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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生年月日考*

2014-04-17杨德春

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所记索隐周正

杨德春

(邯郸学院 中文系,河北 邯郸 056005)

引论

孔子为万世师表,若以孔子生日为讲师之节日,则孔子之生年月日必须研究清楚。孔子作为文化名人,若要纪念孔子,其生年月日也必须研究清楚。除开此种实际之需求不谈,就是作为一个纯粹之学术问题,孔子之生年月日也应该而且必须研究清楚,否则,与此相关的其它学术问题便无从谈起。

钱穆《先秦诸子系年考辨》云:

韩非有言:“郑人有相与争年者,一人曰,吾与尧同年,其一人曰,吾与黄帝之兄同年,讼此而不决,以后息者为胜耳。”(《外储说左上》)若孔子生年,殆亦将以后息者为胜。余兹姑取后说(近人俞樾、刘师培从前说,最近崔适《史记探源》从后说),至于详考确论,不徒不可能,抑且无所用。今谓孔子生前一年或后一年,此仅属孔子私人之年寿,与世运之升降,史迹之转换,人物之进退,学术之流变,无足重轻如毫发。而后人于此,月之日之,考论不厌其详。而他学者,如老庄,如杨墨,则人之有无,世之先后,年之夭寿,茫不加察,晦沦终古,是乌足当知人论世之实哉?今所考论,一以确有援据而有关大体者为断。至于细节,则略勿致辨,以避劳而且拙之讥。[1]2

钱穆之论反映出钱穆缺乏科学研究的正确态度和探索精神。首先,确考孔子之生年月日不仅有用,而且作为一个纯粹之学术问题也是值得研究的。其次,孔子被尊称为圣人,其相关材料是丰富的,此绝非老庄杨墨之所能比,孔子生年问题是完全有条件研究清楚的,不应如此悲观以至于以郑人争年为喻。

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二十五):

附案:《左氏春秋》不书孔子之生,《公》、《谷》俱书于襄公二十一年,然《公羊》书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于是年之末,《谷梁》书庚子孔子生于十月之后,微有不同,而《史》独称二十二年生。从《公》、《谷》者,《索隐》、《外纪》、《黄氏日钞》及宋濂《孔子生卒岁月辨》之类也,从《史》者杜注《左传》、《拾遗记》、《续博物志》、《古史》、《大记》、《路史》、朱子《论语序说》、《通鉴前编》、余姚黄氏宗羲《南雷文约》之类也。[2]1112

孔广牧《先圣生卒年月考》罗列两派人名即本于此,钱穆《孔子生年考》罗列两派人名本于孔广牧《先圣生卒年月考》,实亦本于此。仅仅罗列两派人名是无益于孔子生年月日问题之解决的,对于此两派之观点必须考镜源流,方可辨彰孔子生年月日问题。

一、孔子生年之争由实岁与虚岁转换所产生

《史记·孔子世家》:“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3]1905《索隐》:“《公羊传》‘襄公二十一年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今以为二十二年,盖以周正十一月属明年,故误也。后序孔子卒,云七十二岁,每少一岁也。”[3]1906《史记索隐》之作者司马贞所见之《史记·孔子世家》后序孔子卒云七十二岁、且所记之孔子年岁每少一岁,而今本《史记·孔子世家》后序孔子卒云七十三岁,且所记之孔子年岁有少一岁者,亦有未少一岁者,可见,今本《史记·孔子世家》在司马贞之后仍有人进行修补。司马贞所见之《史记·孔子世家》以为襄公二十二年孔子生,至哀公十六年孔子卒云七十二岁,司马贞所见之《史记·孔子世家》所记之孔子享年为实岁或周岁,且所记之孔子年岁每少一岁,则其所记之孔子年岁也必为实岁而非虚岁,如此则由襄公二十一年起算之未少一岁之孔子享年七十三岁也必为实岁而非虚岁。由此可见,孔子年寿之争实质上是周岁与虚岁转换而产生之问题。春秋时期尚有周岁、虚岁混用之例,入汉以后虚岁渐渐成为通行之惯例,遂出现周岁与虚岁转换而产生之问题。

《史记·孔子世家》:“鲁昭公之二十年,而孔子盖年三十矣。”[3]1910现以入汉以后渐渐通行之虚岁来算,以《史记·孔子世家》所记孔子生于襄公二十二年起算,鲁昭公之二十年,孔子正三十岁矣,《史记·孔子世家》却用一“盖”字,盖者,大约之意,《史记·孔子世家》明显不是用后世通行之虚岁计算孔子年岁,孔子此年实岁二十九周岁,故《史记·孔子世家》用一“盖”字表示孔子大约三十岁。

《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年四十二,鲁昭公卒于乾侯,定公立。”[3]1912此年为定公元年,以入汉以后渐渐通行之虚岁来算,以《史记·孔子世家》所记孔子生于襄公二十二年起算,此年孔子年岁当为四十三岁,而《史记·孔子世家》明确记载孔子年四十二,则《史记·孔子世家》所记之孔子年岁必为实岁或周岁而非虚岁。

《史记·孔子世家》:“定公九年,阳虎不胜,奔于齐。是时孔子年五十。”[3]1914以入汉以后通行之虚岁来算,以《史记·孔子世家》所记孔子生于襄公二十二年起算,定公九年孔子年岁当为五十一岁,而《史记·孔子世家》明确记载是时孔子年五十,则《史记·孔子世家》所记之孔子年岁必为实岁或周岁而非虚岁。

《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摄相事,有喜色。”[3]1917《史记·孔子世家》:“是岁鲁哀公三年,而孔子年六十矣。”[3]1927《史记·孔子世家》:“是岁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鲁哀公六年也。”[3]1933《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年七十三,以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3]1945《史记·孔子世家》以上四条所记孔子年岁以鲁襄公二十二年为起算点,皆为虚岁,孔子年七十三与司马贞《史记索隐》所记之”后序孔子卒,云七十二岁”矛盾,前三条所记孔子年岁也未如司马贞所言每少一岁,可见,今本《史记·孔子世家》在司马贞之后仍有人进行修补,此三条材料之孔子年岁为司马贞之后有人修补《史记·孔子世家》所形成者。

崔适《史记探源》:

案:各本五十一之“一”字脱,今依上下文补。是篇凡言孔子之年者十,皆足与生年相印证,后儒或以《公》、《谷》二传“孔子生”句在襄公二十一年,疑《史记》之二十二为误,岂有十处皆误之理?第知以生年校生年,不知以昭、定、哀之世言孔子之年者校生年,何其愚也![4]147

崔适《史记探源》擅改《史记》文字,不合其意之五十,擅改为五十一,那么,“孔子年四十二,鲁昭公卒于乾侯,定公立”[3]1912又作何解释?七十三又作何解释?”盖”字又作何解释?崔适何其愚也!

日本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引俞樾曰:

至生年为襄二十一则两传皆同,襄三十一年《左传正义》引二十一年贾逵注:经云:此年仲尼生。哀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卒,七十三年。又引昭二十四年服虔载贾逵语云:是岁孟僖子卒,属其子使事仲尼,仲尼是年三十五,计自襄二十一至昭二十四,正三十五岁。是孔子以襄二十一年生,贾、服旧说皆同,自襄二十一至哀十六,共七十四年,而贾逵云年七十三者,犹绛县老人生于文十一年,至襄三十年,亦是七十四年,而传称七十三年也。杜预不达此义,乃从《史记》作襄二十二年生,朱子《论语序说》亦云:襄二十二年十有一月庚子生,胥失之矣。今定孔子于襄二十一年十月庚子生,是月庚辰朔,则庚子二十一日也,周十月,夏八月,为今八月二十一日。[5]1144

司马迁与《史记》之修补者也与杜预犯了同样的错误,即司马迁与《史记》之修补者在参考今本《左传》主体部分之原本时,对于其中之七十三年产生了误解,其本为实岁,以此上推孔子生年,便为鲁襄公二十一年而孔子生,而司马迁与《史记》之修补者皆误以此七十三年为虚岁,转换为实岁即为七十二岁,司马迁与《史记》之修补者以此上推孔子生年,便为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但此七十二岁系实岁,司马贞尚知此,司马贞《史记索隐》之后,有妄人不知此七十二岁系实岁,而妄改为通行之虚岁七十三岁,《史记·孔子世家》所载之其它孔子年岁也妄改为通行之虚岁,其中又有多处疏漏。因此经考证,孔子当生于鲁襄公二十一年,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系由实岁与虚岁转换所致误。

二、孔子生年之争亦由周正与夏正转换所产生

《史记·孔子世家》:“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3]1905《索隐》:“《公羊传》‘襄公二十一年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今以为二十二年,盖以周正十一月属明年,故误也。后序孔子卒,云七十二岁,每少一岁也。”[3]1906

毛奇龄《古今无庆生日文》:

司马《索隐》曰:《公羊》作二十一年,而此饶一年者,以周正十一月属之明年,故误也。此犹可怪者,从来三正推法,只以后月属前月,并无以前月属后月者。周正十一月第能为夏正九月,未闻又能倒而为夏正之正月者,真笑话也。[6]

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二十五):

《隶释》、边韶《老子铭》以孔子生于周灵王二十年,亦从《公》、《谷》。若《索隐》言《史》误以周正十一月属明年,大谬矣。从来三正推法,只以后月属前月,并无以前月属后月。周正十一月第能为夏正九月,未闻倒而为夏正之正月者。[2]1112

梁玉绳之说显系抄自毛奇龄。毛奇龄、梁玉绳之说仍然有失察之处,现假设毛奇龄、梁玉绳未有以前月属后月而倒推三正之说为正确,那么,司马迁是太史令,掌文史星历,司马迁当然不会以前月属后月而倒推三正,但《史记》成书之情况甚为复杂,继司马迁之后,《史记》经众手修补,历时既久,传写之窜乱舛误,在所难免。故不能排除妄人以前月属后月而倒推三正,以周正十一月属明年而造成孔子生于鲁襄公二十二年之误。

更为重要的是毛奇龄、梁玉绳未有以前月属后月而倒推三正之说不符合中国历史的实际情况,当然也就是错误的。宋濂《孔子生卒岁月辨》:

曰:洪兴祖谓周之十月即夏之八月者,然乎?曰:非也。三代虽异建,而月则未尝改也。殷尝建丑矣,《书》则曰惟元祀十有二月,殷尝建亥矣,史则曰元年冬十月。举前后以例之,则周制可之。孔子作《春秋》行夏之时,为万世法,不过截子丑二月于前岁之终耳,月固不之改也。否则春入于夏,夏入于秋,错乱而不成岁矣。[7]153

春秋谷梁学与春秋公羊学都主张新王受命要改正朔,孔子以《春秋》当新王,必改正朔。自古以来定正朔均属政治生活中极为重要之事,一方面,定正朔是顺天承运,《论语·尧曰》所谓 “天之历数在尔躬”[8]265。另一方面,人民之生产与生活离不开正朔,正朔关乎国计民生,影响极大。孔子生活之时代,周王仍为天下共主,各诸侯国皆行周之正朔,以建子之月为岁首,以夏历十一月为正月。故周之史书自当以周正记事,各诸侯国之史书亦当以周正记事。然孔子作《春秋》,以《春秋》当新王,新王当然不能用旧王之正,即孔子作《春秋》或孔子修《春秋》自然不能用周之正朔,必须另立新正朔,夏之正朔利于农时,孔子述而不作,遂以夏之建寅之正改周之建子之正。孔子无王位,充其量仅为素王,不能颁行夏之正朔,只能在《春秋》中借周之正而行夏之时,即若孔子修《春秋》直接用夏之时,因当时各诸侯国皆行周之正朔,以建子之月为岁首,则必不为时人所理解,孔子在《春秋》中既要行夏之时,又要顾及时人之理解,不至于惊世骇俗,则必须借周之正而行夏之时。宋儒胡安国用“夏时冠周月”来表达《春秋》借周之正而行夏之时,庶几近之。《春秋》隐公七年、庄公六年、庄公十二年、庄公十八年、庄公二十四年、庄公二十八年、僖公九年、僖公十二年、僖公十九年、文公十年、成公十一年、襄公四年、襄公六年、襄公十二年、昭公十八年、昭公二十一年、昭公二十八年、定公十年、哀公四年均书“王三月”。周王三月即是新王正月,王是借旧王当新王,或曰以旧王当新王,《春秋》用书“王三月”之方法来暗示改周时行夏时之意,故何休明言:“三月,夏之正月也。”[9]35

《春秋公羊传》庄公六年:“六年,春,王三月,王人子突救卫。”[9]126《春秋谷梁传》庄公六年:“六年,春,王三月,王人子突救卫。”[10]69《左传》庄公六年:“六年,春,王正月,王人子突救卫。”[11]227以《左传》庄公六年所记王正月来看,《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庄公六年所记王三月实际上是周正正月。何休所谓“三月,夏之正月也”[9]35是可信的,如此则孔子作《春秋》或孔子修《春秋》借周之正而行夏之时也应当是可信的,宋儒胡安国用“夏时冠周月”来表达《春秋》借周之正而行夏之时也应当是可信的。

毛奇龄《古今无庆生日文》:

《谷梁》不记十一月,似乎有见,但于十月后间记曹伯来朝,公会商任两条,尽十月之事,而后及孔生,则仍在十一月内,与《公羊》同。[6]

罗泌《路史》卷四十三《余论六·孔子生日》云:“《谷梁传》则系于十月之后,盖十二月二十二日之庚子也。”[12]

崔适《史记探源》:

且《公》、《谷》全体释经,此言何以入传?当由二家经师附记于旁,后乃误入正文耳。其始附于二十二年“公会诸侯于沙随”之下,一本误脱,而误补于二十一年“公会诸侯于商任” 之下。上文相似,易于致误。一本误则各本皆误,一传误则二传并误。正当引《史记》以纠二传,岂应信《公》、《谷》以难《世家》耶?惟《世家》无月日,当取二传补之。《公羊传》作“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 《释文》曰:“传文上有十月庚辰朔,此亦十月也。一本作十一月庚子,又本无此句。”案:《谷梁传》亦无此句,有者特三本之一,且证以“十月庚辰朔”,则庚子不在十一月。凡有“十一月”句,衍也。[4]147-148

罗泌《路史》卷四十三《余论六·孔子生日》云:

《五行书》论孔子以庚戌年二月二十三日庚子甲申时生。按:庚戌乃鲁襄公二十二年,是岁周灵王之二十一年,而长历其年二月二十三日实为庚子。以哀公之十六年壬戌岁四月己丑卒,乃敬王之四十三年,享七十有三龄。”[12]

《五行书》所记孔子以庚戌年二月二十三日庚子生是由于误以己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庚子生之十二月为周正十二月而属明年所致。由此类推,十一月亦可以为周正十一月而属明年,司马贞《史记索隐》:“《公羊传》‘襄公二十一年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今以为二十二年,盖以周正十一月属明年,故误也。”[3]1906司马贞之论是有根据的,也是正确的。己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庚子为夏历,孔子生日即此。

孔子当生于鲁襄公二十一年,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系由周正与夏正转换所致误。

《春秋左传正义》襄三十一年引二十一年贾逵注:“经云:此言仲尼生。哀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卒,七十三年。”[13]2016又引昭二十四年服虔载贾逵语云:“是岁孟僖子卒,属其子使事仲尼,仲尼时年三十五。”[13]2016定以孔子为襄二十一年生也,计自襄二十一年至昭二十四年,正三十五岁,是孔子以襄二十一年生,贾逵、服虔旧说皆同。另外,贾逵所注《左传》之《春秋经》鲁襄公二十一年记载有仲尼生,与今本《左传》之《春秋经》未载孔子生不同。

三、孔子生于夏历八月二十一日或二十七日皆不可信

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二十五:

梁玉绳所谓之第二条理由完全是强词夺理,若依梁玉绳之高论,司马迁武帝时成《太史公书》,藏之深山,副在京师,至宣帝时其外孙杨恽始对外宣布,传抄流布,文字窜误不可胜数,又经多人修补,历世既久,宁得无伪,其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之说断不可信。此其一也。《公》、《谷》皆口授之说不确,《谷梁》于先秦之时即有古文文本,此说详见拙文《〈春秋谷梁传〉的产生与成书先于〈春秋公羊传〉》[14]和《〈春秋谷梁传〉在先秦时代即有古文文本流传》[15]。《春秋谷梁传》襄公二十一年:“冬,十月,庚子,孔子生。”[10]264《春秋公羊传》襄公二十一年:“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9]449徐彦疏引《释文》云:“一本作‘十一月庚子’,又本无此句。”[9]449则可知《春秋公羊传》原无此句,因其意在排突《春秋谷梁传》而高自位置,抄袭《春秋谷梁传》而变异之,未料竟然画蛇添足。司马迁从董仲舒习《春秋公羊传》之学,据十一月庚子而变异之,竟然流毒千古。此其二也。

宋濂《孔子生卒岁月辨》:

濂应之曰:公羊、谷梁二氏,传经之家也。传经之家,当有讲师,以次相授,且去孔子时,又为甚近,其言必有据依。司马迁固良史,则后于谷梁、公羊者也,吾则无征乎尔。孔子所生之年,吾当从公羊氏、谷梁氏。然以春秋长历考之,二十一年己酉十一月无庚子,庚子乃在十月之二十一日。孔子所生之月,吾当从谷梁氏。[7]152-153

崔适《史记探源》:

惟二十一年十月庚子为二十一日,二十二年十月庚子为二十七日,《长历》是月甲戌朔也,周正十月,夏正八月。今以八月二十七日为孔子生日,得之矣。[4]148

毛奇龄《古今无庆生日文》:

《谷梁》不记十一月,似乎有见,但于十月后间记曹伯来朝,公会商任两条,尽十月之事,而后及孔生,则仍在十一月内,与《公羊》同。[6]

《春秋公羊传》僖公十六年:“是月者何?仅逮是月也。何以不日?晦日也。晦则何以不言晦?《春秋》不书晦也。”[9]233-234《春秋谷梁传》僖公十六年:“是月也,决不日而月也。”[13]2398是月也,即月末也。决不日而月也,即断不书日而书月也,也即《春秋》不书晦也。晦日指每月的最后一天,即月末。公会诸侯于商任以至月末,《春秋》不书晦,故公会诸侯于商任不日。

1.教学的简约化是时代的需要。简约化已经是具有时代气息的价值理念,人类的认识总是经历简单——复杂——简约的过程,而简约决不是回到从前,而是超越与进步,力避繁琐、崇尚简约作为一种新的时代精神要求,已经渗透到生活的各个领域,课堂教学作为教师向学生传播人类价值理念的平台,理应发现、发扬、崇尚这一真正以学生为本的基本理念,教师和学生应该过一种简约轻松而深刻自由的教学生活。

罗泌《路史》卷四十三《余论六·孔子生日》云:“《谷梁传》则系于十月之后,盖十二月二十二日之庚子也。”[12]又云:“《五行书》论孔子以庚戌年二月二十三日庚子甲申时生。按:庚戌乃鲁襄公二十二年,是岁周灵王之二十一年,而长历其年二月二十三日实为庚子。以哀公之十六年壬戌岁四月己丑卒,乃敬王之四十三年,享七十有三龄。”[12]《五行书》所记孔子以庚戌年二月二十三日庚子生是由于误以己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庚子生之十二月为周正十二月而属明年所致。由此类推,十一月亦可以为周正十一月而属明年,司马贞《史记索隐》:“《公羊传》‘襄公二十一年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今以为二十二年,盖以周正十一月属明年,故误也。”[3]1906司马贞之论是有根据的,也是正确的。

崔适《史记探源》:

且《公》、《谷》全体释经,此言何以入传?当由二家经师附记于旁,后乃误入正文耳。其始附于二十二年“公会诸侯于沙随”之下,一本误脱,而误补于二十一年“公会诸侯于商任” 之下。上文相似,易于致误。一本误则各本皆误,一传误则二传并误。正当引《史记》以纠二传,岂应信《公》、《谷》以难《世家》耶?惟《世家》无月日,当取二传补之。《公羊传》作“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 《释文》曰:“传文上有十月庚辰朔,此亦十月也。一本作十一月庚子,又本无此句。”案:《谷梁传》亦无此句,有者特三本之一,且证以“十月庚辰朔”,则庚子不在十一月。凡有“十一月”句,衍也。[4]147-148

《史记·孔子世家》:“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得孔子。”[3]1905

《史记索隐》:

《家语》云“梁纥娶鲁之施氏,生九女。其妾生孟皮,孟皮病足,乃求婚于颜氏徵在,从父命为婚”。其文甚明。今此云“野合”者,盖谓梁纥老而徵在少,非当壮室初笄之礼,故云野合,谓不合礼仪。故《论语》云“野哉由也”,又“先进于礼乐,野人也”,皆言野者是不合礼耳。[3]1906

《史记正义》:

男八月生齿,八岁毁齿,二八十六阳道通,八八六十四阳道绝。女七月生齿,七岁毁齿,二七十四阴道通,七七四十九阴道绝。婚姻过此者,皆为野合。故《家语》云‘梁纥娶鲁施氏女,生九女,乃求婚于颜氏,颜氏有三女,小女徵在’。据此,婚过六十四矣。[3]1906

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二十五:

案:古婚礼颇重,一礼未备,即谓之奔,谓之野合,故自行媒、纳采、纳徵、问名、卜吉、而后告庙。颜氏从父命为婚,岂有六礼不备者。《檀弓疏》及《索隐》、《正义》以婚姻过期为野合,亦无所惧。盖因纥偕颜祷于尼山而为之说耳。野合二字,殊不雅训,至若《博物志》所引异说,则更妄诞极矣。[2]1111-1112

崔适《史记探源》:

案:此文疑本作“纥与颜氏女祷于尼邱,野合而生孔子于尼邱”。扫地为祭天之坛而祷之,犹《诗》所谓“以弗无子”也;遂感而生孔子,犹《诗》所谓“履帝武敏歆”也。故曰“野合”。《高祖本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即《诗》齐、鲁、韩、《春秋》公羊学家所谓圣人皆“感天”而生,此所谓“野合”而生也。……太史公以受命帝王尊孔子故云尔。《索隐》谓“梁纥老而徵在少,非当比室初笄之礼,故云野合”。此说谬甚。老夫得其女妻,未闻谓之野合也。且诗人称述文王,归美太任,《世家》表扬孔子,讥其父母可乎?[4]146-147

由梁玉绳、崔适之论可见《史记索隐》《史记正义》对于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之解释均为无稽之谈,不足为据。崔适疑《孔子世家》原文当作“纥与颜氏女祷于尼邱,野合而生孔子于尼邱”,此说固然有一定道理,然亦未必是。今所见之《孔子世家》先言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后以祷于尼丘得孔子作补充说明,亦未尝不可。笔者认为至为重要者当以野合与祷于尼丘二者互为参照,不可孤立观之,如此则野合必在野外之尼丘,崔适所谓“扫地为祭天之坛而祷之”,其言未为无据。野合实即野外苟合,此论不可移易。春秋谷梁、公羊之学以孔子当新王,太史公从董仲舒习公羊之学,太史公记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又补充祷于尼丘得孔子,无非是言孔子感天而生,实乃以受命帝王尊孔子,乃公羊之学在历史学上之反映,但也无意中暴露了孔子实乃纥与颜氏女野外苟合所生。因野合之意为野外苟合,后儒遂以野合不雅训,为孔子粉饰之,然皆为无稽之谈。

自余以前之考孔子生年月日者,皆就生年月日以论生年月日,未尝跳出此藩篱,故其成就亦固不足观。自洪兴祖以下多言孔子生于夏历八月二十一日,又有言孔子生于夏历八月二十七日,若其果然如此,则以十月怀胎计,纥与颜氏女苟合之时日,亦即颜氏女怀孔子之时日,当在夏历十月二十一日,此时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根本不具备野外苟合之条件,今以纥与颜氏女野外苟合而生孔子考之,孔子生于夏历八月二十一日与孔子生于夏历八月二十七日皆不可信。

《史记·孔子世家》:“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氏。”[3]1905《史记索隐》:“圩音乌。顶音鼎。圩顶言顶上窳也,故孔子顶如反宇。反宇者,若屋宇之反,中低而四傍高也。”[3]1906根据现代医学考之,孔子之生而首上圩顶实为囟门未长成所致,即孔子之生而首上圩顶实为早产之典型症状,以早产逾一月则实难成活考之,孔子早产之时间当在半个月左右。孔子生于夏历八月二十一日与孔子生于夏历八月二十七日皆根本不能成立。

四、结论

《春秋谷梁传》襄公二十一年:冬,十月,“庚子,孔子生”[10]264。当是指夏历十二月,庚子当为十二月二十三日之庚子也。孔子当生于鲁襄公二十一年夏历十二月二十三日。由此上推实际妊娠所需的大约十个月,叔梁纥与颜氏女野外苟合之时日当在夏历二月二十三日;计入早产半个月左右,则叔梁纥与颜氏女野外苟合之时日当在夏历三月上旬。《周礼·地官·媒氏》:“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16]362-364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有所谓三月会,男女载歌载舞,自由寻找情人或约会情人,野合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则罚之。如此既顺应了气候和万物复苏的状况,并与人类自身的繁衍相统一,也只有在如此的气候和人文环境下叔梁纥与颜氏女野外苟合才合情合理,才不至于有失圣人之体面。

一言以蔽之,孔子当生于鲁襄公二十一年夏历十二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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