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回头啊
2014-04-29蓝与冰
蓝与冰
夕照把我的脸烤成荷包蛋的颜色的时候，是下午的5点20分。我的心里像是有一万只蝉在唱着交响乐，耳膜上鼓动的全是烦躁和喧嚣，心情糟糕得想一把撕碎面前的卷子。
前面的韩智远看起来早就答完了题，百无聊赖地把自动笔转得“咔哒”直响。他那副悠然轻松的样子更让我郁闷，就像是我快要淹死了，他却一直在我身边自如地游来游去。试卷上一串串烦人的数字都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蚂蚁，我实在烦得受不了了，才终于泄了气，软软地问了一声：“哎，卷子借我抄抄行吗？”
韩智远转回头，扬了扬眉毛说：“就知道你答不完，拿去吧。”
接过他的卷子时我的手都在哆嗦了，心里一遍遍地训自己不争气，可大脑又在委屈地说：可是，我真的不会啊。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和韩智远是不同的两种人，我们距离不远，但高度不同，他永远站在需要我仰望的高度。他聪明得有些过分，小学时就拿过全国级的奥数奖，于是成绩好就有了金光护体，他成了我们小区所有家长用来训孩子的榜样。于是他眼里的自己好像也总是高人一等，淘气都成了活泼，任性都成了特立独行，连头皮屑都能被叫成“智慧燃烧的灰烬”。他的自恋是因为他有资本，而我的童年只能因为他背负上浓重的悲剧色彩。我可能只是资质平平，可是和他一比，我就成了笨小孩。
一直走在我前面的韩智远也有着所有天才们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眉目里都写着骄傲，看我都是低一等的俯视。就像现在，老师罚我们留下写卷子时，他明明知道我不会答，可也不会主动告诉我答案。从来都需要我低下头来央求一句，再骄傲地递给我，享受一样地挑挑眉毛。
就是这样恶劣的个性，让我一想到就泛起了心酸。韩智远的字迹有些潦草，我正在努力判断一个字母是b还是6的时候，就隐隐听见前面的韩智远粗鲁地收拾书包，然后很大声地摔上了门。他又是在不屑我，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这里。我的手腕忽然就抖上了，我狠狠地咬住嘴唇告诉自己，别哭，快点抄，抄完就能走了，谁让他聪明呢。
可明明这么想着，手却像是得到了韩智远的指令一样，不听话地自己写起了“傻瓜傻瓜傻瓜”。
早知道会有这么难堪的下场，我说什么都不会拉着韩智远去找我丢的钱包的。翻遍了所以的口袋我还是没找到，最后才想起來，可能是被自己忘在草坪里了。外面还在飘着雪花，我生怕我那人造皮革的劣质钱包香消玉殒或被别人捡走了，于是在晚上九点给韩智远打去了电话要他陪我找手机。
韩智远绷着脸下楼陪我找时还一脸的不情愿，一直在抱怨：“你真是个傻瓜，谁会把钱包丢了，还丢在男生寝室附近的草坪上啊！”我边哆嗦着边赔上笑脸：“我也不想，大晚上一个女生在男寝附近溜达影响多不好，你就帮我找找吧，找到了我请你吃饭。”
结果被找到的是我们俩。就在我们认认真真地猫腰四处找时，一处灯光却忽然打到了我们身上。我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眼，只听见一阵狰狞而得意的笑声：“别藏了，我都发现你们了！说，哪个班的？”
看样子我是被校园风纪检查小分队给包围了。带头的教导主任那张常年食欲不振的脸难得绽起了笑容，一脸捉赃成功的喜悦藏都藏不住。我还在想，找个钱包而已，我又没偷窥男寝；再说男生么，被看两眼也没什么吃亏的吧。直到又看见韩智远铁青着脸尴尬地站在我旁边我才想明白，我们这是被当做反面典型的早恋约会，被捉了个现行。
想到这我就可佩服教导主任的智商，谁会在这大冷天的顶风冒雪地出来乱搞男女关系，那得有多大的意志力啊。教导主任可能也是想到了这点，抬了抬眼镜费解地问：“韩智远，你们这是……”
“找钱包。”韩智远一副不耐烦的口吻说。身为年级第一名的他知名度有多高就不用我说了，教导主任也松了口气说：“我就说，你处对象也不能和她啊。”
凭什么就不能和我了！我悲愤地想抗议，但也只敢想想。还好这件事没作为桃色事件扩大宣传，班主任在了解情况后只是罚我们每周五下午在学校做题。可我也知道，老师只是借机让一向桀骜不驯的韩智远来乖乖做几张卷子提高的，而我，只是可怜的附属品罢了。那些变态的难题，我几乎全都不会，所以我每周五都要承受着韩智远赤裸裸的鄙视，还得低下头求他借我抄。
就在我想上天对我太不公平的时候，上帝似乎终于听到了我的哀求声，将沈夕晨送到了我的面前，让我那颗被韩智远伤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有了一个治愈的慰藉地。
沈夕晨第一次注意到我时，就是看到我和韩智远被捕在草地的场景。他跟在教导主任的后面，看着吓傻的我想，这女生演技真好啊。但后来我们要被赶回寝室时，我才急着求教导主任：“老师，你先让我找到钱包再说行吗？”
他才知道我是真的丢了钱包，不是装傻是真傻啊。
当晚我在怀着对钱包痛彻思念的心情被迫回了寝室，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去找，可真应了我的乌鸦嘴，一夜的大雪将天地变得白茫茫一片，除了男生们挂在阳台上的内裤和袜子之外，我什么都看不到。正郁闷，沈夕晨就来拍了我的肩膀，他眯眼笑的样子让我想到了笑面猫：“同学，你丢的，就是这个吧。”
我那灰色的小钱包在沈夕晨的手里熠熠生辉起来了，我一个兴奋一把抢过钱包，顺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感激得就差没涕零了。松开手看见沈夕晨脸上升起的两团小红晕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太过奔放了。我忙点头致谢：“你就是当代的活雷锋啊，太谢谢你了，我请你吃顿饭吧。”
沈夕晨倒也客气，耸耸肩说：“别吃什么饭了，干脆，你当我女朋友吧。”
他这思维跳跃得太快了，让我卡机了一小下，我怎么能为了这么点小恩情就以身相许啊。我抬头看了一眼沈夕晨的脸，亮晶晶的雪地将他衬托得格外清俊，眼角略微上提的好看眼睛像是狐狸一样地狡黠，却又藏着冬天也冻不住的温柔。我愣愣地想着，这生意不吃亏啊，不如说，吃亏的那方是他才对吧。
于是丢钱包事件的结局，就是我被罚在教室里做卷子，但也意外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男朋友。他有着温柔流转的眼神和暖暖的笑脸，会当我在教室里忍着耻辱抄卷子时等在校门口，看我出来时唇角一勾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韩智远听说我有了男朋友时很不爽，一向走在前面的他还是第一次慢我一步。他按着我的脑袋说：“早恋有什么好炫耀的，再说那个沈夕晨是谁啊，听都没听过。”
我的脑袋被按得有点疼，可脸上还是挂着痴痴的笑。自从答应了沈夕晨以来，他就近似于宠溺般地对我好，给我买早餐打热水，放学等我一起回家，恨不得全世界都能看到我有多珍贵一样。每次我被韩智远鄙视智商低而元气大伤时，总想扑到他身边去求治愈。他会拍拍我的头，眯着细长的眼睛说：“谁说这样不好了，女生就是要笨笨的才可爱啊。”
他没否认我笨，但是他喜欢笨蛋。他突如其来的宠溺让我幸福得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应对好。可是每次我询问他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时，他总会眼含温柔地注视我一会儿，轻声说：“秘密。”
这也成了我心头最疑惑的问题，还没等我搞清楚就先有人来问我了。到了冬天体育课一向是自由活动的节奏，我在和死党艾小缘坐在操场角落的秋千上聊天时，一个束着高马尾的女孩就走了过来，定定地看着我问：“你就是舒昕？”
艾小缘凑到我耳边说：“小心，这是沈夕晨的前女友孙冰钰。”我还没回招呼她就几步上前拽住了我的衣领皱紧了眉说：“你知道吗，前天沈夕晨才告诉我要和我分手，因为他喜欢上了你。我还在奇怪是哪路神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他究竟喜欢你什么地方啊！”
原来沈夕晨竟然为了我甩了她的前任女朋友啊，我又有点奇怪，之前他明明有女朋友的，那为什么还那样问我呢？可是现状根本不给我时间好好想想，面前孙冰钰虎虎生威的架势吓得我身边的死党都作鸟兽散了，极不厚道地将我一个人留在这。我看着她挑高的眉才忽然想起了我们学校有名的传说：篮球女将孙冰钰，从小练武术，别人减肥都跳跳绳摇呼啦圈，她却是在阳台上耍擒拿拳，耍得我们学校保安看见她都肃然起敬。印象和面前的人重合之后我才吓得脸都白了，直想说“女侠饶命”。
孙冰钰不屑的眼神又让我想起了韩智远：“我真不知道沈夕晨到底在想什么了，怎么会是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人挡住了，韩智远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站在我身后一把勾过我的脖子，用这个有点粗鲁的动作让孙冰钰放了手。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冰冷的语调：“被人甩了不爽你去找沈夕晨啊，别来欺负这个傻瓜！”
他还是在叫我傻瓜，让我明明因为他赶来而有点温暖的心又冷了下来。孙冰钰怔怔地咬着嘴唇，还没回话，沈夕晨的声音就又打破了我们的僵局：“舒昕，你没事吧？”
孙冰钰一愣，然后转身就跑远了，韩智远也松开了我，有点厌恶地说：“你的女朋友你就自己保护好，以后这种事别再让我管了！”
沈夕晨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我也没想到小钰能来找她啊，听说了以后我就马上跑过来了。”
原来艾小缘去给沈夕晨通风报信了，他就赶紧穿越了大半个操场跑过来，没想到孙冰钰一看见他跑得比他还快，这得是有多大的芥蒂啊。我忙说着我没事的，无意间瞥了韩智远，话却忽然噎住了。
他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团垃圾一样的轻视，仿佛我的存在只会给他完美如也的生活制造麻烦和污点。我被冻在原地，沈夕晨轻轻地拍拍我的背说：“没事的，她也就是来吓唬你一下，不会真的伤到你的。”
我只是在难过地想，帅气漂亮又有个性的他们三个才适合去演一部偶像剧，我真的像孙冰钰质疑的一样，连配角都不配演。
谁也没想到孙冰钰也效率行事地飞快地处了一个新男友，同是体育部的篮球健将，般配得让人只有咂舌的份。皆大欢喜的结局，只有韩智远一个人不高兴。
自从沈夕晨开始送我回家之后，我和韩智远交流的机会只有为时不多的上学偶遇和周五的罚写时间了。韩智远的卷子答得越来越快，他也不会再等我求他，做完后都会直接扔到我的桌子上，再一个人走掉。所以即使我每天在沈夕晨的身边都会笑出声，但每周五都是我的噩梦日。可这次，他却没走，脚尖不耐烦地踮着地，半天才下定决心一样回头敲了敲我的桌子：“我说，你还是跟沈夕晨分手吧。”
我正抄得投入，头也不抬地问：“凭什么啊？”
刚问完我的头就被韩智远直接扳了起来，他皱着眉看着我的眼睛说：“我觉得他有点聪明得过头了，你太笨不适合他。”
他的理论我就很不理解，因為我太笨就连恋爱的权力都没有吗？我开玩笑说道：“那谁适合我，你吗？”
韩智远的眉就皱得更紧：“当然不是了，你这个傻瓜，怎么可能啊。”
果然，他心里的定位就是我永远都比大家低一等，配不上沈夕晨更配不上他。我看着他貌似厌恶的眼神就忽然难过得不行，这样的嘲讽不屑和鄙视我经受过多少回，因为他，我从来没有值得骄傲自豪的事，他会掠夺践踏我全部的自信心，只让我缩小成一个越来越自卑的女孩。也许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并不是那么笨的，但是只是因为他的批判我才真的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一个傻瓜。
胸腔里酸涩的委屈终于抑制不住，我一把甩开了韩智远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是啊，你聪明你是天才，你就要用自己的控制力限制住我的一切吗？你就要一直这样骄傲地走在前面，永远轻视我不屑我吗？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傻瓜，什么都不配得到吗？”
韩智远愣住了，我抽泣地将桌上的卷子抓出了褶。半晌他才又开口，还是一样不耐烦而轻蔑的态度：“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傻瓜啊！我说的就是正确的，你就应该虚心听我的才对！”
我就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也不可能甚至不能奢望会改变他的。自信满满的人总有这样固执倔强的特点，根本不是我能说服得了的。我还在哭，就听见有人在用手指磕玻璃，偏头一看，正好迎上沈夕晨的笑脸。他看见我哭了才怔住，然后转身就跑向了校门，似乎想马上冲到我身边。韩智远紧了紧眉，又一次以骄傲的姿势顾自离开了。
沈夕晨赶来时一把就搂住了我，语气是心疼：“舒昕舒昕别哭啊，你怎么了？是不是韩智远那个家伙又欺负你了？别和那种自大的家伙过意不去啊，不值得的。”
我像是要把积蓄了十几年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一样，哽咽着说：“我不想再理他了，以后再也不想和他说一句话了！我以后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当时缩在沈夕晨怀里的我想着这样就不用这么辛苦，就能不再受伤了吧。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上帝真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坏人，无论我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个受伤的圈。
我真的开始和韩智远成了陌路，本来每次偶遇就都是我在主动地打招呼，我不跟他说话他当然也不会降低身份来搭理我。最近他倒是和我的死党艾小缘走得很近，导致我连无辜的她都一并不搭理了。他们一起走时看见我，艾小缘还会开心地问声好，可韩智远之会冷冷地看一眼再转移目光。
还好有沈夕晨一直陪在我身边宠着我，让我没时间去想那些烦心事。可是我不知道，即使已这样亲密的我们，也一直藏着一个导火索，终于在引爆的一天，让我看到了整个世界都黑掉是什么样子的。
再见到孙冰钰时，我正和沈夕晨在压马路，他温柔地说：“你快过生日了吧，我送你什么好？泰迪熊你喜不喜欢？”
于是我们就去文具店挑熊了，很巧的是，正好看到了孙冰钰，和他的现任男朋友。他们正有说有笑地抱着一个大大的熊宝宝，但孙冰钰眼神一飘看见了沈夕晨之后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拉着她的新男友就逃走了。我还在奇怪为什么每次她看见沈夕晨都要逃得那么快啊，可是抬头想问沈夕晨却张不开口了。
他的眼神痴痴地追着孙冰钰离开的身影，连攥着我的手的力度都轻了。等他们出了店门他才回过神，但再看我时，我却再也对他笑不出来了。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本来聪明点的人都会选择先沉住气以后再问的，可是我是傻瓜，所以我直接就逼问了沈夕晨，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早就和死党们聊天时谈过，沈夕晨有着酷酷的神秘感，看眼神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我今天才开始狠狠地后悔起自己的愚蠢，韩智远说得对，沈夕晨太聪明了，我真的不适合他。
沈夕晨出了店门才讪讪地笑道：“就看见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有点走神了。舒昕，你别吃醋啊。”
我才忽然反应过来，从称呼就能看出来的，他一直是连名带姓地叫我“舒昕”，可是之前却是叫她“小钰”的。而之前我问他喜欢我什么地方的时候，他随口而答的“秘密”也根本就是“并不怎么喜欢”的掩饰罢了。被我逼问了好久，沈夕晨才终于软了下来低声说：“是啊，我之前特别喜欢孙冰钰，可是我后来发现，她并不怎么喜欢我。还是我的女朋友的时候，她就又和体育部的那个男生好上了。劈腿这件事对女生来说不太好听的，所以我想还不如说是我喜欢上了别人，还能换得她自由。也许有时候喜欢就是这样吧，看见她抵达了幸福就已心满意足了，不是吗？”
原来如此啊，他为了成全她而欺骗了我，委屈了自己。一切都理顺了，我之前一直在想他为什么喜欢我，其实我真是个傻瓜，沈夕晨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帮他给她喜欢的人铺路罢了。所以他帮我找到钱包，就有了搭讪的借口展开新的剧情了。他真善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能付出这么多，可是，他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自卑心又像章鱼足一样爬起来猛地扼住我的心，狠狠地拖到冰冷而沉重的水里。沈夕晨低着眉眼说：“对不起，但我根本没想伤害你的，因为我捡到你钱包的时候打开看过了，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喜欢上我假戏真做的……”
我还以为沈夕晨会是我的慰藉，可我现在才明白这才是最大的谎言。他对我的好都是在想着孙冰钰，包括今天来挑玩具熊，都是因为孙冰钰喜欢，他才习惯性地来看的。我抬起手特想甩他一巴掌，可最后，还是扼腕无力地沉下了手。自卑的人都有这个通病，难过时不懂怎样用伤害别人来发泄，只懂得把难过都自己消化掉，然后变得更自卑。
我挡着眼睛，不想让沈夕晨看到我的眼泪，所以我也没看到接下来的场景，只感觉到身边闪过了一缕风。睁开眼时，愤怒的韩智远一拳直直地打在沈夕晨鼻梁上，戾气让他的眼睛都变得有了棱角，不等沈夕晨直起腰，他的第二拳就又揍了下去：“谁让你惹那个傻瓜哭的！”
可真正的傻瓜是韩智远才对，我们在离校门口不远处的文具店前面发生的冲突，还刚好是放学点，好事者很快围了起来。韩智远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拦也拦不住，沈夕晨则一下都没还手，任韩智远的拳脚交加地落到他身上。我当时还以为沈夕晨是因为心虚而不还手，可我后来才知道，原來他才是最聪明的人，韩智远和我，都是傻瓜。
这半年学校一直在整顿风纪，所以才经常有教导主任四处巡查，而这次打闹事件正好撞到了枪口上。我和韩智远下午被叫到了办公室，所有的证词都能证明，是韩智远在单方面打沈夕晨，毕竟人家一下也没还过手。于是，他包揽全责，被记大过全校通报然后，取消了校长推荐大学的保送名额。
前面的还好说，最后一条惩罚几乎是要毁了韩智远的前途啊！我疯了一样地和老师争吵，他们也还是固执己见地说这么恶劣的事件没开除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我无力地回头时才看见，韩智远对我还是一样嫌恶的眼神，冷冰冰地说：“还不是都怪你。”
审讯结束后，艾小缘就等在门口焦急地问结果，韩智远却一甩手先走了。艾小缘无奈地看了看他才又牵起了我的手。
她一直在安慰哭得直抽噎的我：“别哭了舒昕，我告诉你一件事吧，韩智远喜欢你。”
我根本不相信摇摇头说：“不可能，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喜欢我，我一点都不相信。”
艾小缘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相信，包括他自己都不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他和我在一起聊天时虽然一直在说你笨说你傻，但我们的话题却一直是在围绕着你；我们在街上走看见你时，他的路线就会一直无意识地跟着你走了；他每周五都把你一个人扔在教室是因为他看沈夕晨接你会不爽才先走，而包括今天中午也是，他看见你哭了就丢掉了全部的理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么生气呢！”
我傻傻地听着，心里一片茫然。艾小缘接着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人就是有着异常高涨的自尊心，自恃很高，可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你。可他根本不会表现，大家一直以来的吹捧让他根本不会怎么低头，明明一直都在想着你的事，明明总是有意无意地注视着你，可是却还是不愿意承认。他太喜欢你了，却又太不会喜欢你。他才是真正的大傻瓜，情商低得我都鄙视他。”
我最经常做的一个梦，就是韩智远在我前面走，我一直在后面很努力地追，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永远都到不了他所在的地方。他一直骄傲固执地走在我前面，一次也没回过头。
可是我今天才知道，其实他的心里也一直住着一个小小的我，也在因为我而情绪波动。也许聪明的他早就看出了沈夕晨的口是心非，所以才来提醒我，可是却连提醒的方式都表达不好。他明明就知道我就在身后，可是他就是不懂该怎样回头。
而其实我，早就憧憬等待他太久太久了。我的小钱包里装着他小学毕业时贴在毕业证上的照片，那是我唯一一张他的照片，还是我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撕下来的。所以沈夕晨一看到就知道了，我有多么喜欢韩智远。
他就是我心里太阳一样的存在，我向往却永远追逐不到。即使他蔑视我，我却还是忍不住要喜欢他，甚至一个人偷偷跑到男生寝室窗外，想要在下雪天窗上结霜的日子，在他的寝室窗户上画一个笑脸，提醒一直摆臭脸的他要多笑笑。可是我是傻瓜，不知道窗花是结在室内的，所以我找到了他的寢室窗户也只能窘迫地再离开，还把自己的钱包丢在了雪地上。
可现在，那个骄傲伤人的太阳再也不会亮在我的世界了。听说学校取消了他的保送资格后，他妈妈来学校大闹了一场，可学校还是不愿退步。于是他妈妈给他办了转学。
本来他的成绩在全市都数一数二，自然很多重点高中都原意抛橄榄枝。学校知道后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妈妈用这个潇洒的动作甩回了学校一个巴掌。韩智远转去了邻市的高中，走到时候也根本没告诉我一声。艾小缘说，他是个看不懂自己的心的傻瓜，等到有一天他终于明白的时候，他就会懂得后悔难过，就会放下一直以来的骄傲，回头来找我了。
可是我不能亲眼看到那一天了，忽然消失的他连联系方式都没给我留。我只能一边奢望他早点变得聪明，一边不安而寂寞地等下去了。我心里的梦境，还不知道会上演多少回。可我再也不想沉默地追逐了，我再也不想把心情都咽回肚子了。所以也许下一次，我会喊出声吧，很大声冲着那个骄傲的背影，用力到眼泪都流出来：
“傻瓜，回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