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孱弱而梦想着美德
2014-04-29
也许有一天,当我们准备因衰竭和无知而死去的时候,我将能放弃我们的刺眼的坟墓,去躺在山谷中,沐浴着同一种光明,最后一次学会我已经知道的东西
我发现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很多未断的丝弦,在所处的现实环境里相互发出致命的碰撞。我想我再也干不了更多的事儿了,唯一乐意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文字的纠集者,把这些不安的魂魄变成一个集团军守护自己的内心世界。这种感觉好像由来已久,在阅读加缪的二十年后,才真正找到那道沐浴着柏拉图和圣奥古斯丁的精神之光。加缪说:“我所寻找的秘密深藏在一条长满橄榄树的山谷里,在草下,在冰冷的堇下,一幢古旧的、散发着葡萄嫩枝气味的房屋周围。”
二十多年中,我跑遍了这条山沟,跑遍了相像的另一些山沟,我询问过沉默的牧羊人,我敲过无人居住的废墟的大门。
有时,在第一颗星缀上还很亮的天空的時候,在一片细腻的光雨下,我以为我明白了。我也的确明白。也许我一直是明白的。然而没有人愿意要这秘密,大概我自己也不要,但我离不开我的秘密。我生活在我的家庭之中,这个家庭以为统治着富有而丑陋的、用石头和雾建立起来的城市。日日夜夜,她高声说话,万物在她面前折腰,而她不向任何东西折腰,因为她对任何秘密都充耳不闻。她的力量支持着我,却使我厌烦,有时她的呼声令我疲倦;然而她的不幸就是我的不幸,我们流着同一种血。我也是孱弱的、吵闹的,和她一个鼻孔出气,我不也是在乱石间呼喊过吗?所以,我竭力忘却,在我们的铁与火的城市中徜徉,我对着黑夜勇敢地微笑,我呼唤风暴,我将是忠诚的。我果然忘了,从此变得活跃,但却两耳失聪。也许有一天,当我们准备因衰竭和无知而死去的时候,我将能放弃我们的刺眼的坟墓,去躺在山谷中,沐浴着同一种光明,最后一次学会我已经知道的东西。
在我们最为传统的文化里也有上善若水一说,我想这样的比喻不应该理解为一种固定的道德模式悬挂于庙堂之上,它应该是一种神秘的声音,要求每个生命体要像流水一样自然自在又有深远的去向。亨利·罗斯在他的小说《睡眠》的开篇,曾用一个母与子的形象给了这个繁华的世界悲观的隐喻:一直延伸到爱丽丝岛的船尾尾浪变得越来越长,愁惨地散开,形成了瓜绿色。一边是弧形的低矮而单调的新泽西州海岸线,水边的圆材和桅杆点缀着天空。另一边是布鲁克林,平板一片,水塔耸立像海港的尖角。
在他们的前面,映衬着西边阳光照耀的水面,那片攀升的辉煌光照中,矗立在高高支架上的就是自由女神像。下午晚些时候旋转的太阳圆盘斜插在她的背后,对那些在甲板上凝视的人来说,她的容颜烧得炭黑,蒙着阴影,她本身的深度已经耗尽,她的阴暗的块面被熨平,拉成了一个单一的平面。再闪亮的天幕上,她的光环的光线成了黑刺,锯齿般的插入天际。阴影把她举着的火炬轧平,衬着完美无缺的光线,成了一只黑色十字架——仿佛一把短剑烧黑的剑柄。自由女神像。孩子和母亲再次惊奇地盯着这座大型的雕像。这座雕像应该就是整个城市的象征,那么高大又是那么的华而不实,再绚烂也不会太绚烂,再黑暗也不会太黑暗。因为她只是人性的一个愿景而已,就像一场大雨下在一片废墟上,一切都只属于未来的历史。
同样,在加缪《反抗者》的最后一章,加缪从人文角度提出了一种与阴暗、暴戾相对立的地中海思想。那里每一个街角都能看见大海,到处都能听见鸟鸣与拍打翅膀的声音,人们也极具自然的美感,这种静态的人文环境也是我们所熟知的,并且越来越成为现代生活的一种向往。我们渴望的世界一定不是毫无节制的大肆扩张,沐浴于人类精神的海洋需要的是明净、均衡、人道与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