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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豚鼠好朋友

2014-04-29Sherry芸

中学生博览·文艺憩 2014年2期
关键词:牙牙上铺豚鼠

Sherry芸

“尹小然和牙牙永远是好朋友。”

“最好的”三个字被长成艾菲尔铁塔一样的符号夹在“是”和“好朋友”之间。这些字被藏在女生宿舍309寝室4号床的下铺床板旁的墙壁上,蓝色圆珠笔的痕迹起码要有一段时间才会退色。这段时间会有多长呢?

永远是好朋友的“永远”又会有多长?

尹小然和牙牙认为有天荒地老那么长。

尹小然

上高中的第一件大事,一定是分座位和分床位,这可是相当于人生伴侣的确立。上课睡觉要同桌提醒,考试靠同桌透露答案,晚上睡觉也要上下铺和谐共处啊!我坐看右看,有个一起考进来的初中同学,跟她做同桌最好了。偷偷排队到她后面,一会儿老师分座位的时候,我跟着她一块过去就一定会分到一起的。

“天哪,怎么会算差一个人!”咬牙又跳脚。

没想到莫名其妙错过了熟悉的人,结果眼睁睁看着人家远离,座位没有挨在一起,连寝室都分开了。

终于老师排好了座位,我旁边坐着的女孩子,头发短而微黄,脸上的雀斑也细细密密,完全陌生的面孔,跟班级里的大部分人一样,连什么名字都不晓得。

“算了,但愿她没什么怪毛病,三年很快就过去了。”我对自己说。

牙牙

“我要睡上铺哦!”

看着一点商量意思都没有的女孩子把自己的行李往床上一扔,像家里豚鼠被放出笼子一样,用不可思议的敏捷又迅速的姿态爬上上铺,我愣了大概有五秒,撇了撇嘴,把自己的东西放到下铺。

我本来也没想睡上铺啊。

为什么觉得她像家里的豚鼠呢?家里那只总是跟自己不亲近,一放出笼子就光速藏到角落里,也不敢跟自己对视。像现在上铺正在哼哧哼哧铺床的那个女孩子,从今天分座位就没好好说一句话。

但是我知道她叫尹小然。

我也知道她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尹小然

很少有人喜欢上铺,但是我就很喜欢,起码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看到的是白白的天花板,而不是黑压压的床板。

我总是不能很快入睡,因为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也考进了同一所高中,虽然不是一个班级,但这样的兴奋感让我觉得白色的天花板在熄灯之后也是浅粉色的。

那个漂亮又高傲的男孩子,那个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话的男孩子,那个每次都考第一名的男孩子就在旁边的那栋男生宿舍的某一张床上。

他是已经睡着了?还是跟我一样?

这样纠结又酸甜的思想,使得我翻来覆去,胸中好像有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云雾,这团云雾模糊了我的思维,最后只能陷入深深的沉睡。

牙牙

上铺那个尹小然總是睡得很晚,翻身又很频繁,我根本就睡不好,有时很生气,很想跟她说请你早点睡不要总翻身,但是她总是轻轻地叹气,轻轻的声音就像抚摸家里的那只豚鼠时,光滑的毛皮下面轻微颤抖的小身体,柔软又倔强,让人心酸又心疼。

我大概是想家了,想那只小东西。

周末回家时候买点油麦菜喂它吧。

尹小然

我不太清楚怎么跟别人相处,不知道说什么让别人高兴,也不知道说什么会让人不高兴。没有什么朋友,以前的同学对于我的印象不深,同样,我也记不得他们谁是谁。

像现在,整整一个礼拜了,旁边坐的人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

自己一个人看书写字,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找老师问问题,一个人收拾书包回寝室睡觉。

这样的日子偶尔会让我觉得孤单,可是我早已经习惯。

要不是发生这件事,她的名字大概只有老师上课点名时候才有机会知道了。

还是跟往常一样,下了晚自习,我像平常一样,把水壶往包的侧兜里一塞,背上书包一个人匆匆回了寝室。因为有点感冒,我打算洗漱完毕就就快点躺床上好好睡一觉。到了寝室,我把书包用力抡到床上,从床底下拖出脸盆就去了水房,走廊里遇到同桌,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

似乎是跟平常一样,什么都收拾完毕,爬到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发现,今天其实是跟平常不一样的。

床上的书包下面全是水,原来是水壶塞到包里的时候,没注意盖子没盖好,我又直接把书包像风车一样抡到上铺,水漏了大半在床上。

牙牙

熄灯了,我注意到今天上铺的女孩子好像有些安静得过分,叹气啊翻身啊一样都没有,仿佛没睡在床上。

正准备入睡,迷迷糊糊看见好像一团东西下来了,我恍惚了一下惊醒,看见上铺抱了一大团褥子还是被子的东西,蹑手蹑脚爬下来。

“怎么了?”我问。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奇心,也怕她动静太大把查寝的老师招来。

她好像犹豫了很久,我几乎能看到她咬了自己的嘴唇,“床湿了。”我听过她上课时回答老师问题的声音,清清亮亮的,却从不知道她也会发出这样不知所措的软软的声音。

仿佛什么寒冷的东西,突然自己有了暖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知道,家里那只防备意识巨强的豚鼠,如果开始信任我,在我抱住它的时候不挣扎,在我抚摸它的时候不颤抖,这样的事会多么让人觉得暖洋洋。

尹小然

我也不知道这湿掉的床单和褥子到底该怎么解决,当下铺的同桌坐起身问询的时候,莫名其妙心里从惊慌变得平静。

走廊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如果被查寝的老师抓到了会被批评的。

“湿的东西先放地上,明天早上再去晒。”黑夜里有明亮的眼睛,这眼睛的主人掀开自己的被子,“快进来,老师要来了!”

我完全没考虑,松开手里的一大堆,钻到刚刚有她体温热度的被子里,动作有点不自然。也许是被子下面的温度渐渐变暖,也许是孤单这件小事的暂时离开,一张床上的我们两个都从刚开始的微微僵硬,渐渐放轻松了身体。

那个夜晚,我第一次没有想着那个男孩子入睡。感冒了的脑袋昏沉,我什么都没有办法想,就那样睡着了。

牙牙

第二天早上,我也感冒了。

但是,尹小然问了我的名字。这个孩子听见我略带鼻音的声音,清冷的眼眸里有些愧疚,虽然她什么都没说。

那眼神让我觉得又喜悦又好笑,我不由自主摸了摸她的脑袋,她的头发又黑又软又长,像什么小动物。

像我的豚鼠,虽然回家之后,那只更加怕我。

从这件事之后,我们渐渐熟悉了对方,我知道她天天想念的男孩子在这个年级最好的班里面,也知道了为什么她总在上铺像要把自己炒熟一样滚来滚去。

我们开始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下晚自习回寝室,她上课睡着了我帮着盯住老师,课堂小考时她把答案借给我抄,我分享着她单恋的酸涩,她分享着我养豚鼠的琐碎,我们分享着彼此的心与青春。

我们在床板和墙壁的夹缝里,用蓝色的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

“尹小然和牙牙永远是好朋友。”

尹小然

有了闺蜜之后,我觉得“分享”这个词语真的是超赞!牙牙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每次做早操遇到我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在故作镇定地和他擦肩而过之后,我就同牙牙叽叽喳喳起来。

“牙牙你看,他今天穿的运动鞋是最新款啊!”

“家里还蛮有钱的嘛。”

“当然了,家里又有钱,长得又好看,学习又好,简直太完美了。”

“嘁,可惜脾气不太好,你看那张臭脸。”

“脸色那么臭,还这么好看!”

“真是受不了你花痴病。”

“我才不是花痴!你又这样说我,小心下节英语课的单词听写我不帮你哦!”

“好啦,乖,不要炸毛~”

就是这样嘻嘻哈哈的一天一天,我们俩的欢喜和烦愁都在表面,仿佛一场雨就能清洗掉。

牙牙

这个星期回家,妈妈跟我说,那只豚鼠死掉了。

家中没有人,新买的油麦菜连着塑料袋一起放在笼子旁边,不知怎么它就连同塑料袋一起吃下肚子,就这样死掉了。

我决定再也不养宠物,我养了它,却不能对它好,是我对不起它。

我打电话告诉尹小然,我自己还没有哭,她先哽咽着说:“牙牙,我们找个地方把它埋起来吧。”

我们定在近郊的公园,那里有一片白桦树林,风吹过的时候,白桦树的叶子就会哗啦哗啦泛着银色的光芒,我希望我的豚鼠会喜欢那里。

我用我最喜欢的手帕包着它,在公园的路口等着尹小然,附近有富人居住的别墅区,我抱着我的豚鼠跟它说:“希望你下辈子是个有钱人,或者被有钱的人养着。”

我幼稚的话刚说完,旁边一个声音冒了出来:“真是脑残。”

我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这个人我认得,这是尹小然心心念念的男孩子,那个有钱又长得好学习好但是脾气不好的男孩子。

尹小然

当我红着眼圈赶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个人在对牙牙骂脑残,声音清晰又冷漠。我当时只顾着愤怒,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大声说:“你怎么这么说话!道歉!”

然而,当我发现自己怒斥的人有一张我在睡梦前温习了千万次的脸,瞬时大脑一片空白,我松开了手,愣愣地看着他。

而他只是厌恶的一皱眉,“又一个脑残。”残酷冷血的恶毒话语,从漂亮的嘴唇中吐出。

这些冰冷的字,好像是什么尖利的金属,梗在我的喉咙深处,刺穿了我的胸口,疼得我不能说,不能动作,疼得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牙牙

这个在尹小然心中刻下伤痛的男孩子到最后也没有说对不起,可是就算他说了,也不是因为尹小然的爱恋。

我们埋葬了死去的豚鼠,我想尹小然也埋葬了她死去的暗恋。

天快黑了我们才走到车站,准备回家。尹小然一直紅着眼眶,却没掉一滴眼泪。

“牙牙。”这是她的声音,如往常一样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可是带着重重的鼻音。

“嗯?”我也如往常一样应答她,却没有办法抬起头看她。不知何时我自己已经流泪,我想和尹小然一起哭,却又那么不想让她悲伤,只希望能替她难过。

我站在汽车站牌旁,深深埋着头,眼前全是模糊,心里纠结着,手上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站牌上斑驳的油漆。

尹小然伸出她的手,抓住了我不停破坏的右手手指。这个傍晚,她的手与我的手有着同样的温度。我回握她,什么也没有说。

寝室墙上的字又加了三个字,“最好的”,用一个像埃菲尔铁塔的符号加在“是”和“好朋友”中间。也许是同一个人写上去的,也许是另一个人写的。

尹小然和牙牙是最好的好朋友,谁写上去的又有什么分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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