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庸：“精明”让人们病得不轻

李超然

朱德庸认为，人之所以会有病，是因为人都太精明了。我常常觉得现在是一个“精算”的时代，所有人都在那边“精算”，怎么样才是自己要的。

“小眼聚光”的著名漫画家朱德庸，其画作个人风格强烈，善于以独特视角看世界，被誉为“唯一既能赢得文化人群尊重，又能征服时尚人群的作家”。他则认为自己是“一个城市行走者，也是一个人性观察家”。他创作的漫画作品《涩女郎》《双响炮》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作品。在作品中，他用诙谐的笔触，讲述了几位性格独特的主人公对待生活、对待爱情的感悟。其漫画不仅受到了读者的欢迎，还被改编成了电视剧，获得了不错的反响。之前，他曾画过一本《大家都有病》，而今他仍然以“有病”来诠释这个时代，只不过，这次他将触角独独伸向了爱情。

对于生活的“朱式”解读

在充满“不确定”的时代中，只有“会遇到笨蛋”这件事是确定的——有时那个笨蛋就是我们自己。

在朱德庸创作的漫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内容是对爱情、幸福的“朱式”解读。在他看来，在这个人人都追求圆满，以为爱情圆满、事业圆满就是幸福的时代。我们或许要求得太多了：“大家都应该追求‘不圆。因为‘圆其实没有角落，而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最需要的其实是一个自己的角落。在‘不圆里，你的角落可能是爱情，也可能是其他比较接近幸福的东西……”

在朱德庸看来，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首先是一个不确定的时代——我们对自己不确定，对别人也不确定；我们对爱情不确定，对婚姻也不确定；我们对昨天不确定，对明天也不确定。但是，在冥冥之中，在无数的不确定中，又有着必然的确定——那就是我们每个人一生至少会遇见一次笨蛋，就是在真正恋爱的那一次，有时候，我们自己就是那个笨蛋。这大概就是有人说恋爱的人都会变得比较傻的原因吧。

此外，朱德庸认为我们又处在一个矛盾的时代：在整个社会拼命往前走的时候，全世界的人却都认为这个时代会往后退。在我们接触到的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的时候，却感觉精神生活世界越来越窄小。所以，在我们听说的传奇故事越来越多的时候，却发现真正的爱情越来越少。

他说：这个时代教会我们贪婪

“大家都有病”，主要想表达一种怎样的情绪呢？

朱德庸：我当时在创作的时候，希望用爱情作为一个媒介，描绘人的一个疯狂的世界，因为我觉得当人碰到爱情的时候，那种疯狂是非常可怕的。在创作中，我觉得光是讲男人、女人还不够，我又画了外星人，画了超人，也画了狗，画了猫……我都用变态的方式表现出来。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画《大家都有病》。

在很多人看来，你就像是一名情感专家，对爱情有着非常有趣的见解和点评，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朱德庸：我不是情感专家，但我相信现代人对爱情确实都挺迷惑的。我觉得爱情很简单——用本能。但人的本能消失了。为什么消失？就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算计——明明不喜欢他，但是他很有钱，就可以喜欢他。一个男的碰到—个女的，觉得她太漂亮了，就想要跟她在—起，人就要发挥他的本能，本能是能让人趋利避凶的。

你的作品叫《大家都有病》，既然起这样的名字，我想你应该对病因比较了解，能不能把你的“诊断报告”透露一下呢？

朱德庸：我觉得人之所以会有病，是因为人都太精明了。我常常觉得现在是一个“精算”的时代，所有人都在那边“精算”，怎么样才是自己要的。其实我常常觉得结婚是非常私人的事情，牵扯到你跟对方，你们要结合在一起真正最需要的就是爱，而不是其他物质条件，比如你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什么的。

所以我觉得现代人都太会“精算”了，就在那边算。谈恋爱，碰到一个喜欢的人，把到底喜不喜欢放在第二位，把有没有钱、能不能让我生活得无忧无虑这些放在第一位。但是“精算”不可能算得那么清楚，就算算清楚了也是一时的。我觉得人的一生这么漫长，其实没有什么事情是永久不变的，当然爱情也是其中一个变数非常大的东西，但是我觉得爱情不管怎么样变，它的变数也不会像物质来得那么大。

你创作的漫画很多，你对自己的漫画生涯是怎么看的？

朱德庸：我唯一的快乐就是画画——在我创作的世界里。我觉得大家都有病，就是因为大家都不够笨，不管是在事业上也好，在爱情上也好，我觉得人应该要变得笨一点。笨的概念，也许大家听起来会觉得比较抽象，什么叫笨，其实我觉得笨对我来说，就是心态非常单纯，不考虑太多其他的因素。

对话

我们这个时代和我们这个时代的爱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常常仔细回想，这几十年来我所经历过的这个世界，变化之大，我相信几世纪之前的人很难想象。我也常努力想象：如果这些变化是发生在遥远的外星球，“他们”会怎么做？是会像人类一样疯狂愚蠢？还是会比较聪明进化？

这是一个有史以来爱情最多的时代。这个时代教会我们贪婪，以至于我们对周遭所有的东西都贪婪，包括爱情。这个时代的爱情已经多到可以下成一场浪漫却泛滥成灾的大雨。

我们在每一座城市游走，我们邂逅爱情，但是我们无法停下来慢慢熟识真正的爱情。

然后我们离开，处理人生的各种状态，因为我们无法处理爱情的各种状态。于是，我们仍然在每一座城市游走，带着自己本来的寂寞，或者是遇见一次笨蛋以后的寂寞。

什么造成了这种真正爱情的延迟呢？我想是这个时代过多的情绪和复杂。如果你想象现代人用来换取物质生活的努力所造成的情绪困扰可以丢到外太空，那么整个外太空将会充满人类情绪碎片形成的巨大太空垃圾，搞不好遮蔽了满天星星都可能。

过多的情绪、过少的感觉、过大的物质需求、过小的精神领域，这些造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复杂。而一个习惯复杂的社会，会渐渐忘记了自己简单的梦、简单的生活方式和简单的爱情。

所以，每个人人生中的那场大雨，在现代姗姗来迟。

摘自《城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