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葛
2014-04-29宋晓军
宋晓军
小葛大名葛红卫,是我家邻居,也是我高中时同届不同班的同学。
小葛和我一样,贪玩,成绩差。1992年高考落榜后,我去外地打工,他进了复读班。去外地打工前,我约小葛一同去。我知道,凭小葛的底子,复读也考不上。他说,他想去,去不了,他爸非让他复读不可,别的,不让!
小葛他爸老葛,退休前是县农业局的副局长,1991年他五十七岁的时候,赶上了国家机构年轻化改革,因为没文凭,被县上一刀切,退了二线。之后虽然还天天去上班,但办公地点变成老干部局的象棋室了。
在外打工两年后,我回来娶了妻,考了票,做了出租车司机。小葛还在复读班复习。
开夜班车的时候,我白天补完觉,多会在家附近的“老田杂货店”门口下象棋。老田虽是个臭棋篓子,但棋局的组织工作是一流,小板櫈钉了十来个,木棋盘也是请木匠特制的,这样的棋摊,棋迷自是天天不少。
小葛也是棋迷,可他从不下场,只是旁观,支招儿。小葛支的招儿,都是硬招儿,常能立竿见影决定胜负,故,大伙都称他“参谋长”!谁的棋到了困境,迈不开步时,都会在人堆里寻他,“参谋长呢?快来给支个招儿!”只是多找不见他,他每次只看上几分钟就走,主要是怕他爸看见,挨骂。
小葛他妈心疼他,虽然也担心他的学习,但也怕他在家憋坏了,总是找一两个小由头,让小葛出来买点小家用,放放风。小葛心里贪着棋,放着他家门口的小杂货店不去,总是多跑路来老田杂货店买东西,为的是看一会儿棋,支两招,過过棋瘾。
两年多没见,他变得又黄又瘦,身上的衣服还是两年前的那身。见了我,没有话,只是干笑。我也不知该说些啥好,客套几句,又都看棋。
在家开了两年出租车后,我借了些钱,买了一辆翻斗车,开到辽宁去填海。小葛这两年还是没考上,第五次进了复读班。
两年后,我把翻斗车卖了,买了辆捷达车回来,打算还干出租车。
回家的第二天下午,闲着无事,棋瘾犯了,我又到老田杂货店去下棋。
坐在街边,晒着太阳,喝着冰水,手上响着棋子,嘴上唠着闲嗑,我正惬意,忽见小葛自他家胡通里出来。他明显胖了,脸圆了,只是走路的样子有些怪。他的四肢动作僵硬,身体像是一辆蹩脚司机开着的车,怎么看,都觉着走得别扭!他就那样别别扭扭地拎着一个装过大米的编织袋子走过来,衣服还是六年前的那身,只是明显小的局促了。
他看到了我,我冲他笑了笑,他一下子在老田家门口的水泥台阶上打了个立正!学着电视广告里小女孩儿的童音尖声说:“点读机,搜依贼!哪里不会点哪里,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说完冲我一挤眼睛,笑着用小女孩的童音尖声接着喊:“我毕业了!”说完,一脸严肃地盯着远处的一个空矿泉水瓶子,一扭身,别别扭扭地跑去捡那瓶子。
“老田,‘参谋长这是咋地了?”我惊问。
“啥‘参谋长了,他现在能认全棋子就不错了。你还不知道吧,去年又没考上,又让他爸送进了复读班,进去没念几天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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