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雅明“灵韵”观照下的大学文化建设＊

陈章奇

（安徽工商职业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安徽 合肥 230041）

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1892—1940）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于20世纪20年代成为马克思主义者，致力于美学思想研究，提出了文化生产论。他的思想独特且具有生命力，特别是其在代表作《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阐述的“灵韵”（aura）思想，对反思当前大学文化建设具有批判意义。

一、“灵韵”的学理脉络

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本雅明一直将“灵韵”作为主线加以贯穿，他将复制技术生产的艺术品失落的那种“本真性”、“独一无二的存在”称为“韵味”。针对“历史事件”，本雅明指出：“人们可以把在此排除的东西纳入到灵韵这个概念中，并指出，对艺术作品的机械复制时代凋谢的东西就是艺术品的韵味。”［1］55他还从现实的本真视角上去感悟，认为灵韵是“在一定距离之外但感觉上如此贴近之物的独一无二的显现”［2］117，并且形象地描述为：“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一边休憩着一边凝视地平线上的一座连绵不断的山脉或一根在休憩者身上投下绿荫的树枝，那就是这座山脉或这根树枝的光韵在散发。借助这种描述就能使人容易理解光韵在当代衰竭的特殊社会条件。光韵的衰竭来自于两种情形，它们都与当代生活中大众意义的增大有关，即现代大众有着要使物在空间上和人性上更易‘贴近’的强烈愿望，就像他们具有接受每件实物的复制品以克服其独一无二性的强烈倾向一样。”［2］117－118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本雅明“灵韵”思想有三个特点：第一，“灵韵”思想突出地表现为艺术品美学价值上的“独一无二性”，即艺术品的“真原性”（echtheit），是作品问世时的独特的时空氛围和思想价值，体现思想价值的独立与独特；第二，在“诗意栖居”中才能感受到艺术作品的“灵韵”，或者说，“灵韵”的显露虽然在一定距离之外，但与人的“诗意栖居”相互观照而显得“如此贴近”；第三，它的价值具有膜拜性和展示性，膜拜性源于“……价值植根于神学，艺术作品在礼仪中获得了其原始的、最初的使用价值”［2］119，“膜拜形象的实质就是在‘一定距离之外但感觉上如此贴近’”［2］148。膜拜性是艺术作品开启震撼人的心灵的钥匙，是艺术作品的灵魂。展示性价值是通过艺术作品的展示，供人们鉴赏的价值。过于突出展示性价值功能，会使艺术作品的膜拜性价值的地位不断没落，特别是在文化“快餐式”消费的今天，展示性价值似乎渐成主流，而艺术作品的膜拜性价值所带来的心灵持久震撼和美育价值逐渐被遮蔽在展示性价值的庞大阴影之下。由此，我们有理由认为，对于文化艺术作品，应该采取“理性思考”的方式加以接受，要更深层次地发掘其膜拜性价值，而非消遣式地关注其展示性价值。

二、大学文化的外显、内核及其价值

大学文化是社会文化的子系统之一。在整个社会文化结构中，大学文化虽非居中心但其重要性和对其他文化的影响力是不可小觑的，它的精神张力“撒播”在社会每一个角落，潜于无形之中，发挥着“力量之弧”。“大部分的人，都知道文化包围着我们、滋养着我们、支持着我们。它支撑着我们，就像一个建筑物的地基一样，当建筑物完工、建设起来之后，你看不到它的柱子、横梁与钢筋，但是少了它们，建筑物就会倒塌。”［3］正因为大学文化张力的“撒播”和“延异”，才使得各大学都十分重视其文化建设。每个大学都有其自身的文化，只是区别于是理性的还是非理性的，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是先进高品位的还是落后低品位的，这些都是因为大学对文化建设的侧重点不同，而导致长期涵养出的文化品质差异。

大学文化的范式可以分为四类，即精神文化、制度文化、环境文化和行为文化，这四类范式又可以归纳为大学文化中的内核与外显。内核文化主要是指精神文化，是大学发展历史积淀、优良传统、治学品质、历史使命等凝练而成，是由深层次的价值观念、思维惯性、道德修养和精神情操等构成的氛围。作为大学文化的内核，它存在于大学的一言一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之中，虽无形却处处彰显其合法性。大学文化的内核使大学中人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其魅力，心灵无时不受到其冲击而感到震撼。“真正受过大学教育的人应该思维严密，知识丰富，具有批判精神而不是书呆子，这样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在外界的纷扰中保持清醒。”［4］这就是大学文化内核以“不在场”方式时时“在场”。大学文化外显则主要是指制度文化、环境文化和行为文化等，它可见可摸，是以“在场”的方式发挥着孕育理性的作用。大学外显文化突出地表现为展示性价值，特别是大学的环境文化，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对学生的培养起到“润物细无声”的作用；制度文化既是大学文化内核的文本，又是大学文化内核的结晶，它“有一种似非而是之处，它通过约束人的行为而使人获得解放”［5］437；行为文化既体现大学文化的内核，又是精神文化和制度文化的产物，是一种规约下的行为范式和高品位的自由展示。在精神文化、制度文化和环境文化共同作用下的外在表达和文化旨归，也是大学文化的终极皈依。

大学文化内核的价值在于其膜拜性，外显文化如制度文化的刚性得到认可后，内化为信念，从而产生膜拜。膜拜性的持久度则取决文化的合理性和合法性，越是生命力强的文化，其合理性和合法性越是毋庸置疑。合理性和合法性保证了“人诗意地栖居”。由此认为，大学文化的内核和外显是沿着价值观念——制度——环境——行为逻辑演进的文化架构，此架构中各方是自我相关而又相互缠绕的关联体，在历时与共时中关涉着大学文化的能指与所指。

三、大学文化外显与内核的双重整合、双向建构

大学文化建设就是要将内核和外显文化有机整合，内化为师生员工的价值观念，形成育人合力，产生“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的效果。外显文化在整个大学文化系统中处于底层，内核文化即精神文化才是顶层文化，忽视内核文化的蕴育使大学文化的价值彰显乏力，即展示性有余而膜拜性不足，这样的大学文化是“行尸走肉”。从理性的视角去考量大学文化的内核和外显，不难发现两者存在着双重整合、双向建构的关系。正如克劳伯所说，文化是以价值取向为主导的内隐或外显的行为模式。外显文化是载体和基础，指向现实；内核文化是传统、现代与未来的交融，既皈依大学的传统，又统领大学的当下，同时指向大学的未来，关涉到大学发展的向度，是在大学优良传统基础上的“创生性转化”。大学文化的内核对外显起着指导作用，外显文化中到处充斥着内核文化的张力和精髓，点点滴滴中彰显大学精神；外显文化对内核产生影响，它的张力或推高或抑损大学文化的内核。当外显文化为良性文化，对内核的推高随即到来，反之则吞噬内核的良性细胞，如制度文化的形成是抛却话语霸权，与师生协约的过程，制度的设计赋予行为过程意义，领导层对于意义的主观认识与参与者构成意义共识，且这一共识不是单纯的机械反映，而是基于育人需要和大学发展的谋划。总之，大学文化的内核与外显的关系既区别又联系，一方面，内核是建筑在外显的土壤上，受其制约和哺育的，另一方面，内核承载着大学文化的价值、文化运动的延递、灵性与精神，它，在历时与共时、同构与异构中，既建构又解构着外显文化，不断蕴育大学文化的“灵韵”之光，并运用“灵韵”去规范、度量大学文化的理性标准。

四、大学文化建设的“灵韵”观照

当前，我国社会处于转型之中，教育环境发生了巨变，大学文化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大学文化建设尤为紧迫。

（一）大学文化建设应展示性与膜拜性并重

大学文化建设应该注重内核建设，内核是大学文化的“灵韵”之光。在“灵韵”之光的观照下，大学才是大学。但现实中，急功近利式和运动式的大学文化建设比比皆是，注重外显建设，忽视内核的蕴育，认为大学文化是装饰符号，把雕塑、建筑、路名、楼名、标语等作为大学文化建设的重中之重，或者将视觉识别系统、文化娱乐活动、学生社团作为建设重点。外显文化的作用固然不可否认，其展示性价值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灵韵”的膜拜性价值的形成具有积极作用。但外显文化不是膜拜性价值的根源，而且现实中外显文化在不同程度上缺少灵韵，所以将外显文化作为大学文化建设的重点是有失偏颇的。

大学文化的膜拜性根源于其内核，首先来自于大学领导层和教师的文化品味。教育能否达到预期的效果，不取决于施教者的说教，而取决于受教育者的“向师性”，即对外在教育的内在接受和内化过程的质量。大学领导层公平公正的治校精神、勤勉敬业的工作态度、包容异见的学术风格和教师严谨治学、探求真理、崇尚科学、人品学识等一起构成了大学文化内核的膜拜性价值的源泉。大学文化内核的膜拜性还在于对大学使命的坚守，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服务社会、文化传承与创新是大学的四大基本职能，一所能切实履行上述职能的大学，就一定是人民满意的大学。大学文化建设中，要坚守育人的根本使命，做到在办学治校中追求以彰显鲜明育人特征为中心的独立和自由，克服官本位倾向、拜金倾向、学术不良和玩世不恭的作风，肩负起服务国家和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责任。唯有如此，大学文化内核的膜拜性价值才得以彰显。

（二）大学文化建设应注重“原真性”

大学文化建设应该注重内核的“原真性”。本雅明强调的“原真性”其实就是强调文化的独特性和思想价值的独立性。大学文化建设中注重“原真性”实质就是注重大学文化的个性和思想的独立性。大学文化固然有统一性的问题，但大学文化建设中缺少批判性和创新性，缺乏对大学文化的理性审视，其内核和外显就必然缺乏个性风格。一所大学缺少个性的文化和独立的思想，就不可能成为卓越的大学。中国科技大学原党委书记郭传杰曾说：有人做过统计，统计了一百多所学校，其中80%多的学校校训都是“求实、创新、奋斗”这几个字。谈到目标都是一流，不是全国一流就是地方一流，甚至大学的校门都差不多。如果这个大学和那个大学只是名字不一样，现在很多大学连名字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大学文化很难体现自己的个性［6］。缺乏个性说明大学文化建设没有抓住本质。当前，同质化现象严重地制约着大学的办学水平和质量。

“原真性”缺失会使大学文化内核政治化、外显世俗化，使大学文化应有的文化免疫力荡然无存。“原真性”缺失的根源在于没有独立性，事实上，大学文化是一个独立和自主的文化。在大学中存在的官本位现象，以官的价值取向作为大学的价值取向；新形势下对大学担负的社会责任出现了认识上的偏颇等，大学履行服务社会这一职能时，过度地攀附经济社会的短期需要，丧失了自己的精神，成为经济社会的附庸，这些都使大学在一定程度上丧失了应有的独立品格，从而“附庸化”和“工具化”。现在国家要求取消大学的行政级别，鼓励学术独立和自由，减少对大学学术文化的行政干预，有望使大学文化的“原真性”得以复归。

［1］ 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M］.王才勇，译.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1993.

［2］ 本雅明.摄影小史·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M］.王才勇，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3］ 罗伯·高菲，盖瑞士·琼斯.公司精神——决定成败的四种企业文化［M］.林洙如，译.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3.

［4］ 胡仁东，马飙.冲突与融合：大学组织的文化解读［J］.徐州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1）：130－134.

［5］ 眭依凡.教育发展理论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6］ 靳晓燕.文化是大学的灵魂，到底什么是大学文化呢？［EB／OL］.（2010－07－21）［2013－12－23］.http：／／www.jyb.cn／high／gdjyxw／201007／t20100721－37671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