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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萨尔茨堡

2014-04-29紫檀

新财经 2014年3期
关键词:萨尔茨堡莫扎特城堡

紫檀

算起来这次是我第五次来到萨尔茨堡(Salzburg),所不同的是,前几次属于单纯的游客身份,这次则是为国内一个“商务考查团”担任德语翻译。作为奥地利的边境古城,中世纪以来,萨尔茨堡不止一次被德国占领,长期的异邦统治致使这座城市在文化、建筑、民风、信仰等诸方面都呈现出疏离奥地利、接近德意志的特点,就连萨尔茨堡这个名称也是德语词汇“盐堡”。

实际上,在资源匮乏的漫长时期里,萨尔茨堡采之不竭的盐矿不仅成为德国反复侵占的肇因,也是奠定这座城市在奥地利具有特殊地位的原因——自公元739年开始,盐矿就由萨尔茨堡大主教垄断,并成为教会的重要财源。随着教会财富的持续增多,大主教甚至在1328年宣布萨尔茨堡成为一个脱离各方牵制的独立国家,后来虽然重归奥匈帝国,但俨然上升为宗教中心,历任奥地利国家大主教全都在此驻跸,公开用神权与维也纳的皇权分庭抗礼。

虽然早在20世纪90年代就有个别国内商人在萨尔茨堡发展,但那个时期来萨尔茨堡的中国人绝大部分都是游客。最近几年的情况逐渐改变,除了游客和留学生,还有三类商务人士:一是已经在萨尔茨堡经营多年的商人;二是前来寻找投资项目和投资机会的国内商企代表;三是从事联络乐团演出的“音乐经纪人”——萨尔茨堡不仅是“音乐神童”莫扎特和指挥大师卡拉扬的故乡,还有享誉国际乐坛的“萨尔茨堡节日乐团”以及每年持续90天的“古典音乐演出季”。

目前看来,萨尔茨堡的中国商企大都以经营商务酒店、木材进口、大理石开采和纪念品加工为主,其中“中国工厂”制造的工艺品已经占据了当地旅游纪念品的半壁江山,中国商人经营的中低端快捷酒店也达到11家。

寻找莫扎特

我们入住的“皇冠广场酒店”位于旧城中心,这里汇聚了萨尔茨堡大部分古迹,比如建于18世纪的主教府、已有300多年历史的莫拉书店、成立于1622年的萨尔茨堡大学、欧洲历史上唯一一家“大主教药房”等。“萨尔茨堡多姆大教堂”与“洛可可建筑风格”的主教府遥相呼应,这座1000多年历史的老教堂原名“圣彼得修道院”,公元700年,法国传教士鲁佩特(Rupert)募资,将其扩建为教堂,一战和二战期间,先后两次被德军占据:一战时期曾是德军抵抗英法联军的坚固堡垒,二战时期则是纳粹党卫军的秘密指挥所,党卫军首领希姆莱长期在此居住。1945年5月4日,在解放萨尔茨堡的战斗中,盟军飞机投下的炸弹掀掉了教堂屋顶,1959年圆顶修好后,萨尔茨堡人为它起了个颇具警示意义的绰号——“战争之顶”。

从酒店出来,步行200多米就拐上繁华的“粮食街”。1756年1月27日,莫扎特就出生在这条街9号的一栋小楼上。莫扎特的全名叫沃尔夫冈·阿玛多伊斯·莫扎特(Wolfgang Amadeus Mozart),在身为宫廷乐师的父亲调教下,他在音乐方面的才华以天才的方式倾泻出来——6岁创作了《第一小提琴奏鸣曲》,8岁谱写了第一部交响曲,11岁写了第一首钢琴协奏曲,12岁完成了歌剧《巴斯蒂安与巴斯蒂安娜》。

这样的早慧,如果不是天才,那他必定是神仙!莫扎特为后人留下了歌剧、交响曲、协奏曲等600多部不同风格的音乐作品,他在这里度过了童年、赢得了声誉、娶了如花美眷,却被迫背井离乡,在贫病交加中客死异乡。1791年2月,他在维也纳去世的时候,年仅35岁,一无所有,甚至没钱购买灵柩和墓穴,一具承载伟大而委屈灵魂的尸体,被草草安葬在一个流浪汉、妓女、无家可归者的墓群里,连个墓碑都没有!《莫扎特传》里说:“一阵暴风雪过后,他的墓地永远找不到了。”可是,死于贫困的音乐家何止莫扎特一个人?31岁的舒伯特(Peter Schubert)在给贝多芬扶灵的第二年,也死于贫穷和疾病——人类历史上两位古典音乐大师的结局竟然如此惊人的相似!

其实,在萨尔茨堡寻找莫扎特的生前痕迹,这本身就是对古典音乐时代一去不回的庄严凭吊,任何一个钟爱古典音乐、钟爱莫扎特作品的人,都喜欢坐在莫扎特故居前的小广场上,一边怀想,一边惆怅,似乎只有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才能重温古典音乐的辉煌——从这个角度上说,萨尔茨堡用莫扎特为我们铺就了一条沟通现代和古人的幽径。马卡尔特广场前还有一处莫扎特故居,那是他结婚后的住处,因为莫扎特曾在此靠教人跳舞为生,这处故居又称“舞蹈教师之家”。

参观完后,我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休息,山城的黄昏来得格外早,虽然只有下午4点,阳光已经暗淡,鸽子落满广场,零零星星的游客四处拍照。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钢琴声,仿佛流自天际的一条小溪,带人穿过杂乱无章的黄昏——那是莫扎特的著名作品《夜曲》,是每位钢琴入门者的必修曲目。莫扎特音乐的最大特点是不让聆听者走神,也不会让人感到不安——如果把莫扎特比成一座音乐圣殿,如今这些所谓的“创新音乐”,不过是搭建在圣殿旁边的帐篷而已。同样生于萨尔茨堡的伟大指挥家赫伯特·冯·卡拉扬是听着莫扎特的音乐长大的,晚年如此评价莫扎特:“他的乐曲含有一种青春的味道,一种想要逃离现世的诱惑,他总想用乐曲引领我们前往另一个世界。”

音乐之声

同音乐传统一样,萨尔茨堡人的因循守旧也是举世闻名——很多人强烈呼吁政府限制游客人数,他们认为越来越多的游客和游客带来的形形色色习俗,不仅打乱了萨尔茨堡原有的恬静,也影响了他们的生活。其实,换个角度,如果我们站在萨尔茨堡人的立场想问题——城市中超过一半的人口是游客,每天熙熙攘攘在身边挤来拥去,稍有姿色的女孩子只要上街,就会冷不丁被游客“咔嚓”一下存入相机;无论是在教堂结婚、做弥撒,还是去墓地给亲人落葬、献花,或者在10月收割时点燃山地篝火,都会被游客当成萨尔茨堡民风拍下来。

甚至坐在路边椅子上吸烟斗的老人,老城区探出身子在窗外晾衣服的美妇,睡眼惺忪的同性恋,时隔不久都会出现在世界各地旅游杂志的彩页上……种种乱象,都让刻板保守的萨尔茨堡人心烦意乱,也令他们矛盾重重——他们既无法拒绝旅游带来的巨大收入,又不想落一个“故步自封”的坏名声。于是,一道看不见的界限弥漫在萨尔茨堡——他们对游客永远客客气气,却永远不会推心置腹;他们乐意给游客指路、乐意免费宣讲城市的掌故和历史,却不允许游客触摸一下莫扎特故居门前的黄铜手铃,因为他们认为无礼的人才会那样做。萨尔茨堡人刻意制造出的隔阂很有效果,有两个方式可以区别当地人和游客:一是在咖啡馆,坐在屋里的是当地人,坐在露天椅的是游客;二是走在街上,随身带雨伞的是当地人,脖子上挂相机的是游客。

沿着全城最宽的莱纳尔大街一直往南,很快就到米拉贝尔宫,它是1606年大主教沃尔夫·迪特里希(Wolf Dietrich)为情妇莎乐美·阿尔特(Salome Art)建造的宫殿。莎乐美是议员威廉·阿尔特的独生女儿,当年萨尔茨堡最美丽的女人,很多人都贪恋她的美貌,最后被大主教俘获,成为秘密情妇,先后为主教大人生了15个孩子,但只有10个活了下来。后来事情败露,迪特里希被关进山上的要塞幽禁致死,莎乐美带着孩子远走维也纳。现在的米拉贝尔宫是萨尔茨堡市政厅所在地,有一条由当年欧洲伟大建筑师拉菲尔·多纳(Rafael Dona)设计的“天使阶梯”直通“米拉贝尔花园”,为观赏林木营造的几何甬道、法式喷泉、大理石雕像点缀其间,代表了当时欧洲建筑的最高水平,电影《音乐之声》玛丽亚带领孩子们载歌载舞唱《Do-Ra-Mi》的镜头就在这里拍摄,那个欢快的长镜头不知道感染了多少人!

事实上,《音乐之声》的故事就发生在二战时期的萨尔茨堡,经过好莱坞影片的宣传,特拉普一家的故事举世闻名。但是萨尔茨堡人显然不认同美国人的叙事方式,认为电影“纯属胡编乱造”,丝毫没有德军占领的阴影,“过于诗情画意,过于理想主义”。然而,他们在批评影片的同时,又巧妙地借助影片宣传自己的城市,如今,玛丽亚做修女的“修女山修道院”、她和特拉普举行婚礼的“月亮湖教堂”、孩子们合唱《雪绒花》的“岩石学校”,都成了财源滚滚的旅游胜地。而当年曾经出现在影片里的圣彼德餐厅,如今已是萨尔茨堡最大的餐厅,能同时容纳1000多位客人就餐,还在每年游客最多的夏季举办“音乐之声晚宴”——“萨尔茨堡市剧团”每晚在餐厅的舞台上演化妆版《音乐之声》,深受游客喜爱。

山顶的城堡

萨尔茨堡赖以得名的那座城堡坐落在城市中央的山顶,公元1077年在大主教格布哈德(Gebhard)的主持下修建,原本是防御“神圣罗马帝国”进攻的要塞,但由于规模较小,又孤处山巅,于1167年4月4日被“红胡子”腓特烈一世(Friedrich I)的大军攻破。100年后,“萨尔茨堡之父”——霍亨斯陶芬王朝 (Hohenstaufen)任命的总主教埃贝哈德二世(Eberhard II)当政,才将要塞废墟扩建成宏伟的城堡。

前往城堡有两种方式,一是沿山路步行,二是乘坐登山电车。为了节省时间,我选择了后者。坐好后,电车越开越高,视野也越来越开阔——两旁是山谷,远方是薄雾朦胧的阿尔卑斯群山,身下是淡绿色的教堂尖顶和翠绿的树林,给人一种前往童话世界的感觉。登山电车只有两节车厢,我所在的车厢仅有4名乘客,另外3个是女孩,而且颇像华裔,询问后得知她们是从新加坡过来旅游的大学生,确实是华人,于是大家结伴而行。

在城堡的入口,我们鱼贯而入,左边是石墙,右边是峭壁,近千年的光阴不仅磨光了石板甬道、锁闭了烽火硝烟,也催生了青苔和爬山虎,它们用颜色抵抗这里的寂寞时光。穿过第二道门洞,才算真正进入城堡。沿着台阶登上观景平台,可以纵观萨尔茨堡城市全景以及远方阿尔卑斯雪顶,雪顶的另一侧便是德国巴伐利亚。事实上,即使由要塞改建为城堡,其主要功能依旧是防御——每当烽火燃起,全城百姓就藏进来躲避战火。公元15世纪晚期,当地爆发了大规模农民起义,时任大主教莱昂哈德·冯·科伊奇率领教众坚守堡垒,一边向山下反击,一边向山上运粮,竟然整整坚持了7年。沿着陡峭的楼梯来到城堡博物馆,里面陈列着那个时期典型的军事防御武器和带有宗教色彩的工艺品,锈迹斑斑的古炮、依旧锋利的长矛、黄铜制成的盾牌,无一不在彰显欧洲城堡的功能和意义。

萨尔茨堡城堡除了向世人展示其文物性质,还在每年夏天举办长达10天的“城堡音乐会”,声闻十里而余韵不绝。上海爱乐乐团、中央交响乐团、钢琴家孔祥东和郎朗以及美籍华裔男高音歌唱家范竞马、莫华伦等都曾应邀参加演出。走累了,我和3个女孩子站在古堡顶端边休息边远眺,视野尽头的山谷里有一个小湖,湖畔是一座白色庄园,点缀在青山幽谷间煞是好看。我喃喃自语那里真美啊,其中一个女孩子轻快地说那座湖叫洗马池,电影《音乐之声》中玛丽亚和孩子们在湖中划着小船等上校回来,然后翻船落到水里。大家哈哈大笑——关于萨尔茨堡,她们比我熟悉得多!回到城里,我们坐在莫扎特纪念馆前喝咖啡——有美人相陪同游古堡,让我免去了一丝苍凉,理应请她们喝一杯!夕阳照在她们青春、开朗的脸上,也照在莫扎特的铜像上——真奇怪,莫扎特去世后50年,萨尔茨堡才为他竖起铜像、为他举办音乐节。那之后,萨尔茨堡涌现了很多音乐名流——代表人物是“新古典派”指挥大师卡拉扬,他幼年时期经常坐在莫扎特家门前聆听琴声,死后葬在莫扎特家族墓园。圣诞歌曲《平安夜》的词作者尤瑟夫·摩尔(Pfarrer Josef Mohr)和曲作者夏沃尔·格鲁伯(Franz Gruber)也都是萨尔茨堡人,他们本是教堂牧师,1818年圣诞前夜的一次无心之举,成就了萨尔茨堡永远的荣耀。每到圣诞节,世界各地的游客都会蜂拥而至,聚集到萨尔茨堡的教堂广场,在巨大的管风琴伴奏下,跟随唱诗班一起演唱《平安夜》——“平安夜,至善夜,幽暗中,光华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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