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辍耕录·非程文》看元代科举的社会关系
2014-04-17刘瑛
刘瑛
《辍耕录》卷二十八记至正四年和至正二十二年的两篇《非程文》,是有关元代科举罕见而有趣的资料。这两篇《非程文》附于坊间所刊《登科记》,一时广为流布。孔齐《至正直记》也记有此事。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这种《登科记》或《题名记》是乡试放榜后,坊间根据官方所公布“发解进士”即中榜举子的资料编成,内容不外乎姓名、籍贯、名次等,为书坊“锓梓印行以图少利”①元陶宗仪《辍耕录》卷二十八《非程文》,中华书局标点本。。这与现存元代五种《登科记》不同,后者是地方贡院和国子监刊刻的。但这种坊刻《登科记》印数多,速度快,流传广,明清两代尤其如此。可惜元代的这种《登科记》现今一种也不存。这两篇《非程文》只是被摘入《辍耕录》而留存于今②《辍耕录》卷二十八《非程文》:非程文各行省乡试则有人取发解进士姓名,一如《登科记》,锓梓印行以图少利。至正四年甲申,江浙揭晓后,乃有四六长篇,题曰《非程文》语与抄白省榜同时版行,不知何人所造,而路府州县盛传之。语曰:设科取士,深感圣世之恩;倚公挟私,无奈吏胥之弊。岂期江浙之大省,坏于禹畴之小刘(名锡眉山人当该掾史)。斯文孔艰,衷情痛愤。待士无礼,呼名散饼于路傍;怀璧有谋,打号贴图于墙上。厨传用猾吏,内外之消息可通。试官取贪夫,上下之机关不泄。阳揭题驾言无弊,实自生奸宄之心;觅厚赂力举还魂,特欲箝是非之口。五服之亲不避,故违国朝之典章。杂犯之卷俱抄,恐失手本之名字。应才(杭州)鼓勇于终场之日,局长之信已通;刘环(即环翁杭州)知名于未榜之前,代笔之钱尽去。万户侯之关节可验,丈人峯之气力何勤。吕将(铅山万户吕天泽)监门,进乐平之八子(许援、董彝、徐复、邹成、操琬、汪緈、许道傅、戴用);海郎(吴县主簿海鲁丁)受卷,通括苍之二林(松庆、彬祖)。本生之地增辉,同列之情不薄。黄璋(松江)称干首,二三月已买试官;鲍恂(嘉兴)在榜中,十四名全赖妻父(建徳知事俞镇)。藉开元真人之力,叶氏(叶瓒信州)礼经;依永嘉县尹(林泉生)之门,江郎兄弟(辉晃建宁)。刘大(希贤庆元)在列,赖为省郎之师;沈小(惟时杭州)登科,谁知运吏之壻。黄岩赵蔺(友蔺),得家兄(宁海丞由钦)为帘外之官;瑞安高明,讬馆主有堂上之友。纷纷在眼,历历难言。许瑗(饶州)作魁,三百定卖几千株之木;邹成(饶州)驼榜,十八日纳七万户(吕天泽)之钱。左者如斯,右其可见。尺牍先来于柏府,仕宦势高;稿文潜出于棘闱,师生情密。递手帖全凭巡绰,写怀挟不避军人。四子入场,代笔有此刘之手。一家在榜,瞒人起各路之文。所谋不臧,其忠何在。王贺(绍兴备榜)省中典吏,不读书亦解成名;李思(思齐)婺山村童,未知礼焉宜中选。错《春秋》之年分,临海梦龙(姓赵备榜),乱《周易》之阴阳,平江俞鼎。耳目之所及者如此,心术之潜运者难知。姑舍举人,更陈坐主。俞镇(建德知事)夤缘考试,这番丰卒岁之赀;吴暾(峡州知事)买题登科,方得证旧时之本。麟经错乱因赂取,林泉之生生何如(永嘉尹林泉生),《易义》驳杂以名,寻夏日之孜孜安用(会稽尹夏日孜)。其余泛泛,不必叨叨。分经考卷,得便私情,自开科曾无此例;出院改文,以欺公论,虽刋板乃是讹传。历观解据之非,益见文衡之缪。指实告官者反罹其罪,怀才抱艺者虚费其劳。赵俶、蒋堂空仰天而叹息;江孚、沈幹徒踏地以咨嗟。潘伯修、蔡余庆两举奚为;闻梦吉、陆居仁再来告免。呜呼!文运已矣,吾道安之?何等主司,汙滥坏今年之选举,既生圣世,进修冀异日之公明。此非一口之经陈,实乃众贤之愿告。有人心者,念天理焉。。这类文字当为落第举子怨谤主司而作,所言之事无论确实与否,却是一时科场风气的真实反映。在科举时代,科场是各种社会关系纠结之处,科场风气也可视为社会风气的集中体现。我们从中不仅能考察元代科场种种弊端,还能考察与反映在科场中的整个社会关系。
一、《非程文》中的师生关系
元代乡试中,行省、宪司以及吏的作用很大,往往超过考官,所以与这部分人有关的科场舞弊格外多。舞弊者之间的关系,除血缘、地缘外,又多为师生关系,或者三者兼而有之:“依永嘉县尹(林泉生)之门,江郎兄弟(辉晃建宁)。刘大(希贤庆元)在列,赖为省郎之师……瑞安高明,讬馆主有堂上之友。”林泉生是考官,他的学生得中乡贡进士;而刘希贤和高明则是主持乡试官吏的西宾。这些事例说明乡试中师生关系的普遍和重要。《非程文》中的师生关系有两个类型:一是考官与考生之间为师生关系,二是考生本人为老师。
关于考官,《非程文》有专门的描述:俞镇(建德知事)夤缘考试,这番丰卒岁之赀;吴暾(峡州知事)买题登科,方得证旧时之本。麟经错乱因赂取,林泉之生生何如(永嘉尹林泉生),《易义》驳杂以名,寻夏日之孜孜安用(会稽尹夏日孜)①元陶宗仪《辍耕录》卷二十八《非程文》,中华书局标点本。。
这里攻击的矛头主要指向考官受贿。考官徇私在元代科举中很普遍,且备受攻讦。但关于这种传闻中的徇私舞弊,似乎还有另外一面。
《圭峰集》附录《立斋卢先生文集后语》:
公讳琦,字希韩,号立斋,温陵人。以诗明经领荐江浙,遂魁礼闱,登壬午进士第,授台州录事。予时弱冠始习举子业,每观公科文,未尝不三复数叹,恨不得拜门下以从授业。比公调延平郡幕职,前乡贡进士陈立大荐予于公,以教诲其诸子,始终三年,获亲炙焉。公以诗经启发于予者,必尽其蕴,凡平日所为诗文,亦必以示予。予见其矩度严整而旨意幽远,近世作者鲜能及之。或谓公长于科文,而诗文尤工,公弗自以为是也。至正庚寅秋,江浙省礼公较文,予忝预选列,士大夫咸谓予之得所传,其疑公之私者,公则曰师友传授,固欲学者之底于成,设有所私焉,亦因其可取而取之耳。己亥秋,福建大比多士,公适任盐司,提举督课于莆,不与考试。予复预选,明年,公还署,予谒见,公笑曰,君再捷科场,吾向者之谤可以白矣。壬寅之春,予又与同郡尤英举于乡,公时寓海口,闻之喜曰,尤英又中矣。尤英尝与子偕学于公者也。论者亦信夫公之有所传矣。是年秋七月,公以疾终于所寓,归葬惠安。于时赛甫丁搆难,官军讨之,道阻,予与尤英不得奔讣会葬,惟南望抱哀而已。歳乙巳二月,福建复大比,予掌卷帘内,公之子昺亦就试场屋,主文掲榜得诗经一卷,经义颇佳,赋策尤善,以限榜额弗登名,逮出院始知其为昺之所作也②明孙伯延《立斋卢先生文集后语》,元卢琦《圭峰集》附录,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这里呈现出事情的另一面,作者馆于卢琦,又受教于卢琦,至正庚寅乡试被卢琦所取,自然就有“疑其私”而“谤”者,主要当事者卢琦也未完全否认“设有所私”的因素。《非程文》就是此类“谤者”所言。但作者三次领乡荐,后二次与卢琦无关,第三次时,卢琦的另一名学生也在榜,这就说明,作者凭的还是真才实学。
《非程文》中的高明似乎也应该属于这类。高明在文学史上以改编南戏《荆钗记》而闻名,他在至正五年成进士,苏天爵主政江浙行省时以官为吏,是苏信任的省掾。在当时属于“一时才彦”,他被录取,也当如卢琦所言“设有所私焉,亦因其可取而取之耳”。
座主门生同年等关系因科举而产生,在科举时代是最重要的人际关系之一,但从元代的种种事例看,当时座主门生关系产生之前,已经存在师生关系。这种情况并不是元代独有,但元代似乎更加普遍,这是值得注意的现象。
二、《非程文》中南方士人的经营策略
元代乡试考官一般都为科举出身。在南方三处行省,每省每次乡试有三到五千人参加,三个行省加起来有万余人,南人得贡者不足百人,能够通过会试而成进士者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即使是乡试所选也已经是士人中的翘楚。他们的行为和价值取向在南方士人中具有很大的示范性和代表性。以《非程文》所攻讦的考官俞镇、吴暾、林泉生、夏日孜为例。
俞镇《浙江通志》卷一百七十九《人物志》引正徳《崇徳县志》:
俞镇,字伯贞。早承父天民训,讲朱辅之学。长受业于邓文原,通五经,尤精于易。为文一本经义。延佑丁巳领乡荐第一。由教授历典湖广江西江浙文衡,官至建徳路知事。以文学显于世。得其指授悉为闻人。扁斋居曰“学易”,门人称为学易先生。有《修词稿》二十卷行世①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七十九《人物》,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吴暾《浙江通志》卷一百八十二引《严陵志》:
吴暾,字朝阳,淳安人。八岁能诗文,不属稿而成。泰定间登第,出丞番阳。时邑赋云南叶金,民患之。暾言于朝,始得输常金。民赖以甦。历转峡州路经历。未几,归授徒讲学。从之者户履云集。若方道睿辈皆其门人。所著有《齐城集》《麟经赋》并诗文二十卷②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八十二《人物》,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林泉生《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三十五引《三山新志》闻过斋撰墓志:
林泉生,字清源,永福人,与卢琦、陈旅、林以顺称闽中文学。天历庚午进士,授福清州同知。……除翰林待制,以母老辞累。迁行省郎中。汀冦负固久不下,往招抚得渠帅。归,召为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卒,谥文敏。泉生邃于春秋,工诗文,多权略,有将才,屡建武功。然以志略自负,不能下人,以此多得谤者。后稍自晦,抑署其斋曰谦牧。晚益折节,更号觉是轩。为文宏健雅肆,诗豪宕遒逸。所著有《春秋论断》及《觉是集》二十卷③李清馥《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三十五《文敏林清源先生泉生》,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夏日孜《江西通志》卷七十六引《刘职方集》:
夏日孜,字仲善,吉水人。举天历进士,授从仕郎,南康路建昌州,改授征事郎,兴国路录事。再调绍兴路会稽县尹。其在建昌州,有三陂界南昌新建间,可溉田若干顷,废且久,民以旱告。日孜相度形便,遄复其利。兴国地僻俗陋,日孜抚以安静,首赞郡庠礲范金石,创置大成乐。修城东堤三百余丈,周树以柳,舟航聚落,隐为一郡胜概。会稽为浙东壮县,君至验粮赋为高下,仍岁籍之,使无窜易为奸。县口食盐课,先时率侵于私鬻。君设法置局,岁周课完。无有侵漏。山阴富室徐某尝以私怨杀人沉尸于海,又仇异母弟诬以伪造楮币,而幽之使不得自白。推官贡师泰委日孜治其状,收捕穷诘,竟按其罪。于是远近震伏,邑以大治。始修孔子庙,继修夏禹庙,修南镇庙,又修马太守祠。寻以母病去官。卒年四十有四④雍正《江西通志》卷七十六引《刘职方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四人中,俞镇年辈稍长,共同特点是皆为科举出身。俞镇为乡贡进士,中榜时间很早,为延祐四年榜,又是邓文原弟子,其余三人皆为进士。所以俞镇是学官出职,仕至建德知事,其余三人则是成进士后入仕。但都为州县下僚。这在南士进士中是很普遍的。据近人分析,元代进士出身官员显宦比例仅次于宿卫出身,但仔细分析,做到三品显宦以上的进士多为右榜以及左榜中的汉人,而南人甚少。这是元代南方知识分子的宿命。在这种情况下,科举出身的南人一方面在州县任上勤于吏事,成为正史中的“能吏”或“廉吏”,和方志中的“名宦”,另一方面,又多致身科举教育,特别是仕途遭受一定挫折后,多在地方以教育为业,成为一方名儒。具体到个案,吏事和教育比例不同,但大多兼而有之。前考四人中,俞镇、吴暾偏重教育,林泉生、夏日孜偏重吏事。这在元代南人进士中是一种普遍现象。我们可以举出许多著名的例子,如黄溍、干文传、杨维桢等。以科举教育为本,又争取在政治上有所作为,这是元代南方士人的一个整体经营策略。事实上,就是在国家层面上,南方士人也主要是以科举教育为重心。除地方官学系统之外,国子监是南方士人在朝廷任职的主要机构之一。
在地方上,《元史·儒学传》显示,元代南方的几个地域学派的形成与上述南方士人的经营策略有着重要关系。金华、新安、江西,以及吴中、金陵、扬州等是元代的几个科举教育中心,我们不妨这样说,科举教育是地方学派生存的基础。有些地域因科举教育而改变了学术面貌。如浙东宁波,原来为象山之学的传统阵地,在元代,被“二程”程端学、程端礼改变为适应科举的朱学。上述四人中,俞镇在嘉兴,吴暾在淳安,林泉生在福建都是地方教育的重要甚至中心人物。夏日孜则因为去世太早,而未及在地方教育有所作为。
三、《非程文》中的族群关系
《非程文》中抨击刘希愿、高明通过馆主的权力,使自己在科场中获得有利地位。乡试三年一次,馆主对科场有影响力也是属于因缘际会,它的背后,是大量南方士人寻求成为西宾塾师的社会现象。对于知识分子来说,成为塾师是传统出路之一,事实上,由于科举之路对于南方士人来说并不十分畅通,大量南人转而寻求通过举荐入仕,而成为蒙古人色目人的老师,更可以带来可资利用的重要人际资源。元代中后期南方大儒被举荐多是出于已掌握实权的旧日蒙古色目弟子的动议。对于在大都游历,寻找机会的南士来说,成为蒙古色目大臣家中宾师,一直极具吸引力。当时朝中大臣,包括汉人大臣,几乎家家有南人老师。吴澄、虞集是董氏的家庭教师,吴莱之父吴直方是南人中仅有几位官至一品的一位,是权相脱脱的教师。通过脱脱,吴直方在元末政治中起着重要作用。宋濂馆主兼姻亲郑涛则由吴直方向脱脱举荐而任经筵检讨,在元末的朝廷,脱脱是南人中的浙东人仕途的关键人物。而吴直方是枢纽,诸如此类例子不胜枚举。
这样,南方知识分子在国子监、地方和私人三个层次的教育上都占有主导地位,此种局面为元代的族群关系带来新的特征。对于汉人来说,南人一方面是现实竞争对手,另一方面又是科举老师,大批北方士子南下接受科举教育,并通过科举进入仕途。在汉人中,科举出身而仕至显宦的不乏其人。所以南人一方面在政治上被汉人压制,但另一方面,南人中优秀的士人又被自己的学生汲引。在朝廷任职的南人中,很大一部分就是这种情况,即便是科举出身的,若无人汲引举荐,也很难进入朝廷。
南人与蒙古人、色目人之间很少存在现实上的政治竞争,但二者之间的师生关系却是与汉人南人之间一样。不过,由于蒙古人、色目人属于“异文化”民族,所以,这样的师生关系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陈垣《西域人华化考》列举西域各族各宗教“华化”一百八十余人,认为其“华化”主要是受中华文化的吸引,而非出于科举,以及学校教育的原因。其实就接受汉文化教育而言,除色目人外,还有蒙古人;而科举、学校的影响与文化吸引也并不对立。大致而言,在延佑复科前,国子监在蒙古人、色目人接受汉文化——主要是儒家的政治文化起了关键作用。在国子监学习的多为蒙古、色目贵胄子弟,这些“大根脚”子弟接受儒家教育后,走上政治舞台,成为儒家思想的“护法”。许衡在元代的崇高地位与此有关。但国子监最大的局限性是其受众面太窄。只有一定品阶以上随朝官员子弟才有资格进入国子监,且名额最多时也只有三百人。这样,大批中下层,因仕宦或镇戍而迁居于河南以及南方三省的蒙古色目人子弟,很少有机会进入国子监接受教育,并获得出仕机会。延佑开科,为这部分蒙古色目人提供了机会。《非程文》所言“左者如斯,右其可见”。这里的“左”“右”指科举分左右两榜,“蒙古、色目人作一榜”,为右榜,“汉人、南人作一榜”,为左榜。左右榜考试的区别:一是内容,至正元年复科,右榜试题难度有增加,但仍比左榜容易得多。二是录取比例,元代规定参加会试共三百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各七十五人。显然,蒙古人、色目人占人口比例很小,但录取人数与汉人南人一致,因此录取比例要比汉人南人高很多。四等人中南人举子最多,录取比例最小。元代科举教育中心在南方三省,尤其江浙、江西二省。汉人一般都到南方接受科举教育,然后回乡应试,元代有名的“大小宋”、河东张翥都是如此。而作为蒙古色目人,既接受南方最好的科举教育,又占有右榜的优势。这自然有很大的吸引力。
在元代,真正的科举世家,多为色目人。《非程文》所言“四子入场”、“一家在榜”就反映这一情况。最著名如湖广偰氏,“一门三节五进士”,著名诗人迺贤和丁鹤年家族也是如此。元代中后期,在南方的第二、三代蒙古人、色目人因科举而与当地的南人知识分子形成师生、同学关系,互相亲密无间,极为融洽。这从迺贤、丁鹤年等诗人的作品中可以感觉出来。南人在四等人中居最末一等,却是其它三等人的老师。
最后,以元末高士王冕为例,说明在科举影响下族群之间的关系。王冕是韩性的学生,师兄月鲁不花是状元。韩性在元代儒林占有一席之地,与这位蒙古状元学生有关。王冕在明初的记载中已是绝意仕宦的高士,在《儒林外史》中,更是以“逃宦”的面目出现,是危素的反面。但他游历大都,恐怕并不是如后世所塑造的那样,毫无仕宦之意。在元代,南人北上大都,总是有求遇的意思。在大都期间,王冕为泰不华家的馆师,泰不华是温州大儒李孝光的学生,进士出身,李孝光后来入翰林,与学生的汲引有关。
《非程文》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元代科举中社会关系的影响,南方士人在一般性科举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因而或通过成为蒙古人或色目人的塾师,或通过建立起座主门生关系拓宽路径,曲折地实现获得科举功名直至入朝为官的目的。可见,元代科举中的社会关系因素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