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中的三维金融支持探讨

安强身

(济南大学管理学院，山东 济南 250022)

党的十八大报告强调指出:“以科学发展为主题，以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为主线，是关系我国发展全局的战略抉择”。这一战略既是对中国改革前三十年数量扩张、投入推动增长模式的修正，也是在2008国际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倒逼作用下的必然抉择。长期以来，我国经济发展中存在的结构失衡、质量低下以及技术落后、创新不足等问题在本次金融危机冲击下更被彰显。为应对危机，中国投资4万亿拉动经济增长，效果明显，但这种非常手段不具备可持续性，其不可避免的后遗症也已开始显现，中国经济的发展根本在于“转变经济发展方式”。

对于如何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政府、学界及至企业都开出了“药方”，对产业政策、体制改革、科技创新以及人力资本等影响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因素及其对策的研究及实践不断发展。我们同时看到，对于影响经济发展的核心要素——金融支持的研究同样丰富而又不断深入。金融发展与经济发展的互动关系研究不仅是发展经济学理论的热点问题，更是金融发展理论研究的核心问题，当然更对经济发展的政策选择具有重要的指导与引导作用。

一、文献回顾

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金融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一直是国内外学者研究的焦点。国外研究从Goldsmith(1969)到 Mckinnon和 Shaw(1973)，再到近年的Jagdish Handa和Shubha Rahman Khan(2008)，以及国内林毅夫(2006)、陈柳钦(2006)等，研究结论大都验证了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因果关系，对此本文不再回顾。在国外学者研究中，曾将经济增长与经济发展当作内涵相同的概念来使用，如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库兹涅茨对经济增长的定义及其对经济增长的指标描述就不仅包括经济总量特征，也包括经济结构、国际关系和制度甚至意识形态等方面的特征，包含了经济发展的诸多特性。后期的西方学者在对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研究中也大多未对二者加以明确区分，因此我们不再对国外学者在经济发展目标下的金融支持理论加以梳理。当然，有的理论明显具有发展而非增长的特点，如庇古等人的福利国家论、克拉克和刘易斯等人的经济结构演进论、波尔丁等人的循环经济论等［1］。

在国内，着眼于经济增长的金融支持研究更多集中在金融信贷对资本的配置从而作用于经济增长，研究更多是在于二者的关联机制［2］，关于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金融支持研究则将注意力更多集中于体制障碍等问题。中央党校进修部第50期省部班学员课题组(2012)［3］的研究认为，金融体制改革是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重要动力，利率市场化是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突破口。也有学者认为应该通过优化信贷结构逐步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发展科技金融、绿色金融及消费金融，促进区域均衡发展(封思贤等，2011)［4］。同时，越来越多的学者的研究视角从增长转移到了发展，从经济单向指标转移到社会、经济发展等多维指标，认为金融业应在改善民生、建立长期有效的社会保障体系方面发挥重要作用(邹平座，2009)［5］。除此之外，学者们在研究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时考量的非金融因素逐步增加，诸如财税政策问题(张卓元，2007)［6］、资源要素价格扭曲及法规等问题(赵勇，2010)［7］、政府执行力低下(王定祥等，2008)［8］等不一而足。

从目前研究看，理论及实证的研究除在传统的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领域得以持续外，在金融与经济发展领域的研究逐步深入。但已有研究仍以金融深度扩展为主要视角，强调金融资产数量的增加与分配，而对涉及金融服务方式改革、金融服务可得性等宽度与广度的研究与实践相对较少。国外研究表明，金融发展可以减少不公平和贫困，促进经济发展，金融服务的可得性对于提升个人的生产能力和福利水平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Banerjee and Duflo，2005)［9］。这给我们的研究以新的启示，要实现金融发展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新的研究应以金融服务的多维角度为视角，考量金融多维度均衡发展与经济发展关系。

二、金融发展的三个维度与经济发展

金融深度是指金融资产数量的增加，常用M2/GDP或金融资产/GDP作为指标，反映经济金融化程度。金融宽度则指金融媒介能够将居民储蓄的资金投入到国民经济各个方面的渠道宽度，衡量人们在经济活动中得到金融服务的可能性与使用量，即金融服务的可得性(access to finance)，一般常用私营部门和个人的贷款(D)/总融资规模(T)来表示。本文引入的金融广度是指金融市场中参与者的数量、类型及其复杂程度，一般用非银行资产①占整个金融市场总资产的比例表示。

金融深度与金融宽度作为金融发展的两大指标，对于经济发展的意义在理论与实践上都已得到充分验证。戈德史密斯(Goldsmith，1969)在《金融结构与经济发展》中首先提出了金融发展与经济发展的基本研究结构，麦金农(Mckinnon，1973)在此基础上提出了金融深化理论，并构建了衡量金融深度的数量指标——M2/GDP，这一理论已经非常成熟，在此不再赘述。进入21世纪，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加大了对金融宽度的关注。Klapper et al.(2002)［10］的研究发现，即使一国信贷规模不断增大，中小企业依然会缺乏信贷融资渠道。Brown和Maurer(2005)［11］的研究则表明，新资本的进入对改善中小企业的融资困境帮助不大，事实上它们还可能使中小企业的信贷融资途径更狭窄。Demirguc－Kunt和Peria(2005)［12］实证研究了金融宽度的影响因素和金融深度与企业融资约束之间的关系，认为在金融宽度越大的国家，企业的融资约束越小②。在国内，一些学者也日益关注金融发展的三个维度。伍旭川(2005)［13］较早地关注了金融深度、宽度与金融发展，并分析了我国金融宽度特征，认为我国金融市场宽度相对不足。李猛(2008)［14］通过引入一个衡量金融宽度的新指标——成人中借款人数所占百分比，全面检验及比较了影响金融宽度和金融深度的四组因素，发现人均国民收入的提高虽然能加深金融深度，但并不能有效增加金融宽度，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胡宗义等(2013)［15］通过实证研究发现，金融发展与经济发展之间存在着倒“U”型特征，当前中国金融发展存在的问题是过低的金融宽度。姚星垣(2013)［16］也认为，发展金融深度与拓展金融宽度对经济转型都有支持作用。然而，在金融服务经济体的过程中，解决了金融资产数量与金融产品的可得性问题是否能真正降低贫困、促进经济发展?Honohan(2006)［17］用拥有银行账户的家庭数目占总家庭数目的百分比作为金融宽度指标，研究金融宽度降低贫困的效应，研究发现更宽的金融宽度并不能显著降低贫困所占比率。其研究进一步表明，即使金融体系不断创新产品，资本投入量不断增加，但很有可能产生的情况是有产品、无交易的情况，原因可能在于金融产品的设计，也可能在于交易条件的复杂、苛刻，或金融市场的“赔钱效应”使金融市场参与者少，对经济发展的作用也必然受限，这是金融深度与宽度未能涉及的问题。因此，为了全面地分析金融发展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本文引入了金融广度概念，来表示居民对金融产品或服务的选择性。

图1 金融发展三维体系示意图

三、山东省金融三维体系发展现状

改革开放以来，山东省的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无论是经济总量还是地方财政与固定资产投资都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但也存在前文所述我国经济发展中所存在的一些共性问题，如产业结构失衡、经济增长方式的非均衡、不可持续与低效率等，亟须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经济持续、全面发展。作为经济发展的动力之源，金融体系的功能与作用首当其冲，本文借鉴金融深度、宽度理论，结合金融广度，对山东省金融发展的三维体系现状加以分析，以期深入剖析问题，设计科学合理的对策。

(一)山东省金融发展深度分析

在金融发展深度指标的选择上，不同学者采用了不同的指标。如，Goldsimth(1969)采用“金融相关比”，Mckinnon(1973)采用 M2/GDP，一些经济学家也提出了其他指标，利用其他金融资产(如M0、M1)与GDP之比来衡量。考虑到M2/GDP这一指标的种种限制原因③，以及山东省统计数据获取的可得性，本文用全部银行信贷余额与GDP之比作为金融深度衡量指标。

从图2可以看出，山东省经济增长(以GDP表示)水平与货币供应量水平呈现较明显的正相关关系，货币供应增加对于经济增长具有较明显的作用。金融深度指标呈现了一个波动幅度相对较为平缓上升的曲线形状，这表明在1978－2012年间山东省金融深度与GDP增长保持了一个相关性强、长期均衡的互动状态。

图2 山东省金融深度变化示意图(1978－2012)

为更好地了解山东省金融发展深度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本文进一步选取广东、江苏两个与山东相近的经济大省加以比较。利用三省的统计数据整理，依据同样的金融深度指标，得到如图3所示的结果。从三省金融深度变化看，山东、江苏两省金融深度变化幅度较小，在2003年前山东省金融深度优于江苏，但近年来江苏省金融深度有了较大幅度增长，已经超越了山东省。广东省在改革开放前期低于苏、鲁两省，但自1984年超越两省后一直保持较高的金融深度。虽然三个省份GDP总量差距不大，但山东省在金融深度增幅上远低于苏、粤两省，落后于本省的经济增长速度，金融深度不足。

图3 鲁苏粤三省金融深度比较图(1978－2012)

(二)山东省金融发展宽度分析

金融宽度主要用于衡量一国金融中介将居民储蓄投入到国民经济各方面的情况，从另一维度反映金融对于经济发展的作用。对于金融宽度指标的选择，与金融深度指标选择相似，不同的学者各不相同。如前文所述，Demirguc－Kunt和 Peria(2005)［12］、伍旭川(2005)［13］、李猛(2008)［14］等都设计了不同的指标来描述分析。考虑中国金融市场特点，Demirguc－Kunt和Peria的8指标值可充分借鉴，但在数据的采取上存在较大的难度;伍旭川在分析金融宽度时所选取的诸多指标针对性不强，更多的是站在企业角度分析金融资源配置问题;李猛采用成人中借款人数所占百分比作为金融宽度指标，范围似乎又稍显狭窄，不能充分说明一国或一地区金融宽度。本文认为，私营部门和个人的贷款占金融机构贷款的比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较好地反映金融中介将居民储蓄投入到国民经济中的程度，而考虑中国金融市场结构，国有体制内部门在获取金融资源上从来都是比较宽松的，金融宽度的大小取决于金融资源在非体制内部门或个人的投放上。因此，在衡量金融发展的宽度指标上，本文采用一个传统指标——私营部门和个人的贷款/金融机构贷款余额(D/T)来表示。

基于数据资料及不同年度统计指标选择的原因，本文仅就2000－2009年间山东省的D/T数据进行了整理④，如图4所示。可以看出，在2000－2009年间，山东省的金融宽度呈现较为明显的上升趋势，但是总体数值较低。2000年，山东省的金融宽度值仅为0.48%，经过十年发展，也仅上升为1.6%。这一指标与江苏相差不多，但与广东的金融宽度相差较大⑤。鲁粤差异较大的主要原因在于两省的经济及产业结构不同，山东以大中型企业为主，而广东则以中小企业居多，山东省第一、二产业占优，而服务业为主的第三产业远不如广东发达，金融资源相应地在第三产业投放占比较低。

图4 山东省金融宽度变化示意图(2000－2009)

(三)山东省金融发展广度分析

目前，国内外关于金融广度的研究相对较少，虽然不少学者的研究涉及金融广度范畴，但更多的是将其归类在金融宽度范围内。本文认为，金融广度主要是指金融市场中参与者的数量、类型及其复杂程度等，在衡量指标的选择上，本文借鉴部分学者的观点，用非银行资产占整个金融市场总资产的比例表示金融广度。囿于数据选取的困难，本文选择2004－2012年间山东省金融市场相关数据表示山东省金融广度的变化(见图5)。

图5 山东省金融广度变化示意图(2004－2012)

从图5可以看出，2004－2012年间，山东省的金融广度水平保持在2% －4%之间，这一数据说明在整个金融市场中以股票、债券及保险等形式体现的金融产品交易在整个金融市场中比例较低，这与我国金融市场中呈现的一些典型特征⑥极为吻合。

同时，从2000－2012年山东省非金融机构融资情况(见表1)也可以看出山东省金融市场结构的失衡情况，主要表现为金融创新产品不丰富、金融市场本身存在的结构性缺陷等问题，并导致居民参与金融市场交易意愿不强，这也从另一个层面显现出山东省金融广度水平低的现实。

四、结论与建议

金融发展在支持经济发展方式转变过程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尤其在当前，我国正处于经济发展转型的关键时期，如何正确评价金融发展与经济发展的关系，选择金融发展的方向与路径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本文以山东省区域金融发展深度、宽度及广度的三维体系作为研究对象，试图发现影响山东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金融特征。可以看出，改革开放以来山东省区域金融体系各个维度都有了一定发展，但在金融广度与宽度上发展相对滞后缓慢。这也与王定祥、许瑞恒(2013)［18］通过实证手段对山东省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的检验结论相符，山东金融发展未能很好地发挥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

表1 2000－2012年山东省非金融机构贷款、债券和股票融资结构表

区域金融体系从金融广度、深度与宽度三个方面为区域经济、社会发展提供所需要的金融产品、资金及服务支持。从目前看，山东乃至我国金融深度程度较高，货币供应的充足维持了经济的持续增长，但同时带来了诸多问题，如前文提及的产业结构失衡、通货膨胀、低效以及城乡差异突出、生态失衡、环境恶化等若干问题。相比于金融深度，山东省的区域金融发展广度和宽度较低，金融体系在发展维度上形成了不均衡与异化的现象。例如，金融中介不足、居民投资选择性低等金融广度问题，不仅难以有效配置金融资源，又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居民收入提高、金融生态环境改善的制约因素，从而阻碍了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可见，在经济可持续发展与方式转变的战略目标下，合理发展金融深度、拓展金融宽度与广度应是当前金融发展的主旨与趋势。

(一)“控扶”结合、张弛有度，合理发展金融深度

金融作为宏观经济调控的重要手段，应依据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战略导向，有所为有所不为，“控扶”结合，张弛有度。具体而言，主要是从信贷上优化配置，促进经济结构的调整优化。一是控，控制“两高一剩”行业贷款和产能过剩行业的扩张，如对其提高信贷准入条件、减少信贷优惠政策、提高信贷利率等，从而限制高耗能、高排放的重工业的发展;二是扶，在信贷上加大对中小企业、保障性住房、战略性新兴产业、高科技产业、第三产业(社区服务业、旅游休闲业、信息咨询业、科研与技术服务业等)等的支持力度，实现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二)增加对私营企业及个人的金融供给，扩大金融宽度

随着改革的推进，以中小企业为代表的私营企业已经成为我国经济的支柱，在推动经济发展与提供就业机会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但从目前情况看，中小企业融资问题一直未得以真正解决，贷款难依旧是众多中小企业的发展瓶颈。而对于广大居民而言，在金融资源的可得性上虽然有较大改观，但除了住房贷款之外，其他并不理想。党的十八大明确提出:“经济发展要更多依靠内需特别是消费需求拉动，更多依靠现代服务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带动”。因此，金融支持应在消费导向型金融上加大力度，增强消费需求在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经济可持续发展中的作用。应扩大金融服务的覆盖面，将居民储蓄的闲置资金高效地应用到企业及个人的发展之中。银行等金融部门应从供给上加大对私营企业及个人的金融支持，以更好地实现通过投资拉动居民需求，推动经济可持续发展。

(三)推动金融产品创新，扩大金融广度

金融广度衡量了市场中交易者的数量、类型及其复杂程度，目前山东乃至全国的金融市场广度都相对较低。这一指标不仅体现金融市场结构状况，更重要的是，对于整个金融市场风险的分散以及合理配置金融资源、实现居民投资多元化等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同时，金融产品种类少、交易者及交易量相对比重较低等问题的存在，不仅与国家及地区整个经济发展水平有关，也与金融法规的完善以及市场秩序、市场环境、交易制度等有着直接的关系。因此，扩大金融广度要从金融产品创新上入手，加大与鼓励发展投资者需要的新产品、新业务;通过利率市场化、降低金融门槛等政策措施，鼓励、引导和规范民间资本进入金融服务领域;通过多层次金融市场，如证券市场、债券市场、货币市场以及保险市场和信托业务等的相互结合、互通互动、协调发展，实现丰富居民投资渠道、有效支持经济社会发展的目的;加强和改进金融监管，建立全面审慎的风险监管体系，切实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

【注】

①金融市场资产包括广义货币供应量、债券发行额(包括国债和企业债)、股票筹资额、证券投资基金规模和保费收入，除广义货币供应量之外的全部资产一般记为非银行资产。

②这8个指标值分别是每1000平方公里存在的银行分支机构数量、每10万人拥有的银行分支机构数量、每1000平方公里存在的自动取款机数量、每l0万人拥有的自动取款机数量、每千人拥有的贷款账户数量、每个贷款账户的规模与人均GDP的比率、每千人拥有的存款账户数量、每个贷款账户的规模与人均GDP的比率。

③Mckinnon的研究承认，M2/GDP作为传统的金融深化指标只在成熟金融系统中呈正相关趋势，在不成熟市场中两者反呈负相关趋势。Levine和Zervos(1998)认为，M2/GDP无法度量负债的来源及金融系统资源配置，这一比率与经济增长之间没有理论联系。

④2010之后的金融信贷收支统计指标与之前不同，无法进行有效比较，故未做整理。

⑤耿颢在2009年的实证研究利用同样的指标衡量了广东、江苏及山东三省的金融宽度，2000年广东的金融宽度为71.75%，虽然近年下降，但2007年仍然达到40.33%。

⑥伍旭川等的研究发现，中国金融市场存在着间接融资比重过高、直接融资发展缓慢、金融工具单一等问题，金融产品的开发与金融工具创新发展缓慢，远不能满足居民的投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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