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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重建与社区再融入:社区戒毒长效机制研究

2014-04-11高培英潘绥铭

关键词:戒毒圈子社工

高培英, 潘绥铭

(1.内蒙古科技大学 文法学院,内蒙古 包头 014010; 2.中国人民大学 社会与人口学院,北京 100872)

根据国家禁毒委员会统计,截至2012年底,全国累计登记吸毒人员209.8万名,其中吸食合成毒品人员79.8万名,比2011年上升35.9%。尤其是吸食者①为了避免使用如戒毒者、吸毒者之类带有道德色彩的词汇,也为了将戒毒者与吸毒者分离,并将吸食合成毒品与传统毒品者相分离,本文统一用吸食者指代接受社区戒毒的吸食合成毒品的人。中高达90%以上的复吸率,严重影响着戒毒工作的成果与信心。[1]这反映出既有戒毒模式过分注重司法强制和医学介入,忽视了吸食者的社会关系和戒毒工作的社会属性。而且既有的戒毒模式并没有充分认识到,以冰毒和K粉为代表的合成毒品与海洛因等传统毒品之间,在生理快感、诱惑机制、心理依赖、主观认同和群体吸食方式等方面都存在巨大差异,从而导致合成毒品吸食者由于背负污名而更加抗拒戒毒工作,更加疏离甚至敌视整个社会。

社区戒毒是指戒毒人员在户籍所在地或固定居住地,依托社区和家庭,以教育和挽救为目的,帮助戒毒人员完成毒品的戒断和社会的回归。[2]截至2012年底,全国正在参加社区戒毒的人员有13.6万余名。[3]然而,无论是领导者、实际工作者还是服务对象,对于社区戒毒的理念、理论和理性仍然缺乏深入的讨论,仍然把它仅仅局限为另外一种操作方法。这就使得本文上述的既有模式的两个重大缺陷往往继续存在于社区戒毒的工作之中。

社会学关于人际关系的基本理论认为,个人的任何选择并不仅仅是其主观意志的产物,而是在各种人际关系的互动中由参与者们共同构建出来的。吸食者的复吸也是如此。本研究试图从这一视角出发来探讨社区戒毒工作,既重视吸食者对于合成毒品新特性的自我认知,又关注吸食者因毒品所连接的各种社会关系的冲突与影响,从关系的改变与建构入手,解决对合成毒品的依赖,从而实现拒绝复吸,回归社会,为社区戒毒提供新的工作思路。

一、关系论视角下的复吸因素分析

学者Prochaska和Diclemente以纵向时间为轴对成瘾者(吸食者)的戒瘾历程进行分析,提出并修订了整合理论模型,该模式认为,戒瘾过程中要经历螺旋式变化的五个不同阶段。[4]22这种螺旋循环上升的理论具有很强的解释力,但是缺乏对每个阶段可操作性的论述。因此,本研究采用关系论视角,即不去关注个体的五个阶段,而是从横向角度分析与吸食者相关的各关系及其互动。我们认为,关系的影响贯穿于社区戒毒的全过程,是关系内或关系间的不平衡导致了个体的复吸,因此,处理好关系的冲突则能达到个体的螺旋上升,增强应对合成毒品的能力,在互动关系中实现自身的改变和社会功能的恢复,进而操守成功,回归社会。

(一)个体与合成毒品关系的博弈

人们常说,个体既是生物的、心理的,也是社会的,吸食者在接受社区戒毒的过程中首先面对的是自身与毒品的关系,而这种关系来自于这三个方面的影响,并困扰着他们,使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1.生理刺激的高峰体验。合成毒品虽没有传统毒品强烈的戒断反应,但却吸引着他们吸了戒,戒了吸,周而复始。究其原因,合成毒品所产生的高峰体验,诱惑着每一个追随它的人,给吸食者带来幻想的实现和即刻性的满足。像氯胺酮一类的合成毒品会产生致幻效果,吸食者常用“high大了”来形容那种感觉。在药物的刺激下,吸食者借助幻想享受着因人而异的高峰体验。像冰毒一类的合成毒品,吸食后有强烈的欣快感与兴奋,摇头丸则兼具兴奋与致幻的作用,吸食后会伴随着性行为的发生,他们称之为“散冰”。可见,合成毒品一方面迎合了吸食者对生理刺激的追求,也为开放的性关系性行为提供了可能。

2.亲身经历的狭隘认知。虽然现代医学证实,吸食合成毒品会带来无法恢复的中枢神经损害,更容易使吸食者精神异常,最终患上精神病。然而,强调眼见为实的吸食者,用他们的亲身经历践行着对毒品的体验。有的人用自己及身边朋友的经历证明它是无害的;即使是承认对身体有所影响,也只认为其危害性和烟酒相差不多,远不像宣传中那样;更有人将其视作减肥或抵御其他不适(如海洛因毒瘾等)的良方。此外,他们觉得自己懂得度的把握,可以合理使用合成毒品。他们对合成毒品的危害性产生无所谓的认知与体验。

3.无法抗拒的心理依赖。像海洛因等有明显戒断反应的传统毒品,其生理成瘾性无需质疑。合成毒品虽不存在明显的戒断症状,但其心理渴望却不容小觑。除了对高峰体验的回味之外,更为重要的是一种被广泛称道的心瘾。尽管它的存在尚有争议,但吸食者对它源自内心的渴望与心理依赖、提及时的欲罢不能,着实吸引着众多的追随者。许多人恰恰是过不了依恋这一关走向复吸。特别是在情绪失调或现实压力之下,最终选择用合成毒品去逃避问题,以在毒品的幻觉中寻找一个值得向往的心灵归属和美丽新“世界”。所以,吸食者与其说是面对毒品问题,不如说是面对一个用毒品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存的戒毒理念片面强调毒品的成瘾性,忽视了吸食者的心理追求与对现实的逃避,而合成毒品却给吸食者一个抛开烦恼的心灵港湾。

4.污名标识与亚文化支持。为达到毒品的预防效果,社会主流文化对毒品宣传多以说教、恐吓为主,对从未接触过毒品的人来说,有着一定的警示作用。而对于吸食者,该宣教方式则令他们难以信服,反而容易引起他们的反感。同时,对吸毒者的妖魔化宣传和对戒毒成功的传奇化渲染,恰恰增大了他们戒毒成功的阻力与回归社会的难度。社会大众并没有对吸毒者和戒毒者区别对待,也没有就合成毒品吸食者与传统毒品吸食者加以区分,而是将他们统称为吸毒者,统统冠以堕落、垂死动物等名号。此外,吸食者特别强调新型毒品与海洛因等传统毒品的本质区别,新型毒品代表着一种追求与自我认可。可见,他们对社会大众的污名化极其反感,却有着对合成毒品的强烈认同。

此外,吸毒作为一种越轨行为,违反着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却在吸毒亚文化中赋予其行为一定的意义和地位,一方面提供必要的心理和文化支持,另一方面也对他们戒毒行为形成精神压力和阻碍。同时,追求享乐的亚文化,在人性不断膨胀的欲望之下,以商业化手段推销各式各样的刺激与享受,其光鲜表面下隐藏着精神的腐败和道德的堕落,合成毒品的娱乐文化正是其典型写照。

5.对戒毒社工的怀疑误解。禁毒社工从一开始就不被吸食者及其监护人所接纳,面对一张张满带灿烂笑容的禁毒社工,吸食者首先会问,“你是警察吗?是医生吗?是居委会的?那你们是做什么的?是他们(警察)派来监视我们的吧。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这个问题连科学家都没办法解决,你们又能做什么?”“禁毒社工是什么,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戒,吃什么药管用”。[5]可以看出,他们对社工的造访多持怀疑的态度,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人(社工)去帮助他们,或者以诸如没有此人等方式刻意回避,更有甚者,还有禁毒社工被打出门的情况。

吸食者与合成毒品结成了一种亲密的伙伴关系,尽管这种关系是不健康的,但合成毒品却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且这种关系,优先于如家庭、朋友等其他关系,符合吸食者的身心需要。从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来看,合成毒品满足了他们生理的(高峰体验)和安全的(心理依赖)需求,成为他们的首选,而且是有益无害的。相反,如果戒断合成毒品,则意味着放弃这段“友谊”,然而,高峰体验、心理依赖和亚文化正向巩固着这份“友情”,对合成毒品的狭隘认知、对社会大众污名化的反感与对禁毒社工的不信任,反向强化了对合成毒品的认同,在这场关系的博弈中,他们深信需要用合成毒品来解决日常的问题。

(二)关系内及关系间的推拉

社区戒毒的一个特点就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其与家庭、同伴相隔离,让吸食者在自己的生活圈内防止复吸,实现关系的改善和社会回归。当然,现存的社区戒毒模式,如果不能协调好家庭与同伴的关系,则有可能进一步将吸食者推向复吸之路。

1.家庭关系的冲突与失信。家庭与毒品的研究多集中在初次吸毒方面,比如家庭的完整情况,家庭成员是否有吸毒等习惯。[6]在访谈中我们发现,家庭对戒毒的影响更加深远,吸食者纷纷表示感觉不到家的存在,自己的回归反而成了家庭的累赘,或是家庭的破坏者与罪人,背负着社会为他们建构的罪恶与愧疚,家因此变成了冲突的港湾。

此外,吸毒人员大多与背信弃义、欺骗等词汇联系在一起,似乎他们为了毒资坑亲戚、害朋友,无恶不作。由于毒品造成的反复性,他们戒毒的承诺往往无法兑现,结果,包括家庭在内的所有人对他们多了一份警惕,少了一丝信任。社区戒毒的一个初衷是让吸食者依靠家庭的温暖与爱心树立戒毒信心,如果家庭不能持续关爱,不仅无法让吸食者在家中实现戒毒,反而将他们推向了复吸的境地。

2.朋辈关系的推拉过程。家庭之外,对个体成长和发展意义重大的莫过于朋辈群体,朋辈群体属于小群体,但对个体的作用符合“一加一大于二”的原则,影响着个体的认知、行为、感情及追求。吸食者在社区戒毒的过程中,面对的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朋辈群体。

毒友圈子是吸食者首要面对的,可以说,在每一个吸食者身边,都有一个或大或小、或强或弱的毒友圈子,并且时刻阻碍着他们社区戒毒的进程。海洛因或许可以一个人静静的“享受”,但称之为“俱乐部毒品”的合成毒品却少不了毒友的参与,这是一个大家一起high的过程。问题的关键是如何抵御来自他们的诱惑,防止他们重蹈覆辙。而一旦被责令接受社区戒毒,吸食者往往会失去许多社会资本,圈子便是其中的牺牲品之一。一旦贴上吸毒的标签,吸食者会被正常朋友视为洪水猛兽,避而远之,使得吸食者从此被动地落入一个只有毒友没有朋友的境地。

3.群体关系的双向互动。1959年Bogue发表了人口推拉理论(push-pull theory),他把人口发生迁移流动的原因归结为原始居住地排斥力及目的地吸引力相互作用的结果。推拉理论内容十分丰富,在此笔者借其部分理论来分析家庭和同辈群体对吸食者的影响。

(1)家庭关系:“排斥吸引”的转换。前文已经分析过,家庭对吸食者的影响不言而喻,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普遍被视为一种强关系,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和吸引力,与此同时,吸食者与家庭成员之间的冲突也是特别强烈的。在戒毒这件事情上,基于强关系而产生的强冲突,很有可能产生极强的排斥力,并有两种不同的表现形式。笔者从吸食者的角度将其称为主观排斥力和客观排斥力。主观排斥力是指家庭成员对吸食者的行为灰心失望,不再信任或是处处提防,不给吸食者一个自由的空间,吸食者认为自己是这个家庭的“累赘”。客观排斥力则指由于家庭成员不当的关爱,比如错误的教育方式、过度的“溺爱”或过高的期望等原来的吸引力,却被吸食者误解为排斥力。这种排斥力与吸引力是可以相互转换的,吸食者原本认为家庭不要他了,是一种排斥力,一旦加入关爱,则变为一种吸引力,相反,不恰当的爱的表达,又有可能将吸引力转化为排斥力,所以说,推力和吸引力是相互转换的,过犹不及。

(2)同辈关系:排斥吸引的拉锯。上文分析了同辈群体对吸食者的影响,吸食者的社会交往是有一定的行为方式和价值取向的。在毒友圈子内部、毒友之间对吸毒有着大致相同的价值评价,而这种价值取向的趋同实际上是一种强有力的心理吸引。并且,吸食者的越轨行为需要一定的肯定与支持,如果不能符合社会的要求,他就会从群体中寻求支持,毒友圈刚好接纳并认可这种行为。其实吸食者同样渴望融入正式圈子之中,无奈却处处受到排挤和提防,将他们孤立在社会的边缘,使得他们的期望逐步沦为绝望。他们无法摆脱毒友圈子的诱惑,更无法融入正常朋友圈子之内,他们在两个圈子的拉据过程中,天平最终将向毒友圈子倾斜。

(3)关系间:推拉作用的影响。首先,从排斥力因素分析,不良的家庭环境、不断升级的家庭冲突和家庭成员对吸食者的失望、失信等因素,都会形成主观的排斥力。与此同时,家庭成员不当的爱所形成的客观排斥力,都会对吸食者个体形成推的作用力。而正式圈子的不接纳与融入困难,对吸食者个体的社会回归也形成了推的作用力。其次,从吸引力因素分析,家庭与个人之间的吸引力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而正式圈子对个人的吸引力又相对较弱。最为重要的是,来自毒友圈子的强吸引力,毒友圈子不仅为吸食者的吸毒等越轨行为提供支持,还不时地作为家庭功能的一个替代,为他们提供各种支持和尊重,让他们感受到安全且有依靠。所以,关系之间“排斥吸引”的作用可以算是影响吸食者复吸的一个解释模型,在家庭、正式圈子的排斥力之下,吸食者感到非常沮丧和失望,而毒友圈子却一次次伸出橄榄枝,结果本想改过自新的吸食者再次倒向复吸。相反,如果很好地利用这个模型,只要断绝与毒友圈子的来往,学会拒绝毒友圈子的邀请,便会遭到毒友圈子的排斥,将其吸引力转化为推力,同时,鼓励正常圈子对吸食者的接纳,积极引导他们加入正常圈子,也会加强正常圈子的吸引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家庭的力量,对于主观排斥力,引导家庭成员相信吸食者做出的改变,主动示以关爱,这样,排斥力就会转化为吸引力。同样,家庭成员注重自己“关爱”的表达,客观排斥力同样会转变为吸引力,这样,就实现了通过关系的改变而实现社区的回归。

(三)社区与社会政策所呈现的关系冲突

1.社区成员的否定与排斥。在社区中,居民通过正式或非正式的交流,巩固着共同的意识和利益,发展着彼此之间的认同感。社区戒毒的目的之一就是建构一种社区关系,良好的社区关系在约束人们行为的同时,也接纳与保护着每一位失足者,让社区成为回归社会的中转站,避免吸食者重新走上吸毒的道路。在污名化的影响下,社区成员对他们处处排斥、时时提防。许多人戒毒时信心十足,回到社区之后,往往处境坎坷,屡屡遭别人白眼。他们被冠以吸毒者的污名,无法获得别人的信任,也不愿意再相信别人,结果只能从负面角度看问题,在各种不利的社区关系中自暴自弃。他们在自我否定与社区否定中生存,宽容和信任对他们而言是奢侈品。所以,吸食者的社会回归只有在社区的支持与保护下,方能完成社会的回归。

2.社会政策的错误导向。国际禁毒工作的“三减原则”强调减少供应、减少需求和减少伤害,纵观我国的禁毒政策,却忽略了减少伤害这一点,不加区别的打击与惩戒不利于戒毒的成功,反而增加了对吸食者本人及其家庭的伤害,引发吸食者对社会的不满和报复行为。

同时,我国现行的各项社会福利政策无形中也在阻碍着吸食者的社会回归。许多吸食者家庭处于贫困状态,吸毒又加剧了贫困。现行的社会保障制度却规定吸毒者不能领取低保等社会福利。即使有些地方在社工的帮助下,可以在吸食者保持六个月以上的操守之后,有望申请,可对于许多吸食者而言,他们眼下更需要的是雪中送炭(尽快提供生活保障)而非锦上添花(等他维持一段时间良好操守才给机会)的政策。他们急需要尽快解决生活问题,以维持不再吸毒的良好操守。生活保障总是与良好操守相辅相成的,而现实却人为地阻碍着他们的相互促进。

总之,社区戒毒是一个一体多面的工程,各种关系相互交织共同影响着毒品的戒断,因此调整关系与缓解冲突才是关系论视野下社区戒毒的根本所在。

二、关系论视野下的社区戒毒

从关系论的角度对社区禁毒进行探索,不仅要关注个体与合成毒品的关系,还要表达出社会工作的优势,关怀吸食者的全部生活,包括与社会环境间的所有互动。换句话说,我们的视野既要重视吸食者个体与毒品关系的改变,又要放眼于社区戒毒整体关系的改善。

(一)整体上恢复信任关系

卢曼将信任分为人际信任和制度信任。人际信任依靠人们日常交往中的情感联系,制度信任则强调对规范准则的合理预期。因此要让吸食者在社区环境中做出改变并保持良好的操守,禁毒社工要与吸食者建立基于信任的专业关系,并将这个信任关系推广到整个社区之中。中国人的人际关系呈现出亲疏远近的“差序格局”,相对于亲朋好友,作为陌生人的禁毒社工,要想开展工作,就必须拉近与吸食者的关系,最好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5],这是开展社区戒毒工作的基础。要与吸食者建立以人际信任为纲的专业关系,而非行政的强制与医学的权威,这一局面恰恰符合了社会工作以人为本的理念与中国传统人情社会的特点。

制度信任是对理性和制度的正面预期,吸食者既对制度缺乏信任感,又深受制度“迫害”并自发地对抗着社会歧视,更抵抗着现行体制下的禁毒工作与戒毒政策。因此,在人际信任的基础上,帮助吸食者恢复和重建制度信任,纠正因制度缺失所带来的误解,是戒毒成功的必要条件。

更进一步说,这里提到的信任关系,还要重建他们对于家庭、同伴和社区的信任,许多吸食者总有被家庭所抛弃、被同伴和社会所摒弃之感。所以,社区戒毒的第一步是重建信任,并将它贯穿于整个社区戒毒的各关系之中,要让他们学会信任别人,并且通过自己的行动获得别人的信任。

(二)正视个体对合成毒品的依赖关系

吸食者对合成毒品的身心依赖,是希望通过合成毒品来解决个人问题,因此,只有让吸食者正视这种依赖关系,才能获得解决现实问题之道,而非一味地强调个体与合成毒品的意志之争。首先要让吸食者认识到,自己不是带有标签的犯罪者或病人,而是一个暂时适应不良的人,自身是具有无限开发潜力与能量的。其次,要让吸食者认识到,暂时的麻痹并不能从根本上达到个人问题的解决,而是需要来自家庭、朋友、社工以及自己的努力改变。第三,要帮助吸食者学会调整心态,正视理想与现实生活的差距,避免因心理落差而产生情绪悲观、沮丧、忧郁和孤独感。学会应对与改变这种不良状况,而非通过吸食合成毒品的方式逃避现实。而只有正视并解决个体与毒品的关系,才能有效抵抗毒品的诱惑,降低复吸的可能性。总之,让吸食者及其家人认识到戒毒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凭个人意志就可以实现的。偶吸是吸食者康复过程中一种常见的现象,对其要有正确的看法,以避免产生破堤效应而导致全面复吸。

(三)建构家庭与同辈的支持关系。社区戒毒是一个系统工程,家庭是其基础。不良的家庭结构和不健康的家庭成员关系使吸食者缺乏对家的信任与热爱,无法找到归属感。因此,重构家庭关系,需要家庭不计前嫌地接纳他们,不抛弃不放弃,加强沟通交流,让吸食者体会到家的温暖,感受到父母及其他家庭成员的精心照顾,在精神上获得支持,减轻压力,重获关爱。

然而,有的家庭可能会因为对毒品的危害了解甚少,对戒毒的长期性、艰巨性没有思想准备,误以为毒品问题只要靠个人毅力就能解决。还有的家庭可能因为吸食者的多次戒毒无效而表现出过分的失望和惊恐。这就要求禁毒社工帮助吸食者及其家人正视毒品的复杂性,学习应对毒品的相关能力。有研究表明,对吸食者进行挑剔、唠叨、把药物扔掉,对家中的钱进行控制等,试图把吸食者置于一个尴尬的社会环境中,这种行为的结果只能加重吸食者进一步的成瘾行为。[7]因此,改善家庭关系,提升家庭应对毒品的能力,将会从内部瓦解对合成毒品的依赖。以家庭为单位去面对毒品,可以从外部抵抗合成毒品的吸引。

此外,吸食者的戒毒历程,一方面无法抵抗来自毒友的诱惑,另一方面,毒友的语言挤兑以及害怕被群体排斥的心理也会冲击吸食者的心底防线,最终回归到毒友圈子之中。因此,同伴支持是戒毒工作的重要力量,正向的同伴教育有助于树立榜样、提升信心。研究证实,在自助和互助组织中,同伴教育在增强信息传递的可信度、提高教育的有效性和促进失范行为的修正等方面是其他传统教育方法无法比拟的。[8]通过同伴教育,戒毒成功者分享战胜毒品的经验,吸食者从中习得解决问题之道,并重建了吸食者解决问题的关系与渠道。

(四)建立和谐的社区关系

社区戒毒的核心理念是以社区为基础,隔离环境下的毒瘾戒断并非真正的戒毒成功。按照国际戒毒的经验,这只是戒毒的开始。社区戒毒注重人、环境、毒品的关系,旨在增强社区抵御毒品的能力,建立一个既抗拒毒品又接纳吸毒人员“回头是岸”的社区环境,搭建一个以社区为本的社会支持体系。禁毒社工作为社会资源的整合者,在帮助吸食者解决生存和生活问题的同时,积极鼓励吸食者参与各项社区公益活动,让居民了解、认识到他们也是受害者,只是在解决问题时行为出现了偏差。吸食者要通过自己的行动赢得居民的认可,在与社区居民共同参与中建立和谐的社区关系。

在社会政策方面,要将戒毒人员与吸毒人员区别对待。不仅给予吸食者必要的福利照顾政策,而且在制定社区发展规划时,应将社区戒毒工作纳入其中,营造一个包括吸食者在内的和谐的社区关系和社区互动。而在禁毒政策的制定与执行方面,不仅要强调“三减”原则,更要将减少危害提到首要位置,真正还吸食者一个能够得到认可和支持的社会环境。

三、 总结与反思

基于关系论视野下的社区戒毒,是将吸食者置于社区环境之中,全面系统地理解各种关系对复吸的影响,并整合运用各种理论与社会工作的干预方法,在调整与建构的关系中达到吸食者的行为改变和社会回归。这就需要对社区戒毒有一个整体把握,从一个宏观的视角来看,吸食者屡戒屡吸的深层次原因是各种关系的冲突所致。因而,运用关系论去分析各种关系的影响因素并非大而无当,恰恰是关注每一种关系的存在,才能产生个性化的关系分析。这也刚好符合人的个性化与人在情境中的社会工作理念。在具体操作方法与模式上,关系论并不拘泥于某一理论,而是注重吸收整合各个理论和方法的长处,为社区戒毒提供更有效的帮助。

然而,任何一种理论在解决问题时都有局限性,关系论也不例外。它无法对心理及行动等方面受到的影响做出必然性的解释。在实际执行方面,尚不能就如何应对各种关系提供明确的操作手册,也无法解释和控制各种关系对结果产生的影响。所以,在社工实务中,关系论有助于我们去分析和理解服务对象的关系和环境,但并不排除其他理论与方法的综合使用。就禁毒社会工作而言,从关系论的视野看待社区戒毒,就是要从整体上感知、理解和分析影响复吸的各种关系,在对各关系的具体操作与干预时,有针对性地综合使用各种理论和方法。当然,还离不开综合运用社会工作的专业干预方法。总而言之,关系论为我们搭建了一个综合分析的平台,整合运用社会工作的专业方法为我们提供了解决系统问题的办法和思路,从而达到了帮助服务对象、助人自助的目的。

[1] 中国青年报[N].2004-07-27.http://zqb.cyol.com/content/2004-07/27/content_916242.htm.

[2] 中华人民国和共禁毒法[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

[3]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禁毒局.2013中国禁毒报告[EB/OL].http://www.mps.gov.cn/n16/n80209/n80481/n804535/3815337.html.

[4] James G. barber.戒瘾社会工作[M].范志海,等译.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2008.

[5] 潘绥铭,等.社会工作伦理准则的本土化探讨[J].中州学刊,2012,(1).

[6] 夏国美.青少年滥用毒品的成因与禁毒教育模式的转换[J].青少年犯罪问题,2006,(2).

[7] 钱宁.社区戒毒的控制与支持网络[J].华东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2002,(1).

[8] 唐斌.社会工作专业干预下的同伴教育——以上海市P镇“女性戒毒沙龙”为例[J].青少年犯罪问题,2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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