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改委反腐该反什么

介康

如果审批权仍在、自由裁量依旧，那么下一个有胆识、有抱负的“王骏”恐怕也难逃一轮又一轮的糖衣炮弹，只靠官员自律显然是缘木求鱼

9月24日，发改委原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原局长刘铁男在河北省廊坊市中级法院受审。庭审中，刘铁男痛哭流涕，甚至还提出反腐建议成了各大报纸的头条。与此同时，刘铁男之子刘德南的“坑爹”故事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抛开刘铁男身上那些戏剧性因素，我们该真正关注的是他所任职的发改委。仅今年8月，发改委就落马两个司长，即价格司原司长曹长庆、就业和收入分配司原司长张东生。而由发改委直管的能源局，则有原副局长许永盛、核电司司长郝卫平、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司司长王骏落马。国家能源局脱胎于发改委原和能源相关的司局，包括许永盛、王骏、郝卫平、魏鹏远及梁波都出身原国家计委基础产业司，并曾任职国家发改委基础产业司。可以说这一次的能源局反腐风暴是发改委反腐大棋的中的一步。在这波落马潮中，能源局可谓前腐后继，许永盛曾任能源局电力司司长，王骏、郝卫平和梁波则先后担任过电力处副处长、处长和电力司副司长之职。为何能源系统乃至发改委系统腐败会如此多发？

这可从刘铁男的反腐建议书中窥得一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审批权应当大量下放到市场”的确是点中了发改委的死穴。发改委源于1952年成立的国家计划委员会，正如原名的字义，国家计划委员会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长期承担着对经济进行综合规划的职能，所有经济活动都通过指令层层下达。即使经过几次经济改革，发改委仍保留了大量审批权。

在刘铁男受贿案中，检方指控的几项受贿几乎都与审批、核准、备案有关。项目涵盖铝合金、PTA（有机原料）、汽车，可谓五花八门，其中国有企业、民营企业皆有涉及。典型的审批权如浙江恒逸集团公司董事长邱建林对PTA项目的请托，刘铁男受贿金额达1600多万元。为何企业愿意以千万行贿呢？媒体曾报道，一个非石化、石油系统内的企业，除去建设周期（至少在两年以上），光是审批就得等上两年。在业内人士看来，“两年的时间，我们的设备款都可以收回了”。由于发改委批文的存在，当时PTA市场又呈现供应不足的状态，于是早审批、早投产的寻租空间就产生了。那能源局的两年审批周期是合理的吗？而刘铁男离任前3个月突击审批了50个项目。这样看来，审批权在局长手里又可伸可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是刘铁男腐败案的真正症结，且不论审批权的设立是否合理，如此大的裁量权怎么能逃脱“糖衣炮弹”？

另一個在刘铁男案报道中被忽略的是发改委的备案制度。同审批相比，备案制只有项目申请核准或备案一个环节。也就是说能源局只需要对企业递交的材料做是否合规审查即可。

然而在实践中，核准制和备案制在权力的操控下却成了变相审批。“在有些地方，备案被普遍赋予审批的意义，甚至有些备案比审批还糟糕。因为审批还要遵守《行政许可法》，而《行政许可法》对审批的透明度和时限作出了规定，而备案却不受任何严格的程序和时间的限制。” 北京宇峰康益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执行总经理张海生向媒体如此抱怨。在审判过程中，刘铁男痛哭流涕，忏悔“我怎么会堕落成这样？”。可以预见，这样的忏悔还会发生在曹长庆、张东生、许永盛等人身上。这难道是因为这些发改委官员无能或是私德有亏吗？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司司长王骏是位有胆识有抱负的官员，曾发表《令人沮丧的电力改革》，直言电力体制痼疾。落马前一天，王骏还约记者到能源局办公室探讨专业问题。追究他们受贿的法律责任是应该的，也是法治国家的常态。但是，如果审批权仍在、自由裁量依旧，那么下一个有胆识、有抱负的“王骏”恐怕也难逃一轮又一轮的糖衣炮弹，只靠官员自律显然是缘木求鱼。

国家发改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杨洁在9月10日举行的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介绍，对于列入《政府核准的投资项目目录》内的投资项目实行核准管理，目录之外的实行备案管理，目前实行核准管理的已不到20%。这对于反腐而言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可以说简政放权才是反腐的治本之策。从这个意义上讲，刘铁男所说的“审批权应该大量下放到市场，从源头上解决政府不该管的一些事，形成一个系列化的不是单独的下放，要完善制度，来防止以权谋私”是正确的，也只有这样，这一波发改委反腐浪潮的成果不会再被腐败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