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陆机的个性理想与生命忧患意识
2014-04-29张瑜
摘 要:陆机出身东吴世族大家,却不幸在出仕之前遭遇亡国的惨痛经历,从小深受家族环境影响的他怀揣建功立业的远大理想,忍辱负重出仕晋朝,却由于孤傲刚烈的个性在出仕之后屡屡不得志,再加上晋朝内部数十年的权力纷争与政治动荡而更是让其在仕途之路上如履薄冰,内心的忧虑与恐惧与日俱增,本文试图通过陆机的家庭与政治等外部环境入手,通过分析其个性特点与理想追求,从而进一步解读其丰富纤细的内心世界。
关键词:陆机;个性;理想;忧患意识
作者简介:张瑜(1986-),女,现为宝鸡文理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师,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 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20--02
陆机出身于江东大族吴郡四姓之一的陆氏,其父祖皆有令名。《三国志·吴书·陆逊传》注引《陆氏世颂》曰:“逊族纡,字叔盘,敏淑有思学,守城门校尉。父骏,字季才,淳懿信厚,为邦族所怀,官至九江都尉。[1]”孙吴时期,陆氏一门声名显著,功勋卓著,《世说新语·规箴》载:“皓问丞相陆凯曰:‘卿一宗在朝有几人?陆答曰:‘二相、五侯、将军十余人。皓曰:‘盛哉![2]”受家族环境的影响,陆机从小便抱有伟大的志向,那就是希望将来能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然而正当自己意气风发想要有一番作为之时,却遭遇东吴覆灭亡国的沉重打击,他的两个哥哥也战死沙场,那一年的陆机仅仅才二十岁,作为战俘的陆机及其兄弟二人不幸被俘至洛阳,这场亡国的浩劫几乎摧毁了陆机的所有梦想和骄傲。虽然尽管晋朝对陆氏颇有赏识之意,但生性高傲不愿屈从为晋朝效力的陆机,于次年便同其弟陆云重回华亭故居闭门读书,这一读不想竟是整整十年。这十年的闭门苦读也渐渐冲散了陆机内心的恐惧与迷茫,让他在冷静之余思虑良多,吴国覆灭的根本原因究其根本还是在于那早已腐朽不堪的统治阶级内部,晋朝的统治者也只是压垮骆驼背的最后一枝稻草,改朝换代是早晚的事,十年的光阴匆匆而逝,他唯一教会陆家兄弟的事情就是看开,这也让壮志未酬的陆机重新燃起了出仕的斗志,终于在晋武帝太康十年,陆机兄弟接受了晋朝的应诏踏上了仕途的新征程。
自从陆机兄弟出仕晋朝之后,其本身那种出身门阀贵族的优越感以及自负才高的优越感便慢慢显现,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善于人情世故的陆机在一开始便遭到了周边很多士人的排斥,因忍受不了当地人的排外思想,性格孤傲的他常常跟周边人展开唇枪舌剑,如他由于跟同为士族大家出身的潘岳相互看不顺眼,这二人常常在大家面前上演相互讥讽的戏码,博采众长的陆机甚至不惜与他人为敌经常妙语连珠地炮轰在座的一干人等,因此,陆机的行为给众人留下了刚烈、清厉的印象。在《世说新语·赏誉》一篇就有如下记载述:“士衡长七尺余。声作钟声,言多慷慨。[3]”刘孝标在为此作注时引《士人传》曰:“机清厉有风格,为乡党所惮。[4]”从很多史料的记载中,我们都可以得到求证,陆机的清厉以及他的刚烈个性让他与周边人的关系紧张,易产生矛盾,这其实对他的仕途之路并无任何好处,甚至还成为了他在未来仕途上面的一大障碍。正是这样一个性格刚烈之人对其人生理想竟有着超越常人的执着与狂热,在前面我们已经简要介绍到了他的家族及其成长的环境,从小受此环境教育并耳濡目染的小孩无一不怀有建功立业的远大抱负,陆机在其早期的作品中,就有用大量的笔墨论述、描述其家族成员卓越功勋的传记、文章,如《吴丞相陆逊铭》、《述先颂》、《吴大司马陆公诔》、《祖德颂》等,从这些文章的题目中我们便能清楚地看到他对其祖父和父亲的崇拜尤甚,他在论述自己祖父陆抗的功绩时极尽赞美之辞,甚至还将祖父的伟大形象以更加理想化的形象塑造出来,这渗入骨髓的骄傲与崇拜之情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了陆机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他对官场的狂热与追求正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通过不完全统计,陆机在诗文中显露的功名之叹可以说在西晋诗人中是最多的。如他在应诏赴洛途中所做的《赴洛》二首,诗中的内容便难掩作者对于自己即将展开的宏图伟业之蓝图的喜悦之情同时做好了不准备回家的长远打算。无论顺境逆境,他都会借助诗歌传达自己的强烈的决心和抱负,如他在入晋之后屡遭仕途挫折之时,便有做《长歌行》、《遨游出西城》、《秋胡行》、《日重光行》、《月重轮行》等诗来激励自己迎难而上、勇于奋进,又比如他在自己弥留之际所作的《百年歌》十首,诗中写了自己从十岁到百年的人生变化,不仅是身体上还有对世间万物认知的心理变化,正是因为看透了人生无偿的变化,也更能体会到人生乐趣所在,反反复复的“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二句让诗人也学会了苦中作乐。《晋书·陆机传》:“时中国多难,顾荣、戴若思等咸劝机还吴,机负其才望,而志匡世难,故不从。[5]”正是因为他对功名的那份执着与热情,才让他在西晋政局最混乱险恶的时候始终不肯抽身而退。
接下来我们再来说一下陆机的忧患意识,在前文中我们也提到过还未真正出仕的陆机便遭遇了亡国之痛的坎坷经历,这对于陆机人生心态的转变便是一次彻底的蜕变,亡国之前还意气风发、壮志满怀,亡国之后的陆机便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面都无法走出亡国的阴影,身心俱疲。在其隐居读书的那十年里面,常常感慨世事的无常与生命的短暂。那种痛彻心扉的打击曾经一度让陆机对前途感到迷茫甚至是绝望。经过十年认真反思的陆机在入仕晋朝后本以为能够重圆儿时的梦想,然而在其遭遇了杨骏、贾谧争权以及八王之乱的政治动乱后,在政治夹缝中苟延残喘的陆机也倍感仕途的凶险。他在《述思赋》中就写道:“情易感于已揽,思难戢于未忘……嗟余情之屡伤,负大悲之无力。敬彼途之信险,恐此日之行昃。”诗文上下无不流露出诗人对命运的无奈,与对仕途之路多艰的感伤,又如《叹逝赋》中:“咨余命之方殆,何视天之茫茫。伤怀凄其多念,感貌瘁而鲜欢,幽情发而成绪,滞思叩而兴端,惨此世之无乐,咏在昔而为言。”诗人在写此诗之时晋朝的政治已经越发地凶险,一步错步步错的陆机,也不禁为生命的短暂而悲痛。当身陷八王之乱的之时,陆机在《门有车马客行》中写道:“借问邦族间,恻怆论存亡。亲友多零落,旧齿皆凋丧。市朝互迁易,城阙或丘荒……慷慨惟平生,俯仰独悲伤。”该诗表达出了诗人对死亡的恐惧与忧患之情。此外,在面对成都王颖对他的高官封赏时,不愿在非常之时成为旁人非议和嫉恨对象的陆机是坚辞不受,因为在他看来:“羁旅人宦。顿居群右,而王粹,牵秀等皆有怨心,故辞都督。[6]”他在仕晋之后的遭遇的种种排挤与轻视后,也同样深刻地体会到身为吴国旧臣的自己,自然会遭到当地臣子的排斥,后来每每遭遇他人的非议与不公时他便有感而发道:“道虽一致,途有万端。吉凶纷蔼,休咎之源。”(《秋胡行》)这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窘境常常让陆机感到不安和无奈,因而内心的忧患意识也更甚。
综观陆机的一生,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幸与悲哀的,他怀着心中的出仕執念在宫廷内部的相互斗争中常常奋力突围,为自己寻求安身立命的靠山,他在仕晋先后曾为多人效力,又多次因为所侍之主的倒台而险些丢掉性命,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日子虽说身不由己,但因始终无法放弃心中的执着而最终成为了政治的殉葬品。可以说,陆机诗文中的忧患意识并非空穴来凤,它是陆机现实政治生涯的真实心理写照。
注释:
[1]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2006.795.
[2]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北京:中华书局,1983.551.
[3] 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北京:中华书局,1983.443.
[4]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北京:中华书局,1983.443.
[5] 房玄龄.晋书.北京:中华书局,1974.1256.
[6] 房玄龄.晋书.北京:中华书局,1974.2376.
参考文献:
[1]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2006
[2] [3] [4]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北京:中华书局,1983
[5] [6]房玄龄.晋书.北京:中华书局,1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