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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羔羊——《列女传·孽嬖传》女祸观新解

2014-04-29卢倩倩

青年文学家 2014年20期
关键词:替罪羊

摘 要:《列女传》是一部介绍中国古代妇女行为的书。其中的《孽嬖传》一直都被认为是女性祸国的最经典的文本,体现着中国几千年来传统的“女祸观”。但是通过文本的再解读,我们发现其实质是在男性话语权下一种扭曲的历史观,中国古代女性作了几千年的替罪羔羊,有必要进行重新认识。

关键词:孽嬖传;女祸观;替罪羊;男性视角

作者简介:卢倩倩(1988-),女,汉,河南信阳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20-0-02

女色误国一直是封建社会的传统观点。《列女传》最能体现这一观点的就是《孽嬖传》。“孽嬖”颜师古认为:“孽,庶也;嬖,爱也。”当理解为宠妾。但是把“孽”字单独讲,是“恶事,邪恶”的意思。《列女传》主要记载两类妇人,一是贤妃贞妇,一是孽嬖乱亡的妇人。“孽嬖”在《列女传》中所记载的人物是那些邪恶的宠妾,祸国殃民,贻害后世。但是重新审视《孽嬖传》中女性形象我们发现这部专史中的女性形象只不过是站在男权话语立场上的叙述者的主观“想象”。①是一種扭曲的历史观。对这些女性的行为进行分析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罪行莫须有,即国家兴亡与她们没有多大关系;第二类是罪行被夸大,即她们可能做过一些不利于家国的事,却不至于导致国破家亡;第三类是真正作恶的女人。

第一类罪行莫须有。主要包括夏桀末喜,殷纣妲己,周幽褒姒,陈女夏姬,齐东郭姜。这几个女人在关于国家政治问题上从未发表任何言论,对于她们“祸国”之说书中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和她们的只言片语(如果有的话肯定会在书中大书特书了)。也或者说她们恰巧遇上的都是末世君王或昏庸君主,而这些昏君贪恋美色,奢糜无道本身足以灭国。例如褒姒,褒人献出美女褒姒“幽王受而嬖之”,“幽王乃废后申侯之女,而立褒姒为后,废太子宜咎而立伯服为太子”。“褒姒不笑……幽王欲悦之,数为举烽火,其后不信,诸侯不至。”②不管是废后废太子还是烽火戏诸侯,褒姒自始至终都是被动接受者,这个不苟言笑的冷美人估计心性高傲并不喜欢争什么。但是周幽王分不清轻重,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就算没有褒姒,西周也必然灭亡。因为有褒姒,亡了国,罪责就都推到褒姒身上。在国家的政治生活中,她没有发表决策的权力和意识,把国家覆灭算到她的头上,名之曰“女祸”,而帝王的私欲和荒唐却不涉及,这是男权社会中女性的悲哀。

第二类罪行被夸大。这一类主要有鲁桓文姜,晋献骊姬,鲁宣缪姜,齐灵声姬,卫二乱女,赵灵吴女,楚考李后。晋献骊姬:“ 献公伐骊戎,克之,获骊姬以归……骊姬嬖于献公,齐姜先死,公乃立骊姬以为夫人。”③可见骊姬并没有嫁入豪门的愿望,献公巧取豪夺而来。”《左传·僖公四年》:初,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从筮。”卜人曰:“筮短龟长,不如从长。且其繇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必不可!”弗听,立之。” ④可见献公贪恋美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看见美女就占为己有,并且给予很高的地位,在明知占卜结果有患的情况下还一意孤行。不得不说骊姬乱晋始作俑者是晋献公自己。至于声姬,南子,和孟姚三人只是在国君面前进了几句谗言,至于信不信,察不察则要看国君的判断。作者的叙述视角,显然只是集中在这些女色祸国这一点上,夸大了女性在政治生活中的作用,却对真正应该负责任起决定作用的众多国君轻描淡写,甚至认为这些国君是因为受了女人的盅惑。这显然是不公道的。

第三类真正作恶祸国的女性有卫宣公姜,鲁庄哀姜,赵悼倡后。真正做了坏事的女人只有这三个人,仅占全部人数的五分之一。宣姜为让自己儿子当上太子之位,派人杀太子伋子,谁知自己长子寿天生仁慈,冒充伋子被杀,后伋子得知与寿死在一起。哀姜的私心害死了自己儿子。哀姜与鲁庄公的弟弟庆父私通,并且“欲立庆父”。杀了庄公大儿子子般,又杀了自己妹妹叔姜与庄公的儿子,将要登基之时鲁人谋反,两人分别出逃,后又分别被杀。这里哀姜为了一己私欲,连弑二君,甘心沦为庆父篡权夺位的帮凶,结果可谓咎由自取。倡后也是为了自己儿子争太子之位,陷害太子。儿子继位后,她和春平君私通,收受秦国贿赂,杀害良将李牧,导致秦兵长驱直入没人能抵挡,亡了赵国,自己也惨遭灭门。这个倡后真可谓被情欲冲昏了头脑,敌我不分,祸国殃民。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真正祸国殃民,作恶多端的女性是存在,但只是其中的极少数。但是《孽嬖传》却把这十五个女性完全归为“女祸”之类,确实有失公允。况且这些女性就算有不当行为也是有情有可原之处的。

首先,“女祸论”最直接的要求就是女性不得参与政治。但是在当时的现实生活中女性(尤其是后宫之中的女性)是不可能完全脱离于政治生活之外的。且不说国与国之间的政治联姻要靠女性维系,就是一国之中的政派斗争也都要靠女性在后宫中的地位作为支撑。文中着重描写了女性介入权力所带来的社会动乱以及权力斗争,却没有考虑女性是不是自愿介入政权,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多私通而导致混乱。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这些女性的婚姻都是不按照她们意愿的政治联姻,她们被强拉进一场场政治漩涡。

其次,这些祸国的女性都是美貌的,且用美色迷惑了国君。但是美丽本身是没有错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国君拥有无上权力,当然有权占有最美丽的女人,所以为“红颜祸水”提供“祸国”条件的不是“红颜”自己,而是昏庸无能的国君。“夏桀末喜”、“殷纣妲己”、“周幽褒姒”自不必说,乃三代昏君之妃。“鲁庄哀姜”中的鲁庄公在哀姜还未出嫁时,就跑到齐国与之通奸。在迎娶哀姜的礼贽上不守礼制,也属于骄奢淫逸之徒。“鲁桓文姜”中的鲁桓公完全是个任人宰割的可怜虫。“赵灵吴女”中的赵武灵王在立储问题上优柔寡断,感情用事,最后饿死沙丘宫,不能进入明君的行列。“齐东郭姜”齐庄公公然跑到大臣崔杼家中与其妻通奸,实属无耻之徒。更不知廉耻的是“陈女夏姬”中陈灵公与公孙宁,仪行父君臣三人“皆通于夏姬”。而且拿出夏姬送的信物在朝堂之上公开攀比,可谓昏庸无知到极点。有这样的国君国家岂能不灭?

最后就是残酷的争位。“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性使然,人之常情,没有哪个母亲不为自己的子女考虑的。所以宠妃们为自己的儿子争夺王位也无可厚非。何况后宫之中,我不犯人,人亦犯我的生存环境,要想自保必须去争,争权夺利必然使用计谋,有阴谋诡计必然有流血牺牲。这些是避免不了的。

“历代王朝的盛衰治乱有着极其复杂的原因,后妃并不能起决定性的作用。”⑤建立美女与恶政间神秘的对应关系,让女性作男人政治失败的“替罪羊”,这是男权社会的有计划的预谋。鲁迅先生也说:“历史上亡国败家的原因,每每归咎女子,糊糊涂涂的代担全体的罪恶,已经三千年了。” ⑥《孽嬖传》中女性形象的生成是作者站在男权的立场上主观“想象”的结果,因此要对文本进行抵制性的阅读。在传统文化视角下习以为常、习焉不察的所谓真实,在社会性别视角的审视下原形毕露,证明不过是虚假的欺骗,认清这种文化中本身所包含的“悖谬”,使我们对传统社会里的女性悲剧命运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今天,“孽嬖”们的倾城容颜早已在风中散去,“女祸”的观念已从庙堂走人寻常巷陌。妻贤夫祸少,恶女败其夫,普通男性也为家业不兴、个人不幸找到了绝妙理由。要建设新世纪和谐社会,实现两性平等和睦相处,清除“女祸”这种错误观念是十分必要的。

注释:

[1]福柯,《话语的秩序》,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5页。

[2]《列女传·孽嬖传》,(清)王照圆撰、虞思征点校,《列女传补注》,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88页。

[3]《列女传·孽嬖传》,(清)王照圆撰、虞思征点校,《列女传补注》,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98页。

[4](春秋)左丘明,《.左传·僖公四年》,吉林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326页。

[5]朱子彦,《帝国九重天:中国后宫制度变迁》,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24页。

[6]《坟·我之节烈观》,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1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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