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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狄金森诗歌中的“内热”与“外热”*

2014-04-17廖淑瑶

关键词:内热狄金森珍宝

廖淑瑶

(闽江学院 爱恩国际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0)

艾米莉·狄金森是19世纪美国文坛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她的诗风清新隽永,笔锋凝练,内涵深邃。大卫·波特曾这样说过:“对于艾米莉·狄金森而言,单独一个词就能包含所有意义,无需上下文增词或限义。”[1]135

狄金森擅长用凝练的比喻表达抽象的内心世界,其中“光”与“热”是她最常采用的隐喻,据笔者统计,狄金森的近1 800首诗作中,就有170个“sun”(太阳),232个“day”(白昼),82个“light”(光),72个“noon”(正午),这还没算上它们的近义词,其他与“热”相关的隐喻如油灯、烛火、烈焰、火山等则更是不胜枚举。然而这些诗的真实喻意,在诗人的刻意留白之下却如云山雾罩,难以捉摸。在笔者看来,狄金森的“热”意象有内外双重喻意。

一、外在的“热”

温迪·巴克指出,狄金森对于天气变幻、光线强弱转化以及日夜交替时间推衍都极为敏感[2]81。与同时期的许多诗人一样,狄金森的诗作中随处可见自然界的光与热、日与夜,然而这些意象却并不像其他诗人表达的那样美好,诗人似乎抱持着奇特的矛盾心理,一方面大声咏唱,一方面又忧心忡忡。

狄金森的诗作中不乏歌唱白昼、赞美太阳的诗篇,比如第113首诗中,诗人在迷雾中失去方向,不断追寻着白昼,“这里是迷雾/那里是迷雾/而之后是——白昼”;在第480首诗中,诗人更是将爱人比作日出,大声说出“因为他是日出,所以我爱他”。然而在这样的热爱背后,诗人却又反复表达着她的隐忧,比如在第245首诗中,狄金森给读者描绘了这样一个场景:

I held a Jewel in my fingers—

And went to sleep—

The day was warm, and winds were prosy—

I said “’T will keep”—

I woke…and chid my honest fingers,

The Gem was gone—

And now, an Amethyst remembrance

Is all I own—

手握珍宝的“我”在日暖风轻中悄然睡去,待到一觉醒来,珍宝却从“我”诚实的指间消失了(The Gem was gone—)。正是由于日光煦暖(The day was warm),“我”放松了,却因此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样说来,“白昼”即使不是诗中那个偷走珍宝的窃贼,也算是窃贼的帮凶。芭芭拉·莫斯伯格指出,这首诗歌中的“珍宝”其实隐喻作者在诗歌创作中的灵感,诗人的创作被“温暖的白昼”所影响,无奈地终止了[3]172。

无独有偶,在第1 437首诗中,绿叶上的露珠随着太阳升起而消失了,诗人称之为一个“可怕的悲剧”(Attested to this Day/That awful Tragedy),“凶手”或许是sun,或许是day,总之,是大自然的热度,无情地带走了滋养生机的露珠。这样类似的“消失”,似乎喻指着作者内心深处对大自然所给予的外在的“热”所表现出的隐隐的担忧与恐惧。

可见,诗人所追求和热爱的,似乎同时也是她所害怕和担忧的,要解释这种奇怪的矛盾心理,我们得回到她的诗中寻找问题的根源:

Good Morning—Midnight—

I’m coming Home—

Day—got tired of Me—

How could I—of Him?

Sunshine was a sweet place—

I liked to stay—

But Morn—didn’t want me—now—

So—Goodnight—Day!

I can look—cant I—

When the East is Red?

The Hills—have a way—then—

That puts the Heart—abroad—

You—are not so fair—Midnight—

I chose—Day—

But—please take a little Girl—

He turned away!

诗人以一个小女孩的口吻,表达了她在昼与夜之间的选择,夜并不美好,她选择白昼,因为那里阳光很美(Sunshine was a sweet place—),然而白昼却拒绝了她的请求(He turned away)。如果说,这首诗里对于诗人被拒之门外的原因讳莫如深,那么在第613首诗中,她则直接说“他们把我关在诗歌的门外”(They shut me up in Prose),因为他们需要她“安静”(they liked me “still”)。

第248首诗中,当诗人被关在天堂之外时,她则问道:“是我歌唱——太大声了吗?”研究者认为,“唱歌”在诗人笔下往往带有“写诗”的喻意。因为诗人的诗歌创作,她被拒绝了,她不能待在有着美好阳光的白昼里,因为她不够“安静”,因为他们不许她“歌唱”,而这些外在的、来自大自然的“热”,即便是“温暖”的,也会带走她的“珍宝”。

狄金森知道,她并不符合世俗眼中19世纪中产阶级白人女性的理想形象,在那个年代,“女诗人”这样的头衔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在她的诗歌和书信里,狄金森常常将她从外部世间感受到的来自俗世的压力和束缚具象化成“白昼”、“太阳”、“正午”等外在的“热”,例如,她将永远操持不完的家务比作broad daylight[4]133,更是将世俗约定俗成的夫权至上观念比作mighty sun与burning noon[4]93,俗世的生活如阳光遍地的白昼,只会让她的诗歌创作天赋与创作热情渐渐消亡。

温迪·巴克指出,白昼明亮的光线能将世间一切显形,使之符合大多数人定义的形象,然而这样的光线却会让诗人失去诗歌创作的冥想空间[2]88,诗人本能地知道,要想坚持诗歌创作,她只能挣脱束缚,从俗世中逃离,因为这是她所能想到的保有手中“珍宝”的最好方式。

Doom is the House without the Door—

’T is entered from the Sun—

And then the Ladder’s thrown away,

Because Escape—is done—

二、内在的“热”

白昼阳光温暖舒适,这样的“外热”却迫使诗人半生与世隔绝。在狄金森的诗歌中,还存在着另外一种“热”。不同于“外热”,狄金森并不用温暖美好的词形容它,“灯”与“火”是最常用的比喻词,“燃烧”是它最常用的意象,它来自诗人的内心世界。比如第233首诗:

The Lamp burns sure—within—

Tho’ Serfs—supply the Oil—

It matters not the busy Wick—

At her phosphoric toil!

The Slave—forgets—to fill—

The Lamp—burns golden—on—

Unconscious that the oil is out—

As that the Slave—is gone.

诗人将诗歌创作比作“油灯”,在内心燃起。这种内在的“热”的喻意与外在的“阳光”那样的喻意完全不同,“阳光”将温暖遍布世间角落,而“油灯”影响的范围却只在周围数步而已。然而,“油灯”影响的范围虽然有限,时间上却能长久不衰,即便灯油用尽,灯火也不会熄灭(The Lamp—burns golden—on—)。

狄金森曾经指出,即使有一天她死去,她的作品也不会消亡,这一切都是来自语言的力量,因为语言自身的力量远远超过作者所赋予的含义,并不以作者的意志为转移,因此,它对后世读者的影响与其说是来自作者,不如说是来自文字自身的生命力(A word is dead/When it is said,/Some say./I say it just/Begins to live/That day)。

由于电能是不可再生的资源,那么其使用就有所限制,所以,开发利用热能、太阳能等新型能源特别重要。建筑的节能设计,应充分考虑其可再生特点,以减少使用耗能大、功率高的设备,并消除对电能的依赖性;此外,智能化建筑电气的设计装修过程中,其墙体及装饰物都可选择新型环保节约型材料,以降低电能功耗,使其节能效果得以提高。

在第952首诗中,诗人再度将这种文字本身固有的生命力与“火”联系起来。一个安静的话语可以将火花化为熊熊大火,这样的“热”炽烈而暴乱,极易失控,所以必须有技巧地谨慎处理(Let us deport—with skill—/Let us discourse—with care—)。

1862年秋天,狄金森在给希金森的信中坦承说:“我的一生中没有君王,我又不能统治我自己,每当我想组织一番时——我小小的力量就会爆炸——烧得我一团焦黑。”[4]271这样强大的力量,如果没有足够的技巧,根本无法驾驭,只能将诗人烧的一团焦黑。在诗人看来,诗歌的创作的过程,就是在内心世界熔炼珍宝的过程,文字的勃勃生机如烈焰炙烤,失控只在一息之间。

然而,即便承受着这样“被烧成一团焦黑”的痛苦,诗人依然将诗歌创作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I reckon—when I count it all—

First—Poets—Then the Sun—

Then Summer—Then the Heaven of God—

And then—the List is done—

To Comprehend the Whole—

The Others look a needless Show—

So I write—Poets—All—

如诗中所说,她将“诗人”放在名单的首位,比“太阳”和“上帝”更为重要,因为在她看来,诗歌包容一切(To Comprehend the Whole—),其余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因此,狄金森放弃了也许温暖、也许美好的俗世生活(“外热”),追寻着诗歌创作中文字的勃勃生命力(“内热”),她为此而与世隔绝,终生未嫁,创作了近1 800首诗作,其作品成为世界文学宝库中的灿烂珍宝。正如她自己在诗中说的,她绝不能“安静”,因此“挣脱他的囚笼/——大笑”。

参考文献:

[1] PORTER D.The Art of Emily Dickinson’s Early Poetry[M].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66.

[2] BARKER W.Emily Dickinson and poetic strategy[M]//WENDY M.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Emily Dickins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2.

[3] MOSSBERG B,ANTONINA C.Emily Dickinson:when a writer is a daughter[M].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82.

[4] EMILY D.The Letters of Emily Dickinson[M]//THOMAS H.Johnson and Theodora Ward.Cambridge,MA: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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