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应试过载”不等于教育的减负
2014-04-17
改变“应试过载”不等于教育的减负
这一轮改革能否到位,很大程度上在于教育投入不足的问题能否得到重视,在于相关部门能否对以评重点搞升学政绩工程背后的利益链进行有效的阻断。
彭晓芸
时政评论员,游历过南方报业、时代周报、凤凰网、中央电视台等媒体,成纸媒、网络、电视三栖人,愿做媒体边缘人、观察者。学术兴趣是政治哲学、社会运动、媒介伦理。作为一个母亲,也天然关注教育问题。
继年初教育部发布关于“进一步做好小学升入初中免试就近入学工作”的实施意见后,教育部聚焦19个大城市,再次印发通知,要求2014年制定完善进一步规范义务教育免试就近入学的方案。文件还给出明确的目标:到2017年,19个大城市95%以上的初中实现划片入学;每所划片入学的初中95%以上的生源由就近入学方式确定。组织考试及与入学挂钩行为得到杜绝,与择校有关的乱收费得到根治。
很多反对改革现行应试教育模式的人,将改革应试教育直接等同于“减负”,于是十分忧虑一旦应试教育让位于素质教育,孩子们的轻松童年将换来长大后的竞争力弱势。持这一观点的人尤其热衷举华人在海外出色的学业成绩作为中国基础教育过硬的证据。
且不说出国留学的中国学生本来就是筛选过的优秀群体,本来就不具有普遍化的代表性。直接把数理化成绩较好与应试过载的中国基础教育划等号,从而以前者的比较优势肯定应试教育,进而不仅不主张改革中国的应试教育,还大言不惭地向国外推销中国基础教育模式,这就大谬了,可谓盲目自大。
为什么说数理化成绩的优势遮蔽不了中国应试教育模式的百般丑态?这要从基础教育的绩效指挥棒谈起。了解中国的人不难明白,学校这样的事业单位的运行逻辑也是数据至上,效益优先。本来,教育是百年树人的事业,难以用量化的标准来衡量,更不宜以功利的短期目标取代教育的长远目标,但是,在政绩工程、绩效考核制度的推动下,最为简便考核教师、校长的方式就是考察升学率。于是,高考的升学压力层层往前移,转嫁到义务教育身上,就是“小升初”的过度应试,真正的教育为“应试绩效”让路。有些学校,家长们成为学校升学率绩效的打工仔,整个学习过程扭曲为机械重复地针对应试知识点做题、训练,教育的广阔天地被挤压到剩下几个考点,一切跟考试无关的教育内容被排除在外。
如上所述,过度应试的弊端不难明辨。改变应试过载现象,不等于学习上教育上的“减负”,阅读能力、艺术才能、社会交往能力、人格养育等等,都属于教育的内容,在基础教育阶段,尤为重要。只会高考的“天之骄子”,到了社会,特别是参与全球化竞争时,就会显现出短板和缺陷。在工作中能够保持长足优势的人群,往往是在应试教育的夹缝中能够发展个人兴趣以及维持自主学习能力的人,而仅凭应试成绩过了高考关就对学习深恶痛绝的大学生,在工作中却再也提不起兴趣看书,丧失了自我更新的能力,很容易在社会竞争中居于下游。
日本东京大学教授佐藤学认为,东亚国家的应试教育会导致国家的持续发展后劲不足。“东亚国家现代化过程被急速压缩,所以教育必须非常有效率,于是发展出以考试升学为主的方式。考得愈好、学历愈高、找到愈好的工作,就能脱离原有社会阶层和环境,教育成为孩子往上爬的手段。”佐藤学的分析一阵见血,追求短期效率的,会面临严重的衰退。任何好东西,诸如学习能力、爱的能力,只有内化成理性个体的自由意志,才会持久,只有内生动力这种激情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命能量。
在制度的变革之前,有能力的家庭通过家庭这个环节修补应试教育的缺陷,而无力承担起教育责任的家庭往往只能跟随应试教育的指挥棒走。因而,从社会公正的角度来看,制度改革是惠及千千万万家庭和学生的。这一轮改革能否到位,很大程度上在于教育投入不足的问题能否得到重视,在于相关部门能否对以评重点搞升学政绩工程背后的利益链进行有效的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