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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化之爱

2014-04-29周倍莹

西江月·上旬 2014年4期
关键词:异化文明

周倍莹

【摘 要】《儿子与情人》通过一个家庭的故事真实再现了当时工业文明中,英国社会各方面的冲突与异化。本文从《儿子与情人》中母子的畸爱之痛、保罗灵与肉的抉择两方面剖析工业文明带来的人性异化,挖掘人类文明进程中的失落,并从中分析在自然文明与现代文明撞击中,劳伦斯的灵肉观。

【关键词】异化;母子畸恋;灵;肉;文明

“异化即人的物质、精神活动本身及其产物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变成一种外在的异己力量,转而反对、支配和统治人自身,以至于人性被极端地抑制和扭曲。”[1]这是陈志尚在《人学原理》中对异化概念的阐释。“生命本身这一创造性的神秘,过去永远存在,今后也永远存在。”劳伦斯在“二元(The Two Principles)”一文中赞叹道。可见劳伦斯心中万能的神不是上帝,而是生命,是蓬勃的生命力。因此劳伦斯一生都在呼唤血肉,呼唤生命的本能,用以对抗人类文明发展中人性的异化,用以谴责现代文明脱离自然、拒绝本我的“文明病”。

《儿子与情人》以英国资本主义工业文明为背景,以煤矿工人莫莱尔一家的生活为中心,以青年保罗的成长过程为主线构建了整部小说。在小说中,人被一步步推向异化,母子关系的畸变、两性关系的无法协调、精神之爱、肉体之爱等各方面冲突不断,侵扰着主人公保罗的内心,也同时体现了劳伦斯自身面对文明急剧发展中人类扭曲的现状,对这脱离自然的“文明病”的困惑、无能为力以及谴责。

一、恋母情结:伦理关系的异化

《儿子与情人》中异化的母子之爱是导向保罗爱情悲剧的重要原因,也是致其家庭悲剧的一大要素。而这违背伦常的情结并不是无中生有,社会因素、家庭环境乃至个人性格都为其埋下了苦根。这份异化的爱也逐渐异化它所及之人。

19世纪,英国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各种机器的出现将英国带入一个资本主义大生产时期。作为矿工家庭,莫莱尔一家无疑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此时下层社会的工人处于极恶劣的生存环境——终日在潮湿黑暗的矿下劳作,工资不增反降,生活压力无疑加剧了家庭矛盾,也加速了莫莱尔夫妇的情感破裂。此外,文化水平不高的英俊矿工莫莱尔与知识女性格特鲁德这种在舞会上一见钟情式的婚姻本一开始就像浮光掠影,摇摇欲坠。随着孩子的出生,家庭生活更为拮据,夫妻感情的裂隙日趋严重。

莫莱尔生性浮躁,工作压力的增强更令其暴戾,而莫莱尔夫人骨子里始终有中产阶级女性的骄傲和对浪漫、优雅的追求,以及较为强势的支配欲。夫妻冲突不断,对丈夫,对婚姻的极度失望以及家庭经济的压力使莫莱尔夫人把情感、精神全部寄托在儿子身上。威廉死后,保罗几乎成了母亲生命的支柱。“潜意识中对爱情的渴慕,使得格特鲁德希望让孩子来代替丈夫的位置,以获得本能中对饥渴的异性爱的变相满足,来补偿丈夫身上失去的感情欲求。” [2]这种精神依赖逐渐衍生出一种畸形的恋子情结。

保罗天性敏感多愁,他在婴儿时期就对母亲表现出超乎常人的亲近,他自幼就生活在父亲酗酒争吵而母亲关怀柔情之下,也亲眼目睹了母亲的痛苦,更使他依赖母亲而憎恨父亲,屡次恨不得父亲死掉,潜意识中将母亲当做一个既可以依赖有需要呵护的女人,随着年龄增长,逐渐产生对母亲的超乎正常的责任和志向。保罗把母亲作为自己生命中永远不能脱离的轴心,而母亲在保罗身上建立起了自己的生活。他喜欢和母亲一起睡,享受“那份温暖、那份心灵的依赖和安宁,以及那种肌肤相亲所引起的令人舒服的感觉”每次摘黑莓的时候保罗会带一支最美的花给母亲,而母亲则用一种“少女接受定情信物似的语调说:‘真漂亮!”“母子俩走到车站街上,有一种情人们一起冒险的激动。”

尽管母子之间更多的只是精神上的爱恋,但这病态的母子关系注定要给保罗的爱情蒙上阴影,给他的爱情与婚姻造成阻碍。莫莱尔夫人试图控制保罗的一切情感,米丽安的出现给她一种儿子要被人夺走的危机感。独占儿子心灵的欲望使她无法容忍米丽安的插入,她曾嫉妒而恐慌地说:“她不会给我任何机会,一丁点机会也不会给……再说我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丈夫。”一番话使保罗刹那间对米丽安恨之入骨。保罗正是在母亲畸形的爱下,丧失了正常爱情的能力,他自己也曾惶惑过:“妈,我想我一定是出了什么毛病,因此爱不起来。”他的人格发展受到阻滞,精神上对母亲的固恋使其爱情走向异化。

二、灵肉冲突:两性关系的异化

工业时代抛弃“蛮荒”走向更高道德的文明,却在追求理想文明的同时拒绝自然之美,使得灵与肉的冲突在这场持久的“文明病”中愈发激烈。当灵与肉的失衡达到一个极端,就导致了人及情感的扭曲异化。

保罗的爱情就是一场灵与肉——精神之爱与肉体之爱的冲突。许多评论把保罗的爱情悲剧全部归因于畸形的母子恋,这便过于简单化了保罗的性格以及劳伦斯赋予整部小说的复杂意义。他的爱情悲剧是多方面因素共同造成的,很大程度上也要追根于他与爱情对象的灵肉冲突、抉择。

米丽安是保罗的初恋情人,也是唯一与他心灵相契的人。小说中关于米丽安的描写穿插了大量黄水仙、白玫瑰,这些花象征了她纯洁、清高的性灵,同时也象征着她白玫瑰一样惨白的“修女式爱情”。米丽安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对于肉体生活有鄙视也有疑惧,她甚至很少和男孩子说话,“最轻微的粗俗穢语都会让她慌不迭地退缩,即使听到别人对两性关系的稍微暗示,她也会心跳加速,十分厌恶。”她渴望精神的结合,想要的是柏拉图式的恋情,觉得肉体之欲充满罪恶。而保罗认为“上帝是扎根在人脑中的一个生命之痛,它只会压迫得你头痛,并使你精神麻痹,动作失调,它夺去人性内在的自然。”这无疑也是劳伦斯自己对宗教的一个态度。米丽安的爱情是在宗教信仰下走向极端的异化,灵与肉被完全割裂,一半是纯净高尚的灵,一半是充满赎罪感和畏惧的肉。保罗在米丽安这里可以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却无法忍受这样惨白的没有躯壳的爱情,因此他经常焦躁并且憎恨。“那种纯精神的女人由于丧失了自发的本能而缺乏激情和肉体温存,她们在生活中遭受失败是不可避免的。” [3]因此他们的爱情总是藕断丝连。

至于克拉拉,保罗对其的爱恋纯粹停留在肉体上。“保罗被一种浓郁的花香所吸引……这些蝴蝶花有着肥硕的花茎……”克拉拉就像蝴蝶花一样性感、丰满、迷人,恰好填补了保罗肉体之爱的空白,因此保罗迅速地迷上了她。但这种机械的肉体之爱注定没有持久的生命,一阵子的疯狂迷恋之后便厌弃乏味了。

不论是米丽安对保罗的纯精神的爱,还是保罗与克拉拉之间浮于肉欲的爱,都是灵与肉的极度失衡,是异化的情感。

保罗对灵肉统一的追求也是劳伦斯对爱情的态度。工业文明直到现在,知识与文化水平的不断上升常使人无形中给自己加了锁链,割裂灵与肉之间的关系,导致不自觉的异化。疑惧肉体,麻痹肉体之爱,则人好比失去血肉,失去生命力。这就跟抽离了灵魂的肉体一样是异化扭曲的。

三、人性扭曲:自我之异化

劳伦斯说过:1914年旧世界结束了。“他比艾略特更早地表露了一种‘荒原亦是——世界腐败到了极点,人类腐败到了极点,他要向这腐败的世界挑战,控诉这个所谓的‘现代文明给世人心灵造成的悲哀,他试图重新给这个颓废的世间带来生命力,又苦于找不到一剂灵丹妙药。” [4]

莫莱尔一家的异化源于蓬勃发展的工业社会。人类社会文明发展,尤其是从自然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变的进程给社会带来了不可避免的精神层面的冲击。文明的发展充满了代价,而现代文明的发展是以人的自然本能为代价的。社会的竞争与快节奏暴露了它的残酷本质:人对金钱的不择手段,对私欲的无限追求。“在机器和社会面前人显得那样渺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的内在精神都受到金钱、工业的腐蚀。”[5]现代工业社会对人的异化显而易见。

人们压抑了本我,他们的肉体和精神趋于分裂。现代文明过分自傲,拒绝自然文明。“理想化的文明与自然完美的现实相离异,造成了巨大的危险,人的痛苦挣扎,导致了心灵扭曲,生命力衰竭”[6]贯穿全书的是灵与肉的挣扎,也是文明与自然的搏斗。灵肉脱离是可怕的,人是自然的产物,其根源在自然,然后才有文明,文明要有附着物才得以延续。灵与肉的统一是自然与文明的统一。劳伦斯赞扬自然的生命力,对“洁白得像一张白纸的少女”嗤之以鼻,生命是一个灵与肉的整体,为了灵魂追求圣洁而舍弃肉体,乃至舍弃生命,这样的思想是劳伦斯所抨击的。

文明走向一定的高度就必然要回溯最初的自然文明。现代文明给人过多包装,过多禁锢,人几乎遗失自我。不光是劳伦斯笔下的英国工业社会,现如今,人的精神异化、灵魂的空虚都需要拯救。而人要拯救这枯竭的自我,就必须在痛苦中寻找本真,即重申被遗忘的自然文明,使灵与肉共依共存,不可择其一而走极端。寻回自我,这也是人类文明的必由之路。

【参考文献】

[1]陈志尚.人学原理[M].北京出版社,2005.

[2]蔣家国.重建人类的伊甸园——劳伦斯长篇小说研究[M].湖南大学出版社,2003.

[3]蒋明明.劳伦斯笔下的妇女[J].外国文学研究,1989(1)..

[4][6]温爱玲.灵与肉的冲突——《儿子与情人》中的爱情悲剧[J].殷都学刊,1998(4).

[5]王小会,郝晓鹏.《儿子与情人》中的异化主题[J].经济研究导刊,20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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