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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行动

2014-04-29任美霖

世界文化 2014年12期
关键词:埃莉诺吉尔克劳斯

任美霖

1939年初,一个寒风凛冽的晚上,埃莉诺 克劳斯坐在自家的餐厅里,仔细地检查着桌上摆放整齐的瓷盘,擦得锃亮的镀银餐具,还有闪着光的水晶酒杯。她的侄女一会儿要带她的未婚夫来吃饭。她的丈夫吉尔还没有从位于费城市中心的律师事务所回来。

一会儿,吉尔走进了宽敞的家,脱下外套,放下已经有些破旧的公文包。“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他说。埃莉诺跟着他走到楼上,坐在他后面,看着他刮胡子,整理衣服,为晚上的聚会做准备。

她安静地听着吉尔的想法。报纸上都是关于希特勒纳粹政府迫害犹太人的新闻。就在不到两个月之前(1938年11月9日夜),发生了一场恐怖的暴乱——“碎玻璃之夜”,法西斯对德国的犹太人进行迫害,德国和奥地利数以百计的犹太人教堂被焚烧殆尽;犹太人开的店铺也成为被攻击的对象,货物被抢走,商店被毁。同时,数以千计的犹太男人被捕,并被送往集中营。

虽然吉尔的计划意味着要打破他们原本舒适的生活,使他们陷入危险之中,但他的主意已定。下午早些时候,他和朋友刘易斯 莱文拟定了一个计划——解救被纳粹德国迫害的孩子们。他们两个是国家犹太人兄弟会机构的主管。正好,布里斯 肖鲁姆最近在费城外建了一个营地,是一座有25间卧室的房子。“这不是很妙么?”吉尔说,“如果这里住满孩子,每间卧室住两个人,那么这些孩子就可以逃离恐怖的厄运了。”

他说着,整理好衣服,转过身看着他的妻子。吉尔告诉埃莉诺,他已经决定去德国做这件事了,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没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想去纳粹德国的,”埃莉诺反对说,“就算警察允许我们进去,我都不敢踏进那个国家。”她想到了他们13岁的儿子史蒂文,还有9岁的女儿爱伦。她和吉尔从来没有同时离开过他们。

吉尔告诉她,他已计划前往华盛顿向政府相关部门提议此事,而且他还想和时任美国助理国务卿的乔治 梅瑟史密斯商谈。梅瑟 史密斯曾在美国驻柏林大使馆工作,看来吉尔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纳粹的危险。埃莉诺清楚她的丈夫有多么固执,对他的计划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接下来的几天,吉尔潜心研究美国严格的移民政策。犹太人正面临非常绝望的境地,就算这个时候希特勒允许他们离开,但美国严格的政策也限制了收留难民的数量。更糟糕的是,一些美国政府的行政官员多少都表露出歧视犹太人的态度,获得签证就更难了。詹姆斯 威尔金斯(美国将军)就职于签证部门时就曾经警告过说,放宽国家移民政策,美国会有被犹太人占领的危险。

尽管如此,吉尔还是未放弃努力。在研究移民记录时他发现,一些签发的签证没有人认领。这些签证能不能给那些父母正在办理移民的、没有签证的孩子呢?

梅瑟 史密斯对这个计划很感兴趣,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几天之内,吉尔给梅瑟 史密斯写了信,和盘托出他的计划。在信中他表示,有充足的私人资金可以给孩子们当路费,而且他们来到美国之后,他会负责养育他们。最后,吉尔表示他将和埃莉诺一起去德国,为孩子们护航。

埃莉诺终于同意了丈夫的主意,开始说服周围的朋友们写下授权书领养孩子——尽管让他们提前取出银行定期存款,他们在经济上很拮据。到3月份时,她已经签署了54份授权书,其中4份是备用的。

然而,就在他们临出发前,一个政府部门突然警告埃莉诺,不要和丈夫一起去德国,因为战争随时会来,德国非常危险。于是,吉尔只能自己前往,他说服了他的朋友罗伯特 施勒斯同去。罗伯特是他家的世交,也是孩子们的医生。“我默默地流着泪,”埃莉诺后来回忆道,“只能祈祷他平安回来。”

到了欧洲后,吉尔他们去了维也纳。一年前,就是1938年3月,希特勒已经把奥地利并入了第三帝国,随即迫害犹太人,受害人数达两万之多。在维也纳,犹太人领袖正在竭尽全力地帮助犹太人撤离,美国使馆也建议,应该首选这个受迫害深重的灾区解救孩子。

吉尔一到维也纳,就打了个紧急电话给埃莉诺,想让埃莉诺尽快加入。“这儿有太多工作要做了,没有时间了,我需要你来帮我!”吉尔急迫地说。于是,埃莉诺毫不犹豫地订了下一班去欧洲的船票。

她到了之后,吉尔提醒她,秘密警察会时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房间也要每天被检查。他们走到哪里都能看到“犹太人禁止入内”的标语,建筑物上也盖上了纳粹的十字标志,希特勒的照片挂在每个商店的窗户上。

数千名在奥地利的犹太人急切地渴望有人能够带走他们的孩子,即使远隔重洋、杳无音讯。运送难民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人们为了见吉尔他们,在犹太小区排起了长队。其中的一个孩子多年后回忆,“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和妈妈在那里排队的情景,德国人一边向我们扔石头和腐烂的西红柿,一边用各种像‘犹太猪之类的话侮辱我们。”这些孩子的父母有的已经申请了去美国的签证,但是长长的候补名单令人绝望。另外还有至少2.5万名犹太人也在3月的最后10天申请了移民。

吉尔会说一些德语,面试了那些孩子的父母。埃莉诺不敢想象他们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把一个孩子从父母身边带走是最残忍的事情了,”她在信中写道,“那就好像我们在汹涌的大海里放下一条救生船。我向他们召唤,‘就是这里,欢迎你们,我们将带孩子们去一个安全的避风塘。”

日子一天天过去,埃莉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她知道他们其中的很多孩子会落选。她和吉尔明白,那些生病的孩子很可能被移民局遣返,而且孩子们也要忍受思念父母的痛苦。所以,施勒斯在帮忙筛选时提出,不要带5岁以下的孩子离开。最后,他们无可奈何地选了50个孩子,其中有七对亲生兄妹,最大的14岁。

就在吉尔和埃莉诺整理最后的名单时,出现了一个大麻烦——一个美国驻维也纳使馆的外交官员质疑埃莉诺的授权书,还有人告诉吉尔,签证可能要等上几个月。

他们的计划命悬一线。这对夫妇赶到了柏林,和美国使馆负责人雷蒙德 盖斯特见面。盖斯特确认授权书没有问题,但关于签证他没办法做任何保证,要等到孩子们来到使馆后才能决定。

克劳斯夫妇日夜兼程地回到维也纳,召集孩子们,每个人要轻装简行,只允许带一只小的行李箱。在孩子们去美国使馆办签证之前,仍然需要纳粹政府颁发的护照,这就必须和盖世太保的军官们谈判。盖世太保盘问吉尔来维也纳的原因,吉尔直截了当地回答说:“我们需要带50个犹太儿童去美国。”一番针锋相对的问答之后,盖世太保让步了。

1939年5月21日晚上,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在黑暗的维也纳火车站站台上默默地等了几个小时。纳粹党突击队员和警犬都在盯着他们。埃莉诺非常震惊,那些父母们被禁止跟自己的孩子挥手道别——因为犹太人被禁止向纳粹敬礼,所以他们一旦扬起手臂就会被认为是在行礼,然后被立即逮捕。“没有人挥手,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的孩子,”埃莉诺痛苦地回忆着,“他们的嘴在笑,但他们的眼睛都红肿着,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悲伤。那是我见过的最令人心碎的场面,他们没有丝毫的尊严,但是他们的希望和尊严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吉尔一行人第二天早上到达柏林,签证依旧没有着落。埃莉诺真的不能接受抛下其中任何一个孩子,再把他们送回纳粹恐怖笼罩下的维也纳。她非常疲惫,又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孩子。他们进入了美国使馆,等着面试。吉尔坐在

埃莉诺旁边,很有信心地看着她,说:“我们会得到50个签证的,”他自言自语,“不用担心。”

一天后,克劳斯夫妇、施勒斯和50个孩子,在汉堡登上了哈丁总统号游轮,在希特勒的眼皮下启程离开了德国。在10天漫长的旅途中,吉尔和施勒斯每天给他们上英语课,希望他们尽快适应美国的新生活。

6月3日,船平安抵达纽约。孩子们在布里斯 肖鲁姆的平安营地度过了整个夏天。在那里,他们学了英语,与家人通信,迎接他们在美国的新生活。9月,所有的50个孩子被送往亲友和收养他们的家庭。其中罗伯特和乔安娜两个孩子,与克劳斯夫妇共同生活了两年。

在这个任务结束后的一年内,在布里斯 肖鲁姆的帮助下,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奥地利夫妻拿到签证,得以和他们的孩子团聚。

吉尔 克劳斯逝于1975年,埃莉诺逝于1989年。他们营救的孩子,现在应该有80岁高龄了。他们成为医生、律师、作家、教师或商人,并且结婚成家,为人父母和祖父母,也许有的还有了重孙,生活得多姿多彩。

在欧洲,大屠杀夺走了150万孩子的生命,只有1000个孤儿得以进入美国。吉尔和埃莉诺拯救的这50个孩子,已经占了其中很大的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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