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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夫的印象派花园

2014-04-29赵子恺

青年文学家 2014年15期
关键词:印象主义弗吉尼亚伍尔夫

赵子恺

摘 要:《邱园记事》(Kew Gardens)是弗吉尼亚·伍尔夫短篇小说中的一部,属于其早期的创作。在这篇作品中,作者使用了印象主义的写作手法,以画家般的笔触,向读者呈现了一个印象派的邱园。本篇小说突破了传统小说的禁锢,没有主要人物,没有故事情节,有的只是印象的片段的叠加。本文以文本细读的方法,从印象主义的角度逐一分析解读作品中的印象主义写作手法,还原一个印象派的邱园。

关键词:弗吉尼亚·伍尔夫;印象主义;《邱园记事》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5-0-02

一、绘画中的印象主义

Impressionism(印象主义或印象派)这个词起源于绘画艺术,最早可以追溯到19世纪晚期的法国,它是一场反学院派传统绘画规则的运动,由于印象派的绘画方式不为传统学院派举办的沙龙所接受,为此由多位艺术家发起,自行举办了一系列个人画展,第一届个人画展中就展出了莫奈后来的名画:《日出·印象》。于是这些不为学院派所容的画家就得到了印象派画家的称号。

印象主义强调光影和颜色的瞬息变幻,强调客观事物在画家心中的感觉(印象),强调每一个瞬间,正如莫奈对自己的《日出·印象》所做出的解释一样:“风景就是一个印象,一个瞬间的印象……从我的窗口看去,太阳隐现在雾中,前面杵立着几根船桅……”。“印象派最重要的特征是‘外光,他们不仅表现外光,而且还直接在外光下作画……对外光的表现实际上是对印象的记忆……”(易英,2013:5)

印象主义是对客观形体的反叛,如实地分毫不差地再现客观事物为他们所嗤之以鼻,取而代之的是對瞬间印象的把握。莫奈曾说:“当你外出画画时,要竭力忘掉你眼前所拥有的对象:一棵树、一幢房子、一片农田或任何什么东西,而只是去思考一小方的蓝色,一长块的粉红色,或一条黄色,通过恰如其分的色彩和形态来画出你的所见,直至对象让你自己形成对眼前情景的纯真印象。”(丁宁,2013:64)

这些就是绘画中的印象主义,而这所有的表现手法在弗吉尼亚·伍尔夫的Kew Gardens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下面就让我们印象主义的眼光,来看待伍尔夫的“印象派花园”。

二、光影声色的细致刻画

伍尔夫的这部作品虽然描写的是一个花园,但是却全然没有对花园本身的描写,花园占地多少亩,种了哪些花,花园格局如何,是什么形状的,花园的历史等,这些内容一概未提,而是开篇上来第一段,就是对颜色的大块铺成。“and from the red, blue or yellow gloom of the throat emerged a straight bar... and when they moved, the red, blue and yellow lights passed one over the other, staining an inch of the brown earth beneath with a spot of the most intricate colour. ”(Woolf, 1997:39) 作者一开始就为我们呈现了一个色彩的花园,红的、蓝的、黄的……当他们移动的时候,这红、蓝、黄的光相互穿过,给底下距离一英寸的棕色土壤染上了一些最为复杂的色彩。这就是作者呈现给我们的对于花园的第一印象,这里既有色彩,又有光影,而这种表现手法,正是印象主义的。同样在第一段中,作者对花园局部细节的描写刻画入微,在作者眼中,仿佛这些光、这些影、这些颜色、这些叶子和水滴,就是花园的全部意义所在。当然,印象主义并不是完全摒弃现实,印象终究是对现实的反映,只是这种反应惨杂了更多的主观因素,是对现实的改造,所以作者也没有放弃对形体的描写,如“the oval-shaped flower-bed”, “beneath the dome of the heart-shaped and tongue-shaped leaves.” (Woolf, 1997:39)等,都是对形体的描述。

伍尔夫对光影色彩的执着不亚于莫奈对此的痴迷,在行文中,随处可见对光影色彩的细微描写:“…and soon diminished in size among the trees and looked half transparent as the sunlight and shade swam over their backs in large trembling irregular patches.” (Woolf, 1997:41)这是对一对远去的夫妇的背影描写,在他们远去的时候,阳光和阴影在他们背后游移不定,让他们看上去半透明。“The light fell either upon the smooth, grey back of a pebble, or the shell of a snail with its brown, circular veins, or falling into a raindrop, it expanded with such intensity of red, blue and yellow the thin walls of water…instead, the drop was left in a second sliver grey once more, and the light now settle upon the flesh of a leaf…and again it moved on and spread its illumination in the vast green spaces beneath the dome of the heart-shaped and tongue-shaped leaves.” (Woolf, 1997:39)这是对花园光线照射在鹅卵石上、蜗牛身上、水滴上、叶子上的细致描绘,里面的颜色丰富多彩,有红色、蓝色、黄色甚至灰色,而这些光色并不都是单独存在的,而是投射到物体上,和物体发生复杂的相互作用,如光线投射到蜗牛身上,映照出了蜗牛壳上的圆形纹路;投射到雨滴上,折射出斑斓的色彩,从而给人一种唯美的感官体验,使读者仿佛真的就看到了这蜗牛、这水滴、这树叶这色彩这光线,顺变一提的是,这种对光影色彩的大片大片铺成的纯粹印象主义的描写手法恐怕也是伍尔夫的诗话小说给人以美的享受的重要原因。

三、极力淡化的故事情节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篇小说几乎没有所谓的故事情节,这对以故事情节为生命线的传统小说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在漫长的欧洲绘画传统中,人物和故事是首要的,而风景不过是舞台的背景。”(吕维敏,2013:158)。该篇小说脱离了传统小说的束缚,就如同印象主义绘画脱离了学院派绘画的枷锁一样,而这中印象主义的写作手法,和绘画中的印象主义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说中先后出场了四对人物,分别是一对夫妇和孩子、一对男人、一对老妇和一对年轻的恋人。这些人之间彼此没有任何故事上的联系,他们却同时出现在了这篇小说中,“……而且相互间并不一定具有因果、逻辑的关系。其中许多片断与其说是描写场景, 倒不如说是印象的拼贴”(项凤靖,2003:78-79)。传统的小说,在描写人物的时候,人物的长相外貌、高矮胖瘦、衣着打扮等都会有所介绍,但是本篇小说中,这些描写一概没有出现。

本该是小说主体的人物,成了陪衬红花的绿叶,他们只不过是许许多多经过花园的人中的一些人,是花园的匆匆过客,而花园才是永恒的不变的主体。作者选择的这四组人物,并非是随意的,虽然乍看之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实际上,出现的所有人物中包含了儿童、青年、中年、老年,他们组成了一个人的整个人生。他们之间的关系,家庭关系、恋人关系、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这些高度概括了一个人一生中所要遇到的所有主要的关系。这种高度概括和抽象的手法,正是印象主义的手法。

虽然他们之间是相对无关联,各有各的故事,但是他们的故事却也不是给人一种突兀的,和小说毫无联系,恰恰相反,他们各自的故事都通过一定的媒介和花园联系到了一起,成了花园的一部分。他们的共性之一既他们都是花园的过客。比如,在描写一对夫妇的时候,男主人是经过这花园的时候,看到了这些花回忆起了往事;在描写一对男人的时候,年轻的男子为了分散有些痴傻的老人的注意力的时候,让他看花园里的花;在描写老妇的时候,也写到她们停下来看花;在写年轻恋人的时候,他们的对话也正是发生在花坛边上。

四、抓住瞬间的感受

印象主义极其强调对瞬间的即兴把握。夏尔·波特莱尔在谈到现代生活绘画时曾说:“瞬间的、短暂的、偶然的东西,这是艺术的一半,而另一半是永恒的、不可改变的东西。”在伍尔夫的这篇小说中,无论是“瞬间的、短暂的”,还是“永恒的、不可改变的”,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在描写花园旁经过的男男女女时,作者这样写道: “The figures of these men and women straggled past the flower-bed with a curiously irregular movement not unlike that of the white and blue butterflies who crossed the turf in zig-zag flights from bed to bed.”(Woolf, 1997:39)。那些经过花园旁的男男女女毫无规则的随意行走的路线,就像那些在花坛中曲折飞舞的蝴蝶一样。这种比喻是非常新奇的,作者抓住了这样一个运动的瞬间,将花园和行人借助蝴蝶联系到了一起,非常巧妙而自然。

在描写一对老妇的对话时,作者这样写道:“Nell, Bert, Lot, Cess, Phil, Pa, he says, I says, She says, I says, I says-”; “My Bert, Sis, Bill, Grandad, the old man, sugar, Sugar, flour, kippers, greens, Sugar, sugar, sugar.”

可以說这是一段相当莫名其妙的话,对于这段如同梦呓一般的话语,如果不去从印象主义的角度去解读,恐怕很难理解这对妇人要说的是什么。其实这对妇人说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者用印象主义的手法再现了这对妇人的对话。仔细想来,当我们生活中经过一对谈话的人的时候,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不可能听到的是完整的对话内容,而只不过是一些片段,一些只言片语的句子甚至是个别毫不相干的词汇,特别是在人声鼎沸的公众场所,我们的耳朵所捕捉到的信息是杂乱的买,是瞬间的。作者正是抓住了这种瞬间的听觉,将所听到的内容印象式地加以呈现。

这样的瞬间印象还有好几处,比如文章的最后一段开头: “Thus one couple after another…pass the flower-bed and were enveloped in layer after layer of green blue vapour, in which at first their bodies had substance and a dash of colour, but later both substance and colour dissolved in the green-blue atmosphere.”再如: “the glass roofs of the palm house shone as if a whole market full of shiny green umbrellas had opened in the sun…”。再有: “It seemed as if all gross and heavy bodies had sunk down in the heat motionless and lay hunddled upon the ground, but their voices went wavering from them as if they were flames lolling from the thick waxen bodies of candles.” 在作者看来,经过花坛的恋人的身影溶解在了蓝绿色的空气中,而阳光透过透明玻璃屋顶照在棕榈树的景象,就像整个市场中人们在太阳底下撑满了绿色的伞,而人们的身影在热浪中仿佛禁止不懂,只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散播开去,就像从蜡烛上跳动的火苗向空气中扩散一样,这种高度抽象的画面实际上就是作者在看到这些场景时的最初的印象和感受,而这正是印象主义的最好写照。

结语

伍尔夫的花园,是一个印象派的花园,作家笔下的花园,如同印象派画家画笔下的花园一样,既朦胧又清晰,既具体有抽象,朦胧到人的形象都氤氲在了空气中,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清晰到你可以看见蜗牛壳上的纹路;具体到一滴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缤纷的色彩,抽象到人群走路的样子像偏偏飞舞的蝴蝶。“他(莫奈)是用印象派的形式来表现的,构图像是偶然性的,一个随意的生活场面,人物的动作也不连贯,甚至造型也不准确,立体感被省略了……这种画法不会被当时的观众所接受,像这种生活方式只属于他们自己。”(易英,2013:11)总之,欣赏伍尔夫笔下的花园,就像在欣赏一副莫奈的印象派的绘画一样,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伍尔夫笔下的Kew Gardens。

参考文献:

[1] Woolf. Monday or Tuesday Eight Stories: Kew Gardens. New York: Dover Publications, 1997

[2]易英:《印象派:现代生活的观察者》,载《三十二个展览:印象派全景》,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

[3]丁宁:《莫奈:痴迷瞬间光色的艺术家》,载《三十二个展览:印象派全景》,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

[4]吕维敏:《印象派花园》,载《三十二个展览:印象派全景》,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

[5]项凤靖:《在片刻之间捕捉到永恒—析弗吉尼亚·伍尔夫意识流小说中的印象主义艺术手法》,载《当代文坛》2003年第1期

[6]王磊:《伍尔夫短篇小说<邱园记事>的对绘画技巧的借鉴》,载《湖南医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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