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改写*
——中岛敦《幸福》的互文性研究
2014-04-10林少骏
左 江,林少骏
(福州大学,福建 福州 350008)
列子,战国前期思想家,是道家学派著名代表人物。今存《列子》,内有大量的寓言、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列子擅长使用寓言来宣扬他的思想学说,对我国的哲学和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创作的寓言故事至今仍有鲜活的生命力。在日本的现代文学史上,有很多作家借用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故事和题材进行创作,中岛敦就是其中著名的一位。中岛敦出生于一个日本的汉学世家,自幼阅读了大量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品,这对之后中岛敦的文学思想和文学特质产生了重大影响,可以说中国古典已经融入了他的精神血脉当中。在中岛敦创作的文学作品当中,《山月记》《名人传》《李陵》《弟子》等都是取材于中国古典文学,其中《幸福》是对《列子·周穆王》中“奴仆君王”这一寓言故事的改写和再创作。这并不是日本文学史上传统的“翻案小说”,因为传统的“翻案小说”只是简单的模仿。“日本翻案者……努力贴近中国作者的创作个性,对某一模式作近似的改造,尽量使作品基本适合本国读者大众的趣味。”[1]中岛敦的《幸福》是以《列子》中的寓言故事为原型,又进行了精心的改写和再解读,赋予其深刻的哲学寓意和现实意义,读罢令人耳目一新。本文拟从互文性角度探讨中岛敦的改写美学,挖掘和阐释文本中的哲理意蕴。
一
互文性主要是指文本的意义由其他的文本所构成。作者将其他文字借用和转译到创作之中,或读者在阅读时参照其他文本,都可以称为互文性。互文性本身是一个内容芜杂的概念,不同时期不同作家对此有着不同理解。法国文艺理论家吉拉尔·热奈特把互文性定义为“一篇文本在另一篇文本中切实地出现”,将文本区分为五大类型,并指出其中承文本性可由转换和模仿两种方式达成。转换是改变某一文本的主题,而模仿则是以不同方式来处理与原文本相似的主题,有着玩味、讥讽和严肃三种格调,但常常并不是绝对孤立的,而是存在相互交错的现象。
在热奈特的互文性理论下进行对比阅读,可明显看出中岛敦的承文本《幸福》是在蓝文本《列子·周穆王》中“奴仆君王”寓言故事的基本框架上的改写和扩展,并赋予了蓝文本全新的主题和深刻的哲理,体现出作者对当下状况的深刻反思。在《幸福》这一文本中,作者是如何进行转换,或者说中岛敦是怎样改编的呢?
首先,被叙事的地点不同。列子的寓言故事是以周朝时期的中国为背景舞台而展开的,完全是作者依托古代而创作的;《幸福》是在南太平洋帕劳岛上展开的。中岛敦从1941年6月至次年3月以国语编修书记的身份任职于日本在南太平洋的最高殖民机构南洋厅,而且曾和友人做过环岛旅行。他将自己在岛上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融入故事当中,描述了南洋小岛上的风土人情,勾勒出一片异国风光,反映了当时岛上居民的生存现状,使之更具时代感,为文本深层的现实意义做了铺垫。
其次,作者态度和观点的表达方式颇有差异。尽管两个文本都是采用第三人称叙事,但列子所要宣扬的人生观是直接通过寓言中出场人物的说话来表达的:“人生百年,昼夜各分。吾昼为仆虏,苦则苦矣,夜为人君,其乐无比。何所怨哉?”“昔位足荣身,资财有余,胜人远矣。夜梦为仆,苦逸之复,数之常也。若欲觉梦兼之,岂可得邪?”列子通过这个“福祸相依”的寓言故事来阐述他“神遇为梦,形接为事。故昼想夜梦,神形所遇”对梦的理解。在《幸福》中,中岛敦有意让人物对话退场,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细腻地对酋长和仆人在梦里梦外真实与虚幻之间的行为、神情、心态进行描述刻画。通过两者变化的鲜明对比,隐晦地折射出作者的态度和立场。
再次,梦境内容描述的侧重点不尽相同。蓝文本寓言故事中主人尹氏和老仆梦境的情形,只是在地位上与现实生活中截然相反:白天诸般享受的在梦中百般劳累,“啽呓呻呼,彻旦息焉”;白昼辛苦做活的在晚上却是梦为国君,“恣意所欲,其乐无比”。中岛敦《幸福》中的长老和仆人夜晚的梦境不仅是与白天的真实情形颠倒过来,而且更是现实的错位与翻版,与真实的遭遇针锋相对:白昼间仆人的一切悲苦遭遇落到了梦境中的长老身上,而仆人在梦境中享受到了白天长老所拥有的一切。
最后,文本中故事的结局迥然有异。列子寓言故事的结尾是主人尹氏在朋友的劝告下白天不再残酷役使下人,老仆也不再那么劳苦,自此尹氏的恶梦和老仆的美梦逐渐减少了,双方在某个程度上形成一种互利双赢的平衡。承文本《幸福》是在长老和仆人互相坦白各自的梦境后戛然而止,而且随着故事发生地——欧鲁旺格岛的沉没和岛上居民的死亡,帕劳群岛上再也没有人做过这样奇妙的梦了,曾经发生的一切成了一个流传的民间传说。长老和仆人的最终结局如何,这个故事是否真实存在,中岛敦在消解了一切意义的同时又赋予了文本虚无和怀疑的内在含义。
二
由此可见,中岛敦在许多方面进行了大胆的改写,其中最重要的是颠覆了梦境与真实之间的关系,重塑了仆人的形象。
首先,是梦境与真实的关系大相径庭。列子寓言故事中的梦境与真实泾渭分明:主人尹氏尽管晚上梦里饱受折磨,但现实生活中最多只是感到困扰而已;老仆虽是梦中的君王,但白天醒来依然如故。梦境只是个虚幻的现实,给他们带来的影响不过是精神上的享受或烦恼。梦只是作为一种让主人尹氏反省的方式,起到了警示的作用。而在中岛敦的承文本《幸福》中梦境与真实却是融为一体,打破了边界,两者互为影响,分不清真与幻和实与虚了。长老在梦中受的苦累欺压在现实中体现为形销骨立、神情卑微,仆人梦中的荣华富贵让现实中的他变得身强体壮、态度倨傲。梦的功能发生了变化,梦境的出现造成了长老与仆人此消彼长的强烈对比,逆转了两者的态度和地位,消解了白天与黑夜、真实与虚幻、尊贵与卑贱的二元对立,使之发生反转与位移,一切趋向同质化。
其次,是仆人形象的改变。列子寓言中的老仆没有清晰的容貌外形描写,只是一个单薄的符号。他任劳任怨,无欲无求,万事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即使旁人同情他的遭遇,认为他太过辛劳,他也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是自得其乐,安于现状:“人生百年,昼夜各分。吾昼为仆虏,苦则苦矣,夜为人君,其乐无比。何所怨哉?”中岛敦则通过对人物外貌和细节的描写,其笔下的仆人不仅人物形象更加丰满真实,而且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他一方面忍受着种种不公平的待遇,每天起早贪黑地干着繁重的活儿;一方面内心却又希望能减少一点劳累或病痛的折磨,为此还特地去供奉邪神的祠里祭祀祷告。显示出不再是纯粹地被动地受人役使,已经有了主动为自身争取权利的朦胧念头,暗示着现代民主意识和反抗现实意志的初步觉醒和形成。如果说列子寓言中的老仆只是一个封建时代初期抽象化了的劳苦大众的形象的话,那么《幸福》中的仆人就像研究者所认为的那样:“该男子的这般的形象并不是南洋人的形象,显然是一个文明人。”[2]192
三
中岛敦对蓝文本的内容和结构进行一系列的转换和易位,构成了他独特的改写美学,其最终目的是要使承文本蕴含着他的人生态度和哲学理念。
日本国土狭小,精致,加上多发的自然灾害,使之国民性天生具有与老子“以小胜大”“以弱胜强”的美学智慧易于相融的文化因子。早在平安时代,《老子》《庄子》《列子》等诸多道家典籍译本的广泛而深入的流传,《古事记》《怀风藻》《万叶集》《徒然草》等文学作品和日本的传统文化茶道、花道中更是显现着中国道家思想的美学意识、生命感悟和人生智慧。中岛敦出生于一个日本的汉学世家,自幼打下了中国古典文学的深厚功底,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强烈的认同。因此,不论是在传统文化熏陶的大环境下,还是自幼阅读中国道家学派著作而积累的文学素养,道家思想都已在中岛敦的文学作品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道家思想认为,上到宇宙,下到人生活中的琐事,都是由“阴”和“阳”的对立统一形成的。《幸福》中有着仆人与长老鲜明的二元对立:丑陋的面貌与威严的长相、极端的贫穷与无穷的财富、简陋的生活与奢侈的享受、骨瘦如柴与脑满肠肥、劳累与安逸、卑微与高傲,还有文明与愚昧、白天与黑夜、梦幻与真实……无处不在的对立统一在一个南洋小岛的小小部落当中,构成了文本的虚拟世界。老子论“道”的一个重要思想是“贵柔”,认为柔弱因循是“道”的作用,对立的因素一定条件下能互相依存、互相转化。文本中夜晚出现的梦境,使得对立的因素相互转化,仆人与长老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虚幻的梦境当中,原本卑微渺小的仆人变成了高高在上、终日颐指气使、发号施令的长老,拥有了长老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权力、豪宅、美食、娇妻和财富,就连长老都成了伺候他的仆人。长老不但要食不果腹地从事仆人白天干的打渔、采椰、搓绳、造独木舟等一切劳动,还遭遇到了与现实中仆人完全一样的不幸:被章鱼吸附过,被贝壳夹过脚,被迫跳下船结果被鲨鱼咬掉了三根脚趾。白天为阳,长老作威作福仆人唯唯诺诺;黑夜为阴,仆人作威作福长老唯唯诺诺。阴与阳、虚幻与真实就通过梦境巧妙地结合在一起。道家福祸相依、以弱胜强,以柔克刚的思想在此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二元的对立、转化和统一,真与假、实与虚边界的模糊而导致的万物趋同,其最终的结局正如文本的结尾——岛沉人亡——那样,一切将走向虚无。这与列子“贵虚”的虚无主义思想如出一辙。
在近现代中日两国国力此消彼长的时代下,日本的汉学逐渐走向落寞,因此中岛敦并不满足于仅将眼光停留在中国文学,而是将视野扩展到了日本本国文学和西方文学,横跨古典与现代。“他的教养不只局限于汉学。他在大学里的专业是国文学,而且他完全听凭自己那旺盛的读书欲望,从希腊、拉丁的古典到纪德、瓦雷里等现代作家,他以令人吃惊的贪婪,广泛涉猎,这从他的作品中就能窥见一斑。”[3]但随着日本作为近代民主国家的建立和民族意识的复兴,如论者所言:“汉学家生活在汉学的内部,有又要反过来将汉学作为他者来关照。将汉学家的他者化也就是对自我的他者化,也就是自我殖民,在这里分明有一种存在的荒诞。像这样,自我的分裂感和存在的荒诞直接催生了中岛敦式的怀疑主义思想的萌芽。”[4]
中岛敦自1935年“和数名同事举办帕斯卡尔《思想录》读书会……此外还爱读《列子》、《庄子》等书”[5],并于1938年完成了赫胥尼著作《帕斯卡尔》的翻译,可见他对帕斯卡尔怀疑主义思想的认可和推崇。正如中岛敦的《狼疾记》《北方行》《文字祸》《木乃伊》《悟净出世》等多篇作品一样,承文本《幸福》中不仅有着传统的道家思想,还体现出了他的怀疑主义思想。
仆人在第一次做梦时梦见自己变成了长老,见到面前的山珍海味和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众人时,“他就深感意外。尽管是在梦中,但仍然怀疑这只是一场梦,极为不安。”在梦里都不敢相信和接受眼前的一切,说明仆人潜意识中的怀疑,但这还只是第一层的怀疑。随着白天的到来,仆人又要回归劳累的农活,这让他明白了的确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但接下来的日子天天晚上出现的同样的梦境让他迫不及待地渴望着夜晚的世界。尽管理智上知道是一场梦,但潜意识已经逐渐相信了它的真实:在梦中能拥有白天长老拥有的一切,而长老却要在他使唤下奔波劳累。随之而来的是第二层的怀疑,梦中的生存状况竟然带到了现实当中:仆人变得身强体壮、态度倨傲;长老却变得瘦骨嶙峋、惴惴不安。梦境的出现模糊和消除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让人不知道梦中的世界和白昼的世界到底哪一个是现实、哪一个更真实?文本标题“幸福”的原因和含义也在于此:到底何为幸福?现实中的幸福是幸福呢,还是虚幻的幸福才算是幸福?什么人幸福?是作威作福的长老呢,还是俯首帖耳的仆人?至于怎样得到幸福,作者就语焉不详,将其列为不可知的因素了。文本的结局将这个故事定性为岛上的传说,而且随着岛屿的沉没和居民的死亡一切变得无从考证,中岛敦将“存在的不确定性”这种怀疑主义思想推到了极致。
四
中岛敦的早期作品《有巡查的风景》《猎虎》,就曾描写他看到现实当中存在的荒诞,揭露殖民主义的欺骗性;《在游泳池边》《北方行》《狼疾记》中的主人公更是他自己的化身;《变色龙日记》中出场人物所遭受的哮喘病的痛苦情况也与中岛敦自身一般无二。结合中岛敦当时在南洋的经历,观照《幸福》中对仆人相貌的描写:“头发不太卷曲,鼻头也完全没有塌陷……加上嘴唇单薄,也没有黑檀般的色泽”,毫无疑问这是亚洲人和南洋人面目特征的区别。再加上仆人“不时轻咳,脸色苍白,身体疲倦,形容枯槁”,分明就是哮喘病患者中岛敦自身的病征。正如研究者指出的那样:“如果从中只抽取仆人丑陋的容貌、穷困以及病态等特征来看的话,该男子也许就是中岛敦自己在南洋的自画像了”[2]192,完全可以认为《幸福》一文是在基于《列子》寓言故事原型基础上创作的反映作者现实生活的作品。
中岛敦虽然进行了改写,但他只是改换了寓言的故事内容,并未抽去寓言的表现功能。寓言本身就是“借那些浅显简单的故事来阐明某种深奥的道理、寄托作者对生活、对社会的认识与体验,以达到以浅喻深、以小喻大、以此喻彼的效果”[6]。寓言实际上就是隐喻的一种表现形式,莱考夫和约翰逊曾这样定义隐喻:“隐喻的实质就是通过另一类事物来理解和感受某一事物。”[7]
那么,中岛敦借《幸福》这一本体所要隐喻的喻体是什么呢?如上所述,文本中的仆人是当时作为南洋厅这一日本殖民统治机构一员的中岛敦的自画像,但本是高高在上的地位在文本中却被彻底颠覆,成了被残酷压迫和剥削的最底层的被统治阶级。刻意营造完全颠倒的虚拟现实折射出作者对现实世界的认识:荒诞、疯狂、不合理、黑白不分、是非混淆。作者没有满足于简单表层的质疑,还做了进一步的反思:何为幸福?是所谓的文明世界的人幸福,还是未开化世界的人幸福?压迫剥削他人的人就一定幸福吗?有论者指出:“光和黑暗完全分开统治着白昼和黑夜的世界让人感到这样一种悖论:在现代社会里也只有文明的浪潮尚未波及的未开化的地方,也就是这样的光和影的单纯交替统治的形态对于人类来说才是最基础的存在条件,而制造出不夜城的文明之民反而失去了通往真正幸福的契机。”[8]
早在1937年9月10日,中岛敦就已经表现出厌战情绪,他曾在记事本中写道:“战争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想起了帕斯卡尔来。”[9]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居统治地位、高不可攀的长老形象也就不言而喻了。文本中说他有一个传家之宝,是祖先征讨四方杀死敌方大将所用的投枪,这不正是暗指拥有天丛云剑的日本天皇吗?传说中天皇的祖先也就是凭着这柄宝剑平定天下建立了日本国。逼着仆人跳下有鲨鱼的海中以致于被咬掉三根脚趾的长老的侍从们也正是当时为虎作伥、发动侵略战争的日本军国主义势力。与仆人一样,在长老手下辛苦劳作的其他人则是象征着日本的广大民众。这样故事便有了进一步解读的深层含义:这个南洋小岛实为日本的化身,其简单的社会结构也与当时的日本国内情形大致对应。中岛敦作为被压迫阶级的一员,敢于质疑以长老为首的统治阶级的威严和合理性。日本传说象征“智仁勇三德”的传于先祖的“镜玺剑”中镜和玺的退场,象征着天皇理智和仁义的缺失,徒剩匹夫之勇。“但可怜的仆人很聪明,并不认为自己的命运多么悲惨。不论主人待己如何苛刻,至少没有不让自己看、听和呼吸就是极为庆幸的……被鲨鱼咬掉三根脚趾貌似不幸,但还要感谢没被鲨鱼咬掉整个脚掌”,更是对统治者罔顾国民性命的残酷剥削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和抨击。
遗憾的是,中岛敦的反思也只止步于此。怀疑主义的思考惯性既让他勇于探寻事实背后的真相,但也阻碍了他的进一步思考:梦里体验报复长老的快意、日趋倨傲的仆人将来是否会变成另外一个长老?仆人和长老最终何去何从?作者将一切又归于不可知。中岛敦的《幸福》起于怀疑,终于怀疑。可以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但不管如何,“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中岛敦,其清醒的认识和深刻的反思,对当时战争论甚嚣尘上的日本不啻是一记当头棒喝。
[参考文献]
[1] 严绍璗,王晓平.中国文学在日本[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0:108-109.
[2] 奥野政元.中岛敦论考[M].东京:樱枫社,1985.
[3] 中村光夫.中岛敦论[M]//中村光夫.中岛敦研究.东京:筑摩书房,1986:6-7.
[4] 郭 勇.中岛敦文学的比较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50.
[5] 鹭只雄.中岛敦年谱[M]//中岛敦全集:第3卷.东京:筑摩书房,2002:501.
[6] 朱靖华.古代寓言精华[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1.
[7] 束定芳.隐喻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29.
[8] 佐佐木充.中岛敦的文学[M].东京:樱枫社,1973:270.
[9] 鹭只雄.中岛敦全集:第3卷[M].东京:筑摩书房,2002: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