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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阳方言的单字音声调格局——兼论调长问题*

2014-04-11

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沁阳小类阳平

陈 彧

(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河南新乡 453007)

一、引言

沁阳市坐落在河南省西北部,东与博爱毗邻,西同济源市接壤,南与温县、孟州相连,北部与山西省晋城市交界。目前,沁阳市面积623.5平方公里,辖3乡6镇4个办事处329个行政村,人口50万左右。据1987年版《中国语言地图集》和沈明的研究,沁阳与周边的济源、温县、博爱、修武、武陟等地区在语言归属上属晋语邯新片获济小片方言。

历史上,沁阳因曾长期作为当地的行政中心,与周边区域形成了极具地方特色的覃怀文化,其民俗、方言、戏曲等地方文化均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就方言而言,焦作地区夹处太行山与黄河之间,是晋语与中原官话的天然缓冲区和过渡地带;再加上明初山西移民大规模有组织涌入并与土著方言发生融合,逐渐形成了既有晋语特色、又具中原官话某些特点的“怀庆方言”。鉴于沁阳历史上在本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地位,其方言成为“怀庆方言”的代表。

目前有关沁阳方言的专论并不多见。1994年版的《沁阳市志》(以下简称《市志》)曾专章简要介绍沁阳方言的音系、词汇和语法现象[1];张明明就沁阳方言的“拿”字句进行过探讨[2];张晓宏在探讨“怀庆方言”历史演变时对沁阳方言有所涉及[3];2008年版的《汉语方言地图集》将沁阳选为一个调查点,以语言地图的形式就特定语音、词汇、语法条目进行过绘制和描述[4];最近,本人在《焦作获济小片方言的声调格局和入声演化》一文中(以下简称陈文)也简要讨论了沁阳方言的声调格局情况[5]。

从已有的相关研究看,沁阳方言的单字调系统由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入声五个调类构成。其中,《市志》认为沁阳方言的五个单字调调值为阴平(44)、阳平(423)、上声(54)、去声(13)、入声(24);陈文利用语音实验测得的五个单字调分别为阴平(44)、阳平(213)、上声(512)、去声(14)、入声(13)。比较起来,两者有关阴平、去声、入声的判断基本相同,在阳平的起点上稍有差异,在上声上差异较大。其中,《市志》认为沁阳方言的上声处于调域顶部且有一个极小的高度下降,是一个高平调或高微降调;而陈文的实验结果则显示,该方言上声是一个高降低升型的曲折调。限于研究目的和篇幅,陈文未就沁阳方言的单字音声调格局进行深入讨论。因此,在本文中,我们将基于声调格局理论,运用传统方言学和实验语音学相结合的方法,对沁阳方言的单字音声调系统进行实验分析,并就该方言的声调时长问题加以探讨。

二、沁阳方言的单字音声调格局

(一)调类归并

中古调类平、上、去、入各调类按照声母条件(全清、次清、全浊、次浊)发生分合,在不同方言形成了多寡不一的声调类型。利用《方言调查字表》中的声调表,可以考察各小类中古调类的今读情况,并据之进行今音调类的归并。

在晋语获济小片方言中,沁阳方言的入声仍然相对稳固。在2011年11月的第1次田野调查中,我们发现,在所调查的49个入声字中,有2个次浊入声字(月、麦)、3个全浊入声字(局、白、舌)、2个清入字(一、匹)单念情况下发生了舒化。在2012年12月的第2次田野调查时,我们就此情况对同一发音人进行了复核,发现上述7个入声字中只有“局”和“匹”确实已然发生舒化;其它5个字状态不够稳定,“一”和“麦”在单念和连读时均未舒化,其它3个字则在单念情况下发生舒化、在连读时仍读为促声。

由于存在入声,我们有必要对沁阳方言声调小类进行舒促两类的区分并分别作图。图1、图2分别显示了该方言舒、促两类声调的情况。作图所用沁阳方言12小类,中古调类的平均时长和各百分比时刻点基频平均数据见表1。

图1 沁阳方言中声调小类调型图(舒声)

图2 沁阳方言中声调小类调型图(促声)

观察图1和图2可以得到如下结果:

第一,平声按照声母清浊分成两类,清声母平声处于调域中上部、全浊和次浊声母平声处在调域次底部。其中,清声母平声基本是一个平调,在尾部稍有下降,整体起伏在20Hz左右。全浊和次浊声母平声调型基本相同,均为先下降后上升的凹形图:两者起始点同处于调域中部;之后缓速下降至50%~60%处达到最低,频率下降为40Hz左右;此后缓速回升并最终稍高于起点位置。在图1中,清平调调型和任何小类均不相似,可以考虑独成一类声调——阴平调,而全浊和次浊声母平声也不与其它小类相混,可以考虑二者共同构成一类声调——阳平调。

第二,上声也因声母条件的不同分化成两类。其中,清声母和次浊声母上声调型基本相同,呈高降微升型:两者起始于调域顶端,随后快速下降,至60%左右时到达调域底部约140Hz处;之后保持平稳至70%时随即缓升,最终止于调域中部180Hz处。全浊声母上声调型与前两者不同,该调起始于调域中部约160Hz处,随后基本呈匀速上升态势,最终到达约220Hz附近。通观图1,清声母和次浊声母上声不与其它小类相混,可以将二者归于同一调类——上声调;全浊声母上声与去声各小类同处调域中部,调型走势相同且对应点间距离较小(5-22Hz),因而可以考虑与去声合并。

第三,去声没有发生分化,三小类均处在调域中部。三者起点在130Hz至145Hz之间,位于调域中下部;之后呈匀速上升态势,最终达到220Hz附近,位于调域中上部。与全浊上声一起,次浊去、清去、全浊去在调域中部形成了去声带状空间。

第四,入声各小类的调型均位于调域中部且呈缓升趋势,调型相同、保留喉塞尾且总体时长均较短,可以考虑归为同一个调类——入声调。

综合以上分析,初步判断现代沁阳方言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和入声5个声调,其演化规律是:平声分阴阳、全浊上归去、去入不变调。

(二)声调格局

利用与处理博爱方言时相同的方法,我们可以对沁阳方言声调系统的相对时长和五度值(T值)进行计算,计算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沁阳方言单字调相对时长和五度值数据表

相对时长的计算显示,五类声调的相对时长分别为阴平(0.82)、阳平(1.39)、上声(1.30)、去声(0.89)、入声(0.60)。总体上看,五个声调按调长可以分成三类,其中,时长最长的阳平和次长的上声较时长均值长30%左右,是沁阳方言声调系统中的长调;时长最短的入声较时长均值短40%,是该方言声调系统中的短调;时长处于中间状态的阳平和去声较平均时长短20%以内,属于正常舒声调。也就是说,在时长方面,沁阳方言的单字音声调格局由一个短调、两个舒声调、两个长调三类构成。

而五个声调的T值计算则显示,阴平是一个从3.92降至2.97左右的缓降调或平调,其调值约为43;阳平的起始音高为1.78,随后缓慢下降并在后部稍有抬升,出现了一定的凹形特征,最低点60%处T值为0,最高值为2.22,故其调值标为213;上声是一个起始音高为5,中后部70%处下降为0.44,最终点音高为1.26左右的降升调,其调值约为512;去声的起点音高为0.44,终点音高为3.19,其调值为14;入声的音高起点为0.75,最高90%处为2.70,终点音高为2.62,可将其调值定为13。总体而言,在音高方面,沁阳方言的单字音声调格局由两个升调、一个降调、两个凹形曲折调组成。

在完成相对时长和音高T值计算,得出沁阳方言的单字音声调的时长格局和音高格局后,接下来的工作应该是声调格局图形的绘制。鉴于沁阳方言有入声短调、舒声调和长调三类声调,我们决定采用能够同时客观反映音高和时长信息的图形绘制方案绘制该方言的声调格局。限于篇幅,本文仅绘制出格局图形,至于该方法的优势和特点,我们将另文介绍。图3正是据此方法所绘制的沁阳方言的声调格局图。

图3 沁阳方言声调格局图

三、讨论

在得到沁阳方言的声调格局后,我们再来看看该方言的单字声调时长问题。

作为声调语言的一项重要超音段成分,声调通常由音高、时长、音强3个要素构成。一般而言,音高是构成声调最重要的要素,也是世界语言中普遍采用的用来区分声调的第一位的区别性特征。然而,这也并不是说,时长和音强不易为人感知,或在任何情况下均不会起到辨别声调的作用。例如,明朝释真空和尚《玉钥匙歌诀》“平声平道莫低昂,上声高呼猛烈强,去声分明哀远道,入声短促急收藏”四句,非常形象地从音高、时长、音强各方面指出了中古汉语四声的形态,说明当时的汉语母语者已经能够准确地感知包括时长在内的声调要素了。又如,现代汉语普通话由4个舒声调构成,它们的区别主要由音高差异决定,因此,虽然这几个声调间有明显的时长差异,但各调内在调长差异不构成区别性特征,所以正常汉语母语者一般对调长差异是可以不予关注的。然而,对于人工耳蜗植入后的先天性耳聋儿童而言,由于不能准确获取音高信息,音强和时长信息就成了感知声调的主要依据[6]。此外,有研究表明,时长信息对于汉语声调感知范畴边界的划定也具有一定作用[7]。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作为声调构成的要素之一,汉语普通话的时长信息通常会在音高信息无法获取、音高信息磨损严重等特定情况下成为声调感知的重要线索,辅助受话人开展声调辨识。

现在,沁阳方言的声调系统给我们提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在该方言中,5个声调的音高及其在时间维度上的变化均差异显著,从而该方言的声调,特别是非入声调之间,是可以单凭音高信息加以区分的。然而,我们也同时注意到,最长的阳平和上声时长不仅比短调入声调长两倍以上,比普通舒声调阴平和去声也长出50%左右。这也就是说,该方言各声调在时长上也差异显著。那么,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何在呢?时长差异是一种冗余信息吗?还是区分不同声调的必要信息呢?

关于汉语声调时长的问题,很早就有学者予以关注。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刘复合、白涤洲就利用浪纹计测量了北京话的声调时长,得到上声最长、阳平次之、阴平次短、去声最短的结论,后来的研究也基本证实了这一结果[8-9]。在研究上海话声调时,朱晓农发现了类似的现象。在上海话中,作为升调的一个特殊类别的凹型调时长最长,而典型的降调时长最短[10]。总体而言,汉语普通话和方言声调均呈现曲折调时长最长、平调次之、降调最短的特点[11]。

结合沁阳方言声调的时长和调形,我们可以看到,除却入声短调,调值为43的阴平时长最短、调值为14的去声次短,调值分别为213和512的阳平和上声则分别为次长和最长,符合汉语声调时长凹调最长、降调最短的特点。从这一点上看,沁阳方言声调调长和调形的关系支持将时长看成内在调长、各调间的时长差异属于冗余信息的观点。

至于为什么在已经有了区别明显的调形的情况下,还要采用如此极端的调长分布,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这很可能与被调查人发音习惯、采样方法等有关,也有可能是受到该方言其它韵律现象的影响。在此,限于所掌握的材料以及对该方言有限的了解,目前我们尚无法就上述问题形成定论。对此问题,我们将在今后进一步予以关注。

[1] 沁阳市地方史志编委会.沁阳市志[M].北京:红旗出版社,1993:505-507.

[2] 张明明.河南沁阳话的“拿”字句[J].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100-103.

[3] 张晓宏.从语音特点看焦作方言的历史流变[J].焦作教育学院学报,2002(3):19 -20.

[4] 曹志耘,赵日新,等.汉语方言地图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

[5] 陈彧.焦作获济小片方言的声调格局和入声演化[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4):180-182.

[6] 陈雪清,刘海红.语前聋患者人工耳蜗植入后声调识别能力研究[J].听力学及言语疾病杂志,2010(1):55 -56.

[7] 荣蓉,石锋.音高和时长对普通话阴平和上声的听感影响[J].语言科学,2013(1):17-26.

[8] 林茂灿.音高显示器与普通话声调音高特性[J].声学学报,1965(1):8-15.

[9] 石锋.北京话的声调格局[J].语言研究,1991(增刊):17 -24.

[10] 朱晓农.专著题名缺失[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216.

[11] J.M.Howie.Acoustical studies of Mandarin vowels and tones[M].Lond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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