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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家座谈会和《小说家》

2014-04-29余冰

寻根 2014年6期
关键词:张天翼小说家刊物

余冰

《小说家》的创刊,据周而复回忆,那是在1936年的上海:

不少作家住在吕班路、环龙路和花园坊一带,有时在陈白尘家里喝酒,漫谈,经常见面的有欧阳山、张天翼、蒋牧良、奚如、绀弩,我虽然不会喝酒,但也参加凑凑热闹。记不清楚是欧阳山还是绀弩谈起,当时出版的文艺刊物都是综合性的,缺少以刊载小说作品和小说研究的刊物,在座的大多数是小说家,一致赞成出这样的刊物,取名《小说家》,推举欧阳山主编。(《数叶迎风尚有声》)

周而复说:《小说家》“每期举行一次小说家座谈会(座谈会记录在刊物上发表),讨论小说等方面问题,评介小说,统计每月各杂志发表的创作小说等栏目”。

主编人欧阳山,也是编辑的行家。这年4月,与方之中编《夜莺》;6月,与张天翼编《现实文学》;7月,与周而复编《人民文学》;9月,与东平编《小说家》。(《欧阳山年谱》)

为什么要组织小说家座谈会?欧阳山在第一次小说家座谈会上,对这一问题有着详细的说明:

有两个意思。第一,我们做小说的,普通被称作创作者的人需要一个碰面的机会,不给一切文坛上的谣言和离间术蒙蔽,坦白地,像一班在谈闲天的朋友,交换创作上的意见。虽然我们底意见不相同吧,但是在推进创作界底进步和使我们自己进步这些观点上看来——尤其在使全国创作界不问何党何派地集中在一个目标之下努力创作这一点,就无论如何都是有益的。而且,不同的意见底诚心的交换是一切进步底最初的方式。第二,我们写小说的人需要亲眼看见一个认真的,不以金字招牌为荣的刊物。这种刊物在目前的中国没有。有名作家底作品一篇篇发表出来,杂志目录上生疏的名字一天天少下去,这是说明中国文艺界底日趋贫弱。现在熟悉的这些名字总不能把中国创作界支持一个世纪。新作家底不断产生是绝对必要的。但假如我们标榜提拔新作家,这是毫无意思。我们只需要一个刊物:一方面我们自己认真地努力写稿,一方面认真地读过每一篇投来的文章。这事情自然不是以营业做目的的文学杂志所能做到的。

40年后,1977年欧阳山在答复研究者的询问时说得更为明确:“小说家座谈会是当时上海文艺界的一个组织,出版过一种刊物《小说家》。这个组织是两个口号论争以后成立的,包括两派的人。用意有两个:一是团结起来,鼓吹抗日;一是反对当时的文阀。”(《关于鲁迅的两封信》)

小说家座谈会得到了鲁迅的支持。欧阳山在筹备中曾写信向鲁迅征求意见,并反映了工作中遇到的一些问题。1936年8月25日鲁迅在复信中说:“小说座谈会很好,我也已看见过广告。”当时的左翼作家因为两个口号之争所引起的分歧,并不是都来参加的。因之鲁迅信中说:“有人不参加,当然听其自由,但我不懂‘恐怕引起误会的话。怕谁‘误会呢?这样做人,真是可怜得很。”欧阳山在《关于鲁迅的两封信》中这样解释:“有些国防文学派的人,不肯参加这个组织,怕引起什么误会。鲁迅先生对这一点是不以为然的。”

1936年10月15日第一期《小说家》出版,刊出了第一次座谈会(1936年9月2日举行)的会议记录。欧阳山说了会议的目的,并说,原本打算请十五个朋友来做这件事情,“有三个人我们去约了,但因为有种种别的原因在考虑中没有加入”。现在有十二个人,除了有事和病了的三个(吴组缃、周文、草明),其余全部到会,九人是:蒋牧良、王任叔、李溶华、张天翼、陈白尘、周而复、欧阳山、奚如、聂绀弩。

与会作家先就各人阅读的来稿发表了意见,对刊物的选稿标准、改稿、退稿乃至退稿信的写法做了商量。“主题积极性和真人真事”是大家讨论热烈的问题。张天翼认为:主题“根本无所谓积极不积极,只要把握得住现实,积极性就存在在这个里面,并且必然是严肃的”。说真人真事,欧阳山的看法是:“有许多作家并不一定写真人(如实的某人)或真事(发生过的某事),而以现实底深刻的理解做基础虚构出来的作品,达到他底伟大的成功。”最后议论了编辑方针和栏目开设。同期刊登的《小说家征稿》,第一条是“我们需要下列各种稿件:长篇小说、短篇小说、童话、寓言、通讯、报告、速写、素描、生活记录、论文批评、随笔、小说统计、插图、读者通问、补白以及其他有关于小说的照片,手迹”。第二条是“特别欢迎没有发表过文章及不常发表文章的作者来稿”,格外让读者眼亮。

第一期《小说家》出版4天,10月19日鲁迅逝世。编委们都去参加鲁迅的治丧事宜,迟至10月30日才召开第二次座谈会。第二期(《小说家》出版时已是12月1日。这一期有“哀悼鲁迅先生特辑”,同时刊登了第二次座谈会会议记录。

这次座谈会的人数为十九人。第一次座谈会的九人中有八人参加,仅奚如缺席。上次未到会的草明,连同萧军、周文、东平、以群共五人这次也出席了。特别是被称为“国防文学派”的沙汀、艾芜、荒煤三人参加座谈,大家颇为兴奋。另外三人为凡容、张春桥和契萌。

凡容,即朱凡(1909-1987),原名朱一苇,又名朱庆凡、朱繁容,笔名一苇、凡容、阿累。江苏涟水人。抗战前开始从事文艺工作。张春桥(1917-1994),幼名张善宝,笔名有春桥、狄克、水晶等。山东巨野人。1935年到上海。契萌,生平不详。

座谈会上沙汀说:“欧阳山曾经约我和荒煤、艾芜加入,我答应考虑。”“现在看到《小说家》根本没有一点宗派意味,所以我才毅然决然地加入。”欧阳山以他自己到上海后的亲身体验,说:“文坛上的的确确存在着宗派这个东西,还不仅在周扬胡风之间。”他对沙汀们到来,非常高兴。荒煤提议大家谈谈10月25日《大公报》《文艺》副刊刊载的《作家问需要一种新运动》这篇文章。文章署名“炯之”,为沈从文的笔名。王任叔说,炯之的文章“是对时代的挑拨”,“他的结论就是你们写文章的人做出来的东西都差不多,看起来毫无特色,因为这些人都是跟着‘时代跑的”。认为文章的用意“完全要把这一班把握着时代意义的作家底影响抹杀,混乱着读者的眼光”。周文提出:我们应当来一个反对“反对‘差不多”运动的运动。座谈会上,沙汀说:鲁迅“他对人类鞭策得太厉害了”。又说:鲁迅前期的作品“仿佛有点虚无主义”。欧阳山、张天翼、周文发言谈了重读鲁迅作品的感受,肯定鲁迅是“两脚踏牢大地的现实主义者,同时又是有着坚实的热情的理想主义者”。实际上是对沙汀意见的批驳。

小说家座谈会的记录以其真实丰富的信息,受到读者欢迎。杂志还刊载了《小说家座谈会性质》,移录如下:

非结社性的有组织的团体,无权利义务。

纯系友谊的自由的结合。

没有任何决议案,一切依习惯行事。

不举行任何会议形式。

各人发表自己的意见,并不限定求出一致的结论。

以“小说家”为主体,会员临时召集(但依以往习惯,延请新会员须于上一次开会时报告)。

会员在参加谈话以后,不受任何约束。

“小说家”得请求会员阅读来稿(但并不作为有约束性的义务)。

不征收任何费用,亦不发出任何酬报。

“小说家”月刊社启

十一月一日一九三六

《小說家》,大32开本,230余页。刊登小说创作为主,同时开有指导专栏。《创作小说读后感》,评论外刊的小说作品,提倡不同的意见,以研究来引发读者研究的兴味;《八月份杂志发表的创作小说》,是对上一个月文艺杂志刊载创作小说的统计,给读者提供了方便。

这年12月,西安事变发生,国内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上海文艺界不少人离开上海,加之当局的图书杂志查禁,《小说家》两期后即告终刊。

第二次座谈会上,欧阳山邀请张天翼(他是座谈会的灵魂人物)“谈一谈这个会的基本精神”。张天翼说:“第一,朋友们联络感情,交换意见,第二,对初学写作的人给一点力量。”

这两点应该说都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不过,宗派根深蒂固。会上,仅是《小说家》刊登或不刊登胡风的文章,大家戏称为“周扬派”和“胡风派”的意见就不能取得一致。不过,与会的小说家不会想到1949年以后,先是胡风被投进监狱,后是周扬也落难秦城。历史竟然如此奇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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