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如此（三首）

苏宁，女。诗歌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等。著有长篇叙事散文《平民之城》、诗集《栖息地》等。《诗刊》27届青春诗会会员。有作品获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吴承恩文学奖、《黄河文学》双年奖。

此于如此

如同你说到一个苹果：你爱……

她微仰了头，有着小女孩纯净的面容

爱，我曾看到它无数次被滥用。像被使用而不清洗和晾晒的抹布

风中的扫帚，扫过灰尘。麻醉剂。用于止痛，防风，寂寞和心术不正

十七岁，她才第一次在笔记上写下它

那么新鲜、洁净。闪耀羞色，早晨露水的甜味

去爱一棵树，黄昏的安静中背依它席地坐下

去爱一个孩子，当她正独自穿过马路

拉住她的手，带她过去，为她买一瓶牛奶

一只又圆又红的苹果

去爱草地上的落叶，轻轻拾起贴在胸口

时光中生长过和停留过的，转瞬会消逝的

去爱陌生的行人，他们走过时眼睛里的孤独

去祝福将来的季节，生命缓慢犹疑中获得成长

去爱你今天上班路上遇到的一切：人，植物，事件，声息，天气

爱你每一次出发和抵达，从始点向前伸延的

也许不是远方

这些，贯穿人世喜悦和悲伤

去爱一个你每天都可以见到的人

默默拥抱她，将你的臂膀伸出

亲吻她，用你的生命

爱，止于此，是全部。

今夜有雨

灵魂等过俗世的承载。当有一天

我离开岸，独自向远

我曾为谁？滴水还是流岚？或是小小江河

蜿蜒曲折执著于海

微如尘埃的我，散向四方的我

一个再没有从你无处不在的蓝中析出的我

同我一起爱着这尘世的，不必同我一起离开

秋天过去，我承认一切都是甜蜜的记忆

被透明的心永恒歌唱的事物

太阳，用你一次新的升起，迎回这谦卑地重回尘世的女子

请用一颗慈悲的心安抚她遇到的疼

你看她已沉默不语地向命运低下头去

清流明净，白沙恒在

孩子，不要爱那潮汐，来了会去

我曾因看见海而知道

海其实只是另一个被自己收藏忘了的自己

今夜有雨，那是爱你的心正从空中返回大地

爱是温柔的事物

“孩子，你是谁？”

“我是河流被阳光蒸发的部分

当你是河流

我是寂静山林中你向天空说出的话，

我是你命运中所有问题迟到的回答，

我是你的，血肉。

唯有我，能用你的意志活着。是你孤独的灵魂

仅余的知音。

你用半生时光和我相遇，

用半生时光过着没有意义的生活。

此后将有静夜。当你独在，回想感情，故乡

欢聚和分别。我也许仍在相遇那天等你，我二十岁，你亦年少

洁净、新鲜、温柔

仿佛永久将彼此等待

仿佛悲伤，并信任此生此世

如果我活得比你长久，我必将好好活着

如果我先行离开，那活着的，必将同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