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帖（组诗）

所爱

我之所爱必是这世间最朴素的植物

一坡竹到一丛菊，一株兰到一树梅

那岩石间生长出的坚韧孤傲的生命

头顶上的星光，将落向哪一处山谷

月影模糊，我记得青草舞动的袖子

河流远去，我记得月亮颤栗的水声

有多久，只交给那流水一般的光阴

会多深，只听那伤口抽出的一根针

照片

整个晚上翻看旧照片像喂那些伤口

星星纷纷离场，带走我中年的白发

整个长夜，用作追忆暗淡的旧时光

那翻卷着的血粒，一些过往的疼痛

初夏的中午闪电切开的孤独的天色

深秋的傍晚，流霞一路坠落向水边

说不准月亮落下，太阳能否再升起

只知道，明天，一滴露水即将远行

在

写下“在”，是否预示明天就不在

鸟在飞，飞行的路线只有你能说清

秋风起，水边那些轻轻摇荡的芦荻

为了留住它，谁会走下最低的河坡

许多年，我在最黑暗的夜里寻找你

不料被那掩埋白骨的青草绊了一跤

太阳停下来，让我面对秋夜去冥想

一棵松树银针巨大，落日薄如金锣

从此

从此，我将闭上这一张野芒果的嘴

从此，我将收紧我山核桃般的面容

头顶上雁阵成行，水底下游鱼打花

做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我口念符咒

用你的眼神为日子留下一道道刻痕

用满嘴牙齿为诺言敲上一枚枚铁钉

那迎风生长的山毛榉！它从不开口

那满岭涂血的七角枫，我从未离开！

野菊花

朵朵白色的野菊花站在秋天的田埂

头顶，倒悬着一层并不很明显的霜

太阳升起来，霜在一点一点落下去

我听见的只有露水扯开裙角的声音

河床浅浅的水，水中忽上忽下的云

那恋爱的人，忧郁的眼神说出破绽

海边的野菊花从来不那么轻易开口

越抓越紧的，是那片土地上的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