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码的夏天
2014-04-29巫小诗
巫小诗
你能想象一个穿32码裤子的女生长什么样吗？
是满脸油腻眼睛快要眯成缝，还是笨手笨脚下巴叠出好几层？
当然，你们也许根本不愿意去想象。
夏晓晨到底有多重，一直是全班同学热衷讨论的话题，有人说140，也有人说不止，真相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可她谁也没告诉过。
虽然名字里有“夏”字，但她最讨厌夏天，毋庸置疑，每个胖子都注定与夏天为敌。
有一部电影叫做《牛仔裤的夏天》，评分还挺高，但晓晨很讨厌这个电影，因为她根本买不到牛仔裤，几乎没有女款会出32码，而她又很排斥穿男装，所以，一年四季穿着运动裤。没有牛仔裤，也没有夏天。
也许所有人都认为，胖姑娘在买衣服上不用花什么钱，商场里的断码大号衣服，似乎永远在打折，而那些时尚的款式，又跟她们没有关系，她们只需要天天穿着松垮的灰色的每一件都长得一样的衣服，然后把所有的钱花在减肥和长胖上。
事实是，胖姑娘的生活成本远没有这么简单：盯上许久的漂亮衣服，虽然试都不试就知道紧绷绷，还是一咬牙买回家，想等瘦下来穿，然后，衣柜便又多了一件再也派不上用场的衣服；在服装店试衣服时，因为导购一句接一句的赞美，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胖，这件衣服太适合自己，然后欣然买回家，回家穿上，连亲妈都说看不得。还有更多的断码衣服，脑子一热贪便宜买下，后来即便发现是残次品，也无法退换……
胖姑娘的生活，还真是悲惨呢，她们不仅比别的姑娘胖，还跟所有不胖的姑娘一样爱美和希冀爱情。
想到这些，夏晓晨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把手里的大杯奶茶喝完。
其实，夏晓晨的人生，还是有过一点爱情的。
文理分科前，班上有个男生对她有点意思，虽说男生自己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但风言风语可是漫天乱传，什么一见钟情啊，非她不可啊。晓晨一方面表情严肃地表达对男生的不屑，一方面又在心中窃喜，自己好歹也是有人追的姑娘。
为什么不屑？因为啊，男生比她还胖许多！天知道晓晨多介意“胖”这个字，她才不要“你胖我胖将就着凑一对”那种随便的爱情。
直到文理分班，男生也没对晓晨发动爱的攻势，他选理，她选文，这事也就像过家家一样没了消息。晓晨开始纳闷，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啊，怎么不追着试试，难道这一切都是八卦的同学们开的玩笑？长这么大，只有自己暗恋，都没有真正被人喜欢过。被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直到高三，夏晓晨也没体验过被喜欢的滋味，反倒是作为全班同学的知心姐姐，解答过无数爱情困惑。很多人都爱找她倾诉，说秘密也好，吐槽也罢，她简直成了一个公共的树洞。
她欣然接受一切的倾诉和咨询，她把这当成是大家喜欢跟她当朋友的方式，“那么多人，偏偏选择我，当然是我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让人喜欢和信赖啊。”她总这样对自己说。
似乎，每个胖子都有好人缘，他们天生面善，让人感觉不会动歪脑筋，不管跟他们怎么相处，哪怕话说重了，也不会生气，他们每天就吃吃笑笑，单纯得不会长大似的。人一胖就会显得无害，这是真理。
可当晓晨有烦恼的时候，却找不到合适倾诉的人，不是吧啦吧啦说一堆才发现别人根本没有在听，就是告诉别人后秘密被一传十十传百地昭告天下。
谁说胖子没有脾气，这次，夏晓晨是真的生气了！
全校都在传她迷恋周铭的事，周铭是谁？尖子班的班长，成绩好，长得帅，还打得一手好篮球，简直是现实版的入江直树。
大家都在说，夏晓晨总绕道走过周铭教室门口，只为多看他一眼，偷了他的作业本，还总给他发短信，爱半夜给他打电话，骚扰到了他的正常生活。说她白日梦做大了，周铭根本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哪个入江直树会喜欢上唐宛如？
而夏晓晨此刻简直要发疯，这些谣言也太荒謬了吧，自己只是对别人说过，周铭这个人很不错，多么单纯的一个评价，怎么演变成如此夸张的脑残粉。绕路看他？自己连他坐什么位置都不知道，偷作业本就更好笑了，偷来干吗？当字帖临摹啊？别说骚扰电话了，连他号码都没有……
越想越气，这些传话的人真是太讨厌，个个都是自己曾经掏心掏肺帮着解决心理问题的，现在可好，以怨报德。以后再也不当任何人的树洞了。
可是，现在生闷气没有用啊，怎样才能消除谣言呢？毕竟这些话语太伤自己好姑娘的名声了，保不齐毕业前还能谈场恋爱呢，可不能被毁了。
首先要找到谣言的始作俑者，从根源来解决问题，但又不得不心虚一下，觉得周铭不错的话，不止对一个人说过，贸然确定嫌疑人太过鲁莽，连坐制的一把抓又太不人性化。跟同学们好好解释？怎么解释得过来啊，楼上楼下的班级都知道了，除非用上校园广播，不然口水都得流干，而且容易越描越黑，越解释就越掩饰，人家杀人犯还说自己是清白的呢。
怎么办怎么办……夏晓晨头都快想炸了。
要不，找周铭出来说句公道话？他的作业本丢没丢，有没有接到我骚扰电话，只要他一开口，就一切明了，那些流言蜚语便会灰飞烟灭。
可是，从来没有过交流，怎样取得联系呢，而联系的过程，又怎样不被别的同学发觉，呼，真是想得脑容量都不够用了。
一夜的辗转反侧，夏晓晨终于想出了一个有些可行性的方法。
清晨六点多，她敲开了教学楼保卫科的门，“爷爷，我是高三（9）班的学习委员，老师打电话让我提前去她办公桌上拿班级的早读材料，可现在办公室还没人，您能给我开个门吗？”
门卫爷爷一边嘟囔怎么来这么早，一边拿起钥匙串开始上楼，晓晨紧跟其后。
开门后，爷爷转身便走了，晓晨左顾右盼了一番，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便昂首阔步地进了办公室，她并没有走向自己班主任的座位，而是低頭看着别桌的作业本，凭借作业本上的班级署名来寻找高三（1）班，这是周铭的班级。
确认了三（1）班班主任的办公桌后，晓晨便弓着身子开始挨个翻看老师的抽屉，在翻第二个抽屉时，她控制住声音兴奋地说了句“Yes”，是的，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一份班级联系方式表！
她拿出手机给这张纸拍了张照，然后迅速将其放归原处，逃离现场。这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夏晓晨简直觉得，自己不进FBI当个间谍都可惜了人才。
回到教室后，她拿出手机来欣赏自己的战果，怎么回事？！照片是模糊的！难道是太匆忙太紧张了？这么不清晰的照片一点用处都没有嘛，得再去一次，她看了看时间，离上早读还有一会儿，或许来得及。
她飞奔到办公室，可惜，现在已经有两位老师到场了，其中有一位老师还认识自己，没有办法再走进去，在别班老师的桌上拿什么东西，只能作罢。
哎，真是人一骄傲，上帝就发笑，都怪刚刚得意过头。差一点就弄到手周铭的手机号码了，现在怎么办，明天再用这招，门卫爷爷该起疑心了，再说，晓晨也做不到天天提前半小时起床。
可是，还有比在办公室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周铭手机号码更好的方式吗？并没有。同学们都在早读，唯有夏晓晨心不在焉地躲在书后面沉思。
人就是这么一根筋，晓晨坚定地认为，自己必须再去一次，也等不到明天了，就现在！对啊，就现在，现在早自习坐班的老师们肯定都在班级里，而上午上课的老师，又不会来这么早，现在的话，办公室应该刚好是空的。
夏晓晨站起身，怯弱弱地走到讲台前，一脸痛苦地跟老师说，肚子不舒服，去一下厕所，老师当然同意。她慢慢地走出了教室，刚走出班级视野就开始健步如飞。
为了不露馅，她走的是厕所方向，然后从楼上绕路回到同一层，从楼上过的时候，闲着没事随便扫了扫教室里面黑压压的一片，完蛋！跟周铭对视上了！这家伙成绩这么好，早读课还东张西望，太不符合逻辑了！晓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得迈不动脚，愣在原地，而周铭班级里的同学，也开始陆续看到窗外的她，然后隔着窗户玻璃，发出阵阵笑声。
笑让晓晨从发愣中惊醒，接着赶路前往办公室，哎，这下又该落下笑话了。
来到办公室，果然没有人，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第二个抽屉，拿出联系表，轻轻放到桌面开始拍照，确认照片清晰后，再原路放回，迅速逃离。这一次该万无一失了吧。
离开的时候，又不小心瞄到一摞作业本最上面一个的熟悉名字——周铭，好想看一下他的字写什么样哦。翻开一看，咦，怎么是英语本呢，大家的字母都写得差不多，看不出多大差距，应该看语文作业本。他的语文老师应该不是这个办公室的，大约是楼下的那个，晓晨鬼使神差地就开始下楼，朝着另一个办公室走去。
这个办公室果然也没有人，晓晨蹑手蹑脚地进来了，三（1）……三（1）……三（1）的语文老师坐在哪啊，真是的，半天找不到。
“同学，你在找什么？”
晓晨惊讶地回头，一个白胖白胖的眼镜男，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正是三（1）班的语文老师，而晓晨半天没找到的东西，此时正抱在老师的手上……一沓作业本。
“呃……这个……是这样的……我是三（9）班的学习委员……老师让我来向您借一本书写工整的作业本，复印一些给同学欣赏学习，我班上的书写不太好……”晓晨支支吾吾，临时编出了一套理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说走错办公室而直接走人。
眼镜老师眨了眨小眼睛，说这样啊，好的，顺手翻了翻作业本，挑出了一本递给夏晓晨，晓晨接过来一看，并不是周铭的，是个女生，只想要周铭的啊，怎么开口，哎，纠结死了，干吗脑子发热地跑到楼下来偷看作业本，让自己这么下不来台……
“嗯，这本也不错，也给你吧。”在夏晓晨各种内心埋汰自己，正要失败离场的时候，眼镜老师再递过来一本作业。
居然是周铭的！哈哈哈，老天太眷顾自己了，各种戏剧画面的出现啊，谁说胖子的人生只能演配角啊，有配角这么坎坷这么多戏份的吗？自己一定是主角！夏晓晨谢过老师后，便得意地一边夸自己一边回教室。
一边走一边看周铭的作业本，字真的很好看呢，苍劲有力又不失秀气，简直都能想象得到他穿着白衬衫，手指修长，若有所思的样子。晓晨觉得周铭的字比老师给的第一本更好看，当然，这其中必然有主观原因啦，女生很难由衷赞美女生的，何况人家周铭还是男神。
快走到自己教室门口，晓晨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是空手出来上厕所的，抱着作业本回去不太好吧，再被看见写的是周铭的名字，就更不好了，纠结的人类啊，脑子都快打结了。
“铃……”救世主出现了，铃声救了晓晨，可以不用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进去了。
正当晓晨在门外窃喜时，自己的班主任第一个走出了教室，看到门外的晓晨，老师不解地问她：“上个厕所，怎么去那么久？”
呃，这个，被老师撞上简直比被全班同学看见更为倒霉啊，晓晨只能继续圆着自己的谎了，“老师，这是三（1）班老师让我给您的，他班上书写好的同学的作业本。”
“哦，可是我没有跟他要过这个东西啊？”老师接过作业本，一脸迷糊。
“嗯，大概是他觉得我班上书写不好看吧。”晓晨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话，接完就觉得万般后悔，这不是成心让老师们产生过节嘛。
老师脸色不太好，并没有再说话，只是接过作业本，紧紧攥着离开了，简直都能闻到她身上蓄势待发的火药味。
哎，晓晨啊晓晨，真是好奇害死猫啊。只想弄个手机号码，却把事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知道这个雪球最终会砸向山下哪个倒霉的村庄，但愿不是自己家。
忐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长的时间才勉强平静下来。算了，管它雪球滚到哪，让它再滚一会儿，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吧。
既然手机号码搞到手了，第一步当然是联系周铭，把事情跟他说一说，让他出来替自己说句公道话，远离这风言风语，好歹也是要高考的人了，成绩一般归一般，读书的诚意还是要有的，天天操心些流言蜚语，真是太浪费生命了。早点把事情解决，早点静下心来搞学习，嗯，就这样。
白天周铭大概在认真上课，带不带手机在身上都不一定，还是晚上联系他好了。
下晚自习回到家，夏晓晨都顾不上洗漱，先一头钻进房间，正襟危坐在书桌前，拿出写高考作文的认真态度，编起短信来：
“你好，我是三（9）班的夏晓晨。”呃，这样的开门见山的开头方式是不是太随便了？一点都显示不出发短信人的文采和叙事能力，自己好歹也是个在校报上刊登过几个豆腐块的小作者，可不能在给男神的第一条短信上没气场。
退格重来，“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想跟你把一个事情说清。”这样看起来好怪，像敲诈勒索，下一句就差写你的家人在我这，速汇款了，不好不好，莫名其妙的。
再再退格，“别问我是谁。”哦哦，好文艺，瞬间想起王馨平的歌来，等等，下句好像是，“请与我相恋……”不行，这样事情就越描越黑，更说不清了。
手忙脚乱之际，居然莫名其妙地按了发送键，天呐，什么内容都没有，就一句“别问我是谁”，这样的短信谁收到都会觉得碰上了神经病。夏晓晨慌乱得想在家找到一条地缝钻进去，可惜家里没有地缝，她只得把头钻到被子里，撅着屁股，像寓言故事里那只躲避敌人把头埋进沙坑里的笨鸵鸟，滑稽极了。
周铭那边没有任何反应，这不行啊，这比骂她神经病的结果还要差，人家压根不想搭理。“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谁吗？”夏晓晨鬼使神差地再次发送了一条神经病短信。
那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天呐，周铭真是个冷血动物，不仅没感情，还没有好奇心！这要换了自己，肯定迫不及待想知道谁大晚上的发短信给自己啊，真是，太没意思了。
做人做事啊，被骂被打都不是大事，最悲惨的是被无视，好不容易长了一副厚脸皮都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尴尬地等着对方回应，而对待这种人，等待似乎是件无用的事情。
夏晓晨呆坐着发愣，他不理我，那我辛辛苦苦弄来的手机号码不是白忙活了吗，知道我付出多大的辛劳嘛，冒着被当成小偷的危险，二进办公室，还扮演了挑拨离间老师友谊的坏人，这样的付出，换来的只是周铭的无视，真是太不值得。
越想越气，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夏晓晨一怒之下按了拨通键，嘟……嘟……嘟，接通的时间太过漫长，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等待着，接通了！
“喂，哪位？”声音低沉而陌生，似乎刚被吵醒。
怎么回事？这明明是一个中年男士的声音啊！莫非，联系表上的号码，周铭没有写自己的手机，而是父亲的？啊啊啊，怎么办，发了几条莫名其妙的短信给人家的爸爸，还打电话把他吵醒了，完蛋了！
夏晓晨什么声音都不敢发，手忙脚乱地挂掉了电话，怕对方打过来质问，赶忙把手机关机了。这下惨了，电话电话没搞到，骚扰电话打到别人家长那；作业本作业本没拿到，还将两位科任老师得罪了；胖就算了，还笨手笨脚尽做傻事……人生真是失败啊。
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没有洗漱，没有脱衣服。
早上起来，感觉这一觉睡得好舒畅，开机一看，糟糕，8点半！错过了早自习不说，上午的第一节课都上了一半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让妈妈给老师打电话请个病假吧，可是上周才刚刚“病”过啊，来姨妈不舒服？也不行，这个理由上上周用掉了。哎，真正的勇士，要直面惨淡的人生，直接去上课吧，老实交代睡过头了，或许还能得到坦白从宽的上级处理。
来到学校，刚好跟下课的班主任撞个正着，还没等晓晨主动道歉，老师便表情严肃地说：“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夏晓晨只得垂着头跟着老师来到办公室，摆出胖并娇小的姿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惨一些，老师可以不对她发很大的脾气。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过来吗？”老师表情严肃得有一点发凶，像县太爷门口的石狮子般，晓晨心虚地简直要打抖。
“因为……我迟到了……对不起老师，没有下次了，昨晚手机没电了，闹钟没响……”晓晨弱弱地回答，都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
“不是这个事，是另外一件。”
“我……我出于好奇拿了三（1）班的两本作业本，被您碰上，还说是老师让我转交您的，我错了……”
“是这样啊？我说那老师平常挺好说话的，不会直接对我说我班上书写差，以后别乱传话。话说你好好的，拿人家作业本干吗？”
晓晨弱弱地接话：“就是看看，听别人说（1）班的书写很好，想借来观摩观摩，学习一下。”心里却想的是，老师这么说的话，是她还不知道我拿作业本的事？我不打自招了，哎，那我还犯了什么事啊，真是坏事做多了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果然，老师说：“我指的还不是这件事。”
实在不能乱招了，会出事的，晓晨只好怯懦地问上一句：“那是什么事啊？我真的不知道。”
“今天三（1）班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他接到周铭家长的电话，家长称，有人半夜给他发骚扰短信和打骚扰电话，他去营业厅查了号码，机主显示的是夏晓晨的名字，而周铭证实，我们学校有这个人，当然，也就是你。这事儿，你怎么解释？”老师语气咄咄逼人，似乎晓晨正在耽误一个清华学子的横空出世。
而晓晨心中却莫名其妙地窃喜着一个不搭边的话题，“咦，周铭认识我诶，他居然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是简简单单的路人甲。”当然，跳跃的思维很快被老师冰冷的目光抓回，晓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她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都那么明了，再狡辩也无济于事了。
也许是高考将至的原因，老师们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看夏晓晨的认错态度良好，也就当算了，说没有下次，你回去吧。老师也是过来人，青春期的平凡少女对完美型的男生有点遐想犯点小错误，还是可以理解的。
晓晨长吁一口气，正打算回教室，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办公室里，除了老师，还有别的同学，那个人正是三（1）班的学习委员！就是胖眼镜老师给自己的那本作业本的女主人。完蛋，这么多有爆点的话题，一个不落地被她全听到了，女生个个都是八卦潜力股，即便是成绩再好的女学生，也不会错过这个一展口才的机会，她一定会说出去的，换我我也忍不住，实在是太有爆点了。
夏晓晨臊红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想着自己最近为何这般惨绝人寰地诸事不顺，难道要吃素一周来向佛祖赎罪吗？乐观点吧，就当是为高考攒人品，所有的倒霉与不幸都是有限额的，现在多用一些，以后日子会顺畅一点吧。
可人生就是这样，你一旦站过舆论的风头浪尖，就很难再过上平民的简单幸福生活。是啊，办公室里的那位女生，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厚望，将她在办公室的见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午夜凶铃之势传播开来，全校都在说这件事了。而且比事实夸张得多，“短信表白被家长看见告到学校。” “老师因为周铭是考清华的命，任何阻碍他学业的人都将被全校唾弃。”“老师说她再骚扰周铭就要勒令退学。”……
舆论版本层出不穷，真是一千个传播者，七百个大姑八百个大姨啊。流言何止長着脚，还长着翅膀，飞着飞着就穿了外套，一件加一件，直到穿得完全遮住了原来的身形。
走在校园里，简直全校都在议论自己，夏晓晨都快被眼光杀死了。她真想大喊一声，不，不是这样的，自己是被舆论冤枉的。可这些话，能对谁说呢。全校难道还有一个人没在笑自己吗？那些成天约她逛街吃饭，跟她倾诉衷肠的人，此时完全站到另一个阵营了。
曾经有人对夏晓晨说过一段当时觉得很难听根本接受不了此时自己却觉得百般在理的话：“你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跟你在一起玩吗？因为女生都爱跟比自己差的女生玩，也许她相貌平平，但只要跟你走在一起，就会立马显得出众。”
是啊，别人跟自己在一起玩，只是为了来衬托她们的优秀，她们需要绿叶的时候，就把晓晨叫出来，而晓晨需要体贴与保护的时候，却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胖姑娘是无害的，也是不需要爱的，这真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此时周铭在想些什么呢？他会不会也在笑？晓晨从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而这一切都源他而起，因他家人的一个告密电话而将事件推到高潮。原本懵懂的青春故事，俨然成了全民恶语的大事件，夏晓晨便是这个事件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受害者。
许多的谣言和舆论，原本只是空穴来风，可当事人出于不安，出于委屈，甚至出于好奇，要去消灭那本不存在的事件，因而去做一些弥补的事情，往往是不停地给自己帮倒忙，越描越黑。
看看自己，最初子虚乌有的绕路偷瞄，偷作业本，发短信，打骚扰电话，都像完成任务般，被夏晓晨一个接一个地歪打正着完成了。如果起初就不在意这些流言，它们或许会跟大多数的流言一样不攻自破。高中生的生活太死寂了，总要在别人的故事上找点夸张的笑点，而话题是一直在推陈出新的，你不理会，自然有新的倒霉蛋来替代你，你要死磕，你只会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逼上更窄的路。
终于，有一个更大的，全民关心的话题出现了，这个话题瞬间拯救了水深火热的夏晓晨，这个话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高考。
铃响，起身，说再见。
高考的结果并不是夏晓晨在意的，而周铭会不会考上清华也不关她的事，她只知道，为了让自己更乐观更获得平等，她需要做一些改变。任别人高考完去旅行，去恋爱，去各种红尘滚滚，她要做的只是减掉一些肥肉。
而夏天永远不会迷路，不管你穿32码的裤子，还是26码的裤子，夏天都会来，都会走，会下雨，也会天晴。
晓晨清楚地知道，也许会跟大多数平凡的胖子一样，上大学的时候，她依然是个胖子。
那又怎么样呢？她的青春，跟所有的瘦子一样，穿越一年四季，爱过美，爱过人，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