄

永不被摧折的剑锋上

原谅我

妄图攫取这人世的天宠

风里 雨里

只能将对今世的愧怍 柔缓拆放

与命运的徒手肉搏

我注定 是一个失意的狂徒

但这轻的剑锋 如山间的苇芒

轻轻指引我 山风吹来的方向

那里

曾是叠烟架翠的江南

有初暖的水湄 澄明的山色

寒泉翠瀑下流转的四季

那里

有一群初民的梦寐 和

世世代代喧腾的记忆

有我对你 百炼成钢

牢牢楔在心底的 柔情

如果 岁月允许重温

允许我篡改 流传给后世的

预设的结局

那么 就让故事停留在开头——

我 只是一个打造耒耜的铁匠

怀着对生活 最简单最清浅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