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燕：我拍女大学生宿舍仅关乎真实

刁雅琴

两个月1600张照片

2013年5月，黄燕研二，周围已有同学选择用旅行或公益来告别大学，黄燕也琢磨着如何让自己的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黄燕喜爱摄影，2013年5月，黄燕在中国摄影家协会官网上看到了本次摄影大赛的征稿启事，她注意到今年大赛新设了“女性”主题类，这引起黄燕的极大兴趣。

作为一名大学生，黄燕知道自己无论在资金、设备、时间还是生活阅历等方面都难以驾驭宏大题材，她最熟悉、最有感触的就是自己身处的大学校园，也许可以从这个角度入手。但如何拍摄“女性”主题呢？黄燕判断女大学生这个题材关注的人应该比较少，宿舍生活在整个大学生活中占有非常大的比重，因此，拍摄女大学生的宿舍生活便成为了比较有操作性的选题。“宿舍，有别于公共场所，具有相对私密性的空间。在这个共同的‘私空间下，女大学生们展现出的都是她们最真实的自我：或安静，或活泼；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或活跃于共同的“小家庭”，或嬉戏打闹，或倾心交谈……我要做的就是原原本本地记录下这最真实的生活状态。”黄燕说。

但黄燕要实现想法并不顺利。有的女生一听说要来宿舍拍照马上断然拒绝，理由是不愿自己的私生活被曝光。有的怕破坏了形象，害怕真实的宿舍会吓住人。黄燕并不强求，“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可能在不征得同意的情况下去偷拍呀，再说那样拍出的照片效果也不好。”

被拒几次后，黄燕发现了问题的症结——信任。“信任很重要，因为陌生，她们才会有各种担忧，只有她们对我熟悉了，才会信任我，才愿意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才不会对镜头紧张、刻意。我不会偷拍，也不要摆拍，我要最放松的状态。”

对症下药，黄燕先找自己研究生同学，又通过同学的同学寻找愿意接受拍摄的宿舍。为了取得信任，黄燕先给女生们看一组由空姐拍摄空姐生活的获奖照片，告诉她们自己要拍的与此类似，让她们有个直观的印象。为了能让女生们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拍摄，黄燕每次去女生宿舍，都要待上两三个小时，一进屋她并不急于拍照，而是和女生们聊天，聊最近看的电影，或是一起吐槽校园八卦、热点新闻。有时还会给姑娘们带一些零食，因为被拍的大多是学妹，有时候她们也会跟黄燕请教学习上的问题，黄燕总是很耐心地解答，比如她们论文要怎么写；有的为找工作发愁，黄燕会热心出主意。“只有她们熟悉你、信任你了，才不会对镜头产生紧张和恐惧。”黄燕说。有时候拍照正赶上饭点，女孩们也会给黄燕买份饭，大家坐在一起吃饭、谈心，渐渐地黄燕同这群姑娘成了朋友。去的次数多了，女生们就习以为常了，大家都自顾自地做事儿，学妹甚至打趣说：“学姐，你就尽情地拍吧，我们都当你是空气呢。”

从2013年5月至7月，黄燕在广西大学的两人间、四人间、八人间女生宿舍和广西民族大学五人间女生宿舍进行拍摄。

拍来拍去，黄燕发现照片中女生们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上网。数码时代果真大家都离不开电子产品了。但总拍这些显然不足以体现女生宿舍的全貌啊，黄燕又发现选择时间点很重要。清晨的洗漱时间黄燕能赶过去拍的不多，上午同学们都有课，午间很多女生都有午休的习惯，那么下午就是比较好的时间段，下午三四点女生们陆陆续续回宿舍了，她们会集中在宿舍谈心、玩乐、吃晚饭……可采集的画面比较丰富。

到7月初，拍了两个月，跑了不下二十次宿舍之后，黄燕终于完成了拍摄。看着快撑爆硬盘的1600张照片，黄燕觉得可有成就感了，转而又发起愁来，选哪些去参赛？

得意之作

黄燕觉得，参赛作品先得体现女大学生生活的不同侧面，比如洗漱、谈心、吃饭、学习、上网等等，不能全是同一种场景；另外，从画面的布局、丰富性来看，也不能都是两人间、八人间，还需要有四人间、五人间、六人间的；时间上，既有清晨的，也得有傍晚的。有了这几项标准后，黄燕开始大刀阔斧地选图，初选后剩下两百多张照片。这些照片中除去模糊不清、画面感不强的，最后选出十二张作品。当初拍摄了8间女生宿舍的生活，但最后只有6间宿舍出现在这12幅作品中。黄燕给自己的作品起名为《女大学生宿舍》，将作品提交大赛组委会。

12幅作品中，有一张图是一个女生蜷缩在椅子上玩手机，这是黄燕最喜欢的一幅作品。那天在宿舍，黄燕看到女生旁若无人地蜷在椅子上用手机看电子书，她穿着吊带背心，屋子里的灯照在姑娘的皮肤上，那么柔和那么细腻。光影和女孩子慵懒放松的状态极为融合，准确地反映出女性青春柔美的身体曲线。黄燕马上拿起相机拍下来，拍完后，满怀激动地查看图却发现平视的角度不好，生怕画面稍纵即逝，黄燕马上站在对面的凳子上，进行俯拍，终于获得了这张美感十足的照片。“我当时就在想，她的柔韧性怎么这么好？我自己回去也试了下，怎么都凹不出那个造型。可见好照片真不是摆出来的。”黄燕感叹。

另一张照片，是傍晚时分，同宿舍的两个姑娘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吃着饭，聊着天。画面上，一个姑娘正从另一个女孩碗里夹菜。黄燕觉得这样最自然最平常的场面让人心里暖融融的，“虽然有时也听到同学吐槽宿舍关系差。同宿舍之间小冲突也在所难免，但我相信，很多年后，当大家回忆起宿舍生活时，可能这样一起吃饭，互相夹菜的小场面会留存在心中更久一些。平淡、温情才是大学宿舍生活的主旋律。”

还有一张照片拍摄于研究生两人间。照片上的两个女生一个靠在桌子上，一脸怅然。另一个坐在椅子上，腿自然地搭在桌子上，右手撑着头显得有些伤感。那天的情形，黄燕仍记忆犹新，当时两个女生正聊着轻松的话题，从八卦到时尚，东拉西扯，不知谁提到了论文开题，接下来是找工作，然后是校园恋情的未来。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伤感的味道。黄燕赶紧按下快门。事后她发现照片有点曝光过度，但还是不忍割舍。“我觉得那张照片很符合当时小忧伤小烦恼的情景。对未来的迷惘、担忧也是大学生活中无法回避的一部分。”

9月底，黄燕人在外地，当老师电话告知她获奖时，“说实话，电话挂了后发现我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黄燕第一次参加大的摄影比赛。她用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入门级单反相机。很多人都问她，为什么会获奖？这个问题黄燕自己想了很久。她觉得，尽管设备和画面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作品真实记录了这个时代女大学生的生活。也许简单、真实，但可能反而比复杂的东西更容易打动人。

仅此而已

获奖后，黄燕的作品迅速在网络上传播，为黄燕赢得了掌声和关注度，但也有一些并非善意的批评和指责。有人说，作品只是为了赚眼球和满足大众的偷窥欲，是在暴露隐私，没有艺术价值可言。

更让黄燕感到无奈的是，还有人对照片中的女大学生恶意调侃，说她们着装暴露，女生宿舍原来这么邋遢，说女孩的长相、举止不佳，素颜出镜……黄燕有些无措也很无奈，好在被拍者都很理解她，没有人理会这些话。

黄燕坦言，“20年前的大学女生可能只有广播听、图书看，而现在的女生手捧电脑、不离手机，时代的印记通过这些微小的事物，真实折射在我们每个普通人身上。我希望通过我的镜头真实记录还原出来，我希望让20年甚至100年后的人们看到现在的大学生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