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晋南北朝文学的任侠形象描述赏析
2014-04-17林木阳
林木阳
(泉州工艺美术职业学院 福建泉州 362500)
汉魏晋南北朝文学的任侠形象描述赏析
林木阳
(泉州工艺美术职业学院 福建泉州 362500)
侠之大者为家为国,这是金庸先生对侠的解释。侠是中国传统文学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元素,也是最具有文学意味的形象之一。作为中国封建社会特有的社会现象,该怎样解读侠在中国传统文学中的地位一直以来是学者关注的热点问题。描述、赞美任侠形象,发掘、传扬任侠精神是汉魏晋南北朝文学的一个传统主体,本文基于对汉魏晋南北朝任侠形象发展历程的研究,试对其做出赏析。
汉魏晋南北朝;文学;任侠
任侠的出现在中国历史上具有其特定的社会背景和历史原因,早在东周末期,侠就已经成为一种具有广泛社会影响力的社会力量。在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中,不同的历史阶段,侠总是扮演着不同的社会角色,对社会施加着不同的影响,呈现出纷繁复杂的形式。将侠第一次记录在文学作品中始于《韩非子》,在《韩非子》一书中大部分关于侠的内容都具有解释性的意味,例如“侠以武犯禁”、“人臣肆意陈欲曰侠”等等,这就使侠与中国文学产生了特殊的联系。从秦汉时期的传记文学到明清时期的小说,侠的角色一直在发生转换,成为中国传统文学的一个永恒主题。从文学主题的形成、发展、变化来看,两汉魏晋南北朝是任侠文学创立、形成时期。在这一历史阶段任侠不但与各种文学形式完成了融合,而且成为各种文学所共同表现的对象。在有关任侠的文学作品中,颂侠扬侠已经成为主体旋律,表现出社会对任侠的整体价值观念。这种主题不但是中国古代任侠主题的根源,同时也成为后世任侠文学的渊薮,为后世任侠文学作品提供了可供参考的直接范本。因此,对汉魏晋南北朝这一时期的任侠形象进行解读,不仅可以使我们了解到汉魏晋南北朝的文学魅力,更可以使我们进一步解中国任侠形象的形成和演变。
侠客产生的渊源可以上溯至墨家。《墨子·经上》曰:“任,士损己而益所为也。”又云:“任,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墨家主张任侠,倡导损己以成人,即救人之急,不惜赴死。这种精神应是后世侠客之精神的题中之意。鲁迅先生曾说过:“儒家之徒为儒,墨家之徒为侠。”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墨家学说的诸多方面都对侠客精神的形成有重大影响。墨家思想的核心是兼爱,《墨子·兼爱》云:“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生若是其生”。墨家主张兼爱平等,所以墨家锄强扶弱,趋人之急,为弱者打抱不平。由此可见,墨家弟子“皆可赴火蹈刃,死不旋踵”,也被后世评价为“勤生薄死,以赴天下之急”。
但是以客观的角度对任侠进行描述则始于《韩非子》,《韩非子》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侠以武犯禁”、“群侠以私剑养”大致概括出了后世侠客武艺高超、不守常规、急民之急等特征。虽然《韩非子》首次提出了任侠概念,但是有关记述并没有形成完整的体系。将任侠形象发扬光大则要归功于西汉的司马迁。
一、《史记》中的任侠形象
《史记》中专门为任侠列传,载入史册,正式使任侠形象走进中国封建传统文学。《史记》中言任侠“救人于厄,振人不瞻,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义者有取焉”,之所以首次百家都不载的任侠记入史册,和司马迁个人的经历、思想以及当时的社会状况有关。从游侠列传中我们可以看出司马迁对游侠不但具有极大的同情和肯定,同时还给予了其历史地位上的极高评价。通过研究《史记·游侠列传》,可以发现司马迁从历史作用的角度呼唤游侠精神,一方面,司马迁表达了“自秦以来,匹夫之侠,湮灭不见”的感叹,另一方面司马迁认为“用侠闻”的“朱家、田仲、主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扞当世之友文网,然其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赞颂了朱家“诸所尝施,唯恐见之,食不重味,乘不过軥车。专趋人之急,甚己之私。”称赞郭解“折节为俭,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既已振人之命,不矜其功。”同时,司马迁对任侠和暴徒做了区分,对暴徒进行了无情的批评:“朋党宗强比周,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咨欲自决。”在表达愤恨的同时,感叹世俗的不公待遇,和对侠士不幸的痛陈:“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与豪暴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与此同时,司马迁以比较直白的方式表达了对游侠的称颂:“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生死矣,而不矜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这可以说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次对游侠的赞扬,不仅为我国传统文学中游侠主题的开创奠定了基础,还基本框定了文学作品中对游侠的感情基调。
二、班固对任侠形象的描述
司马迁之后虽然西汉仍有不少传记文学出现,但是对任侠都摒弃不录。直到东汉时期,班固将任侠又一次列入史传。但是由于社会环境和历史因素的影响,班固对任侠的态度相比司马迁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班固出身仕宦家庭,接受的教育是在西汉被董仲舒奉为正统的儒家思想,因此,班固对社会的观察和认识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班固受儒家思想影响很大,加上他是奉诏修史,虽然在《汉书》中对游侠进行了专传,但是无论是思想性还是认识上都与司马迁相去甚远。仕宦家庭的出身使他不能站在一般百姓的角度去看待任侠对社会的作用和影响,因此也更不可能对游侠进行赞颂。从《汉书》中对游侠的记载可以明显感受到班固对司马迁的批判态度。班固认为“籍王公之势,竟为游侠,鸡鸣狗盗,无不宾礼”的战国四君子虽然在当时社会声名鹊起,享有威信,但却是“背公死党之议成,守职奉上之义废矣”。并且对司马迁极力称颂的郭解做了这样的评论:“况于郭解之伦,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其罪已不容于诛矣。观其温良泛爱,振穷周急,谦退不伐,亦皆有绝异之姿。惜乎,不入于道德,苟放纵于末流,杀身亡宗,非不幸也”。班固明确地斥责司马迁对往古圣人有所偏缪,认为把游侠引入正史并加以赞扬是一种“退处士而进奸雄”的行为。班固站在儒家正统思想的立场上,从统治阶级的利益出对游侠进行了否定和贬抑,这也可以看做是韩非“以武犯禁”思想的承继,同时也为后世对游侠形象的多角度阐释做了铺垫。
三、魏晋南北朝文学中的任侠形象
自东汉以后,游侠的形象就不再出现在正史中,转而与新的文学形式相融合。建安时期,游侠在诗歌中崭露头角,并且其形象也趋向于饱满和多元化。在建安和魏晋之际,出现了一大批咏颂狭义人士的诗人,如曹植、鲍照、张华、傅玄等,在他们的诗歌作品中如《白马篇》、《结客少年场行》、《博陵王宫侠曲》、《秦女休行》等游侠已经成为了吟咏的主要内容,甚至是中心人物。在宋代郭茂倩的《乐府诗集》中,对这些侠客形象做了解析。如解《结客少年场行》:“汉长安少年杀吏,受财报仇,相与探丸为弹,探得赤丸斫武吏,探得黑丸杀文吏。尹赏为长安令,尽捕之。长安中为之歌曰:‘何处求子死,桓东少年场。生时谅不谨,枯骨复何葬。’按结客少年场,言少年时结任侠之客,为游乐之场,终而无成,故作此曲也。”由此可知,游侠形象已经渗入魏晋诗歌中,成为该领域的描述主题之一。
魏晋南北朝的游侠文学从创作动机上说,有的是借助诗歌中的游侠形象抒发忠心报国的豪情壮志,如曹植的《白马篇》:“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陲。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有的是通过赞扬游侠来唤起当代的游侠精神和“士”的进取精神,并借以表现自身的胸襟抱负,如张华《壮士篇》:“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人物禀常格,有始必有终。年时俯仰过,功名宜速崇。壮士怀愤激,安能守虚冲?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慷慨成素霓,啸吒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威曜四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游侠形象的出现本身就是对传统统治阶级的一种抗争,因此在魏晋南北朝是个中也不乏通过对游侠的描述表达对社会专制的不满,如傅玄的《秦女休行》:“庞氏有烈妇,义声驰雍凉。父母家有重怨,仇人暴且强。虽有男兄弟,志弱不能当。烈女念此痛,丹心为寸伤。外若无意者,内潜思无方。白日入都市,怨家如平常。匿剑藏白刃,一奋寻身僵。身首为之异处,伏尸列肆旁。肉与土合成泥,洒血溅飞梁。猛气上干云霓,仇党失守为披攘……烈著希代之绩,义立无穷之名。夫家同受其祚,子子孙孙咸享其荣。今我作歌咏高风,激扬壮发悲且清。”表达相同思想的作品还有《博陵王宫侠曲》:“雄儿任气侠。声盖少年场。借友行报怨。杀人租市旁。吴刀鸣手中。利剑严秋霜。腰间叉素戟。手持白头镶。腾超如激电。回旋如流光。奋击当手决。交尸自纵横。宁为殇鬼雄。义不入圜墙。生从命子游。死闻侠骨香。身没心不惩。勇气加四方。”由于游侠的身份具有与世俗不合的特点,因此,还有的诗歌借助游侠抒发怀才不遇的愤懑心境,如鲍照的《代结客少年场行》:“骢马金络头锦带佩吴钩。失意杯酒间,白刃起相雠。追兵一旦至,负剑远行游。去乡三十载,复得还旧丘。升高临四关,表里望皇州。九衢平若水,双阙似云浮。扶宫罗将相,夹道列王侯。日中市朝满,车马若川流。击钟陈鼎食,方驾自相求。今我独何为,坎壈怀百忧?”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诗歌对任侠形象的塑造基本承续了司马迁的感情基调,深切表现对侠士的赞美歌颂。文学作品的创作通常都具有追古述己情怀,即通过对往圣先贤的描写来寄托自己的抱负,及至于将自己的理想寄托到文学作品中虚构的形象或事迹中。如张华在《游侠篇》中通过对战国四公子的赞颂追思表达了自己宏图难展从而情就老庄的感情:“翩翩四公子,浊世称贤明。龙虎方交争,七国并抗衡。食客三千余,门下多豪英。游说朝夕至,辩士自纵横。孟尝东出关,济身由鸡鸣。信陵西反魏,秦人不窥兵。赵胜南诅楚,乃与毛遂行。黄歇北适秦,太子还入荆。美哉游侠士,何以尚四卿。我则异于是,好古师老、彭。”再如西晋的左思,由于幼时身份卑微,对普通社会阶层有着深刻的理解,并将这一理解融入到对古代侠客的赞美之中,表达士不可辱命而要有所作为的感情。他在《咏史》
中言道:“吾慕鲁仲连,谈笑却秦军。当世贵不羁,遭难能解纷。功成耻受赏,高节卓不群。”、“荆轲饮燕市,酒酣气益震。哀歌和渐离,谓若傍无人。虽无壮士节,与世亦殊伦。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陈。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
纵观整个汉魏晋南北朝文学作品,虽然对任侠的描述相对零散,并且任侠形象还没有在社会中进行普遍化的歌唱,但是通过这一时期的文学创作,任侠形象已经变得较为丰满,更为重要的是形成了侠士“风骨”的文学主题,直接奠定了后世特别是唐诗中对侠士精神进行着力刻画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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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ppreciation of chivalrous image description in Han Wei Jin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literature
Lin Mu-yang
(Quanzhou Arts and Crafts Career Academy, Quanzhou Fujian,362500, China)
Chivalrous is for the country, this is Mr. Jin Yong’s explanation. Chivalrous is an indispensable element in traditional Chinese literature, one of the images with most literary flavor. As a unique social phenomenon in Chinese feudal society, how to interpret the chivalrous in Chinese traditional literature has always been a hot topic of scholars concern. Description, praise the chivalrous image, explore and spread the chivalrous spirit is a traditional subject in the Han Wei Jin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literature, this paper studies on the chivalric image development, tries to make the appreciation.
Han Wei Jin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literature; chivalrous
I206
A
1000-9795(2014)01-0087-02
[责任编辑:董 维]
2013-12-03
林木阳(1972-),男,福建德化人,从事中国古代文学(魏晋南北朝文学)方向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