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西地坑院的分布及成因解析

2014-04-10崔松林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崔松林

（三门峡市文物陈列馆，河南三门峡 472000）

我国地域辽阔，历史悠久，地形地貌复杂多变，气候类型多种多样，这就使得我国的建筑风格千姿百态，异彩纷呈。在建筑理论上，从先秦的《考工记》到宋代的《营造法式》，再到近代梁思成的《淸式营造则例》，详细记载了从古到今建筑的发展演变、构建方式和建造规则，无形中成为我国建筑发展演进的理论指导。在建筑形式上，从原始社会的洞穴野居，到秦汉、明清的巍峨宫殿，再到现代都市的摩天大厦；从南方小桥流水式的亭台楼阁，园林建筑，到北方布局严谨，气势恢宏的宫廷建筑，无不浸透着我国劳动人民的高超技艺和智慧。特别是分布于祖国各地的民居建筑，由于地理环境的差异和人文环境的不同，造就了其形态各异的类型特点，是研究当地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位于黄土高原边缘的豫西地坑院便是民居建筑的一种独特形式，因为它与早期穴居建筑相关联，被称为民居建筑的活化石，加之它深厚的文化内涵和奇特的民风民俗，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民居文化。

一、豫西地坑院的历史渊源

中国建筑起源于中华初民对居住的需要，从人类进化史和考古发现来看，从旧石器时代，人类便开始想方设法寻找和构建自己的居所，且从没有停止过对居所和环境的改造。这种生生不息的居住环境改造，是顺应自然、躲避禽兽虫蛇袭击的需要，也是人类自身繁衍的需要。考古发现证明，我国先民最早的居所是“穴”与“巢”[1]，原始猿人多是把天然洞窟当做栖身之所的。《易经·系辞下》说：“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2]。可见穴居野处是原始人的生活方式，而他们穴居的山洞便是窑洞的前身。在我国，山顶洞人栖身的北京周口店龙骨山山洞是目前所公认的人类最早居所，他们生活的时代距今约71—23万年[3]。

“巢”是人类最早完整意义上的住所，它有别于天然洞穴，是人类通过劳动实践发明的，自己亲手建造的居所。《韩非子》记载：“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4]。《孟子·滕文公》说“下者为巢，上者营窟”[5]。这是说在南方地势较低，气候潮湿而多虫蛇之害的地区，古人以“巢”作为居住方式，而在地势较高，土层较厚的地区，则选择“穴”作为遮风避雨的居所。“巢”与“穴”是人类营建居所构筑文明的起点，是建筑发展的两个渊源。

地坑院是位于黄土高原边缘的豫西地区所独有的民居建筑，它有别于黄土高原区域的窑洞建筑，是与早期穴居相关联的独特的民居形式。从黄土的物理特性看，其具有密度大，直立性好，抗压性强，易于开掘又不易坍塌，且隔热隔音，冬暖夏凉，节省能源。豫西地区是人类文明的主要发源地之一，新石器时代遗址星罗棋布，具有悠久的穴居传统，当人们发现黄土的特性后延续了早期的穴居方式，并将其改造成独特的地坑式建筑。南宋郑刚中在《西征道里记》里写道：“自荥阳以西，皆土山，人多穴居”[6]。这是古代文献资料中有关地坑院最早记载，间接地证明了地坑院的悠久历史。

二、豫西地坑院的分布与构造

（一）豫西地坑院的分布

窑洞民居集中分布在干燥少雨的黄土高原地区和黄河中游一带，包括甘肃、陕西、山西、宁夏、青海、河北等省的200多个县，是汉族住宅的一个特殊系统。窑洞建筑主要有三种形式：靠崖式（接崖窑院）、下沉式（地坑院）和独立式（券拱窑院）。豫西地坑院属于下沉式窑洞建筑，主要建造在黄土高原边缘地区的土塬之上。塬是黄土高原地区因流水冲刷形成的一种典型地貌，呈台状，四周陡峭，上部平坦。在三门峡地区，主要分布在三门峡盆地南侧的陕县和灵宝两地。自潼关到崤山东麓之间分布着20个大大小小的塬，大的300多平方公里，小的几平方公里。它们北靠黄河阶地，南接山麓，两侧被河水切割成一条条深沟，形成了高出阶地80-120米左右的黄土陡崖，其上部平坦区域就是塬[7]。以陕县的东凡、张村、张汴和灵宝的铸鼎塬最大。豫西地坑院主要分布在陕县的东凡、张村和张汴三个塬上，是我国分布最集中，保存最完整的地坑院民居村落。

（二）豫西地坑院的构造

地坑院是选择平坦的地面，从平地向下凿出长方形或正方形的坑做院子，再在院子的四壁向四方挖洞而成。地坑院的建造包括完整的设计规划、设计模数和工艺口诀。如依据“庙正院不正”原则，地坑院方位要偏；为体现尊卑秩序，主位要高大，地势上高下底，天井上宽下窄，主窑为九五窑，其他为八五窑；为解决通风采光，窑洞要前高后低，前宽后窄，安装要“扑门仰窗”；建筑地坑院的土工尺子长五尺，和古代男子平均身高相似，通过其数值和尺度控制，保证各建筑部位与人体活动需要的空间协调平衡。

豫西地坑院的院落布局类型，根据其与周边地理环境的关系可分为：平地型，半下沉型和全下沉型。从入口通道和天井的位置关系可分为院外形，院内型和跨院型，从入口通道剖面看又可分为开敞的沟道型和封闭的穿洞型。

豫西地坑院的院落平面布局主要有方形和矩形两种，也有少数梯形的。正方形院落平均边长在8米到14米之间；矩形院落，一般以南北向的边为长边，同时由于受地形限制等因素的影响，也有少量院落以东西向的边为长边，大概占到总数量的10%左右。矩形院落的长边平均在9米到15米之间，短边长在6米到9米之间，院落深度大概6米到9米。

三、豫西地坑院的成因分析

（一）地质成因

黄土主要由石英和粉沙组成，土质细密，具有抗压、抗震的较高强度，地质结构比较稳定，还具有防风、防尘、干燥、保温、隔音等特点。黄土的直立性决定其在不受水的侵蚀时不易坍塌，而且易于开挖，还能在洞穴挖成后保持黄土的自然结构不变，挖出的窑洞坚固耐用。黄土的地质特性为地下挖坑，四壁凿洞的生态式建筑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地质条件。

由于地坑院处于地表之下，地下水位深浅是决定地坑院能否存在的首要问题。豫西地坑院位于黄土高原边缘地区的塬上，黄土高原是在早更新世、中更新世和晚更新世时期由风力搬运堆积而成，堆积厚度达50-100米[7]，而塬是黄土高原地区因流水冲刷、切割而形成的特殊地貌，地下水位很深。据陕县水文地质资料显示，该区域地下水埋藏深度一般在30米以下[8]，而地坑院深度多在6-7米，最深不超过8米，显然地下水不会对其存在构成影响。

豫西地区域属干燥地区，雨季短，降水稀少，年降水量约530毫米左右[8]，加上黄土的渗水性很强，排水也相对容易。人们在建造地坑院时，把窑顶周围用石碌碾成平面，在房檐及通往院底的通道四周砌筑高约30-50厘米的拦马墙，这样既利于排水又可防止雨水渗进窑穴，再在建院时事先挖一深约5米的旱井或叫渗坑，利用黄土干燥和渗水性强的原理完成地面雨水的排渗。

（二）气候成因

气候是自然环境的重要因素，特定地区的气候条件是建筑形态的决定因素，它主要通过温、风、雨三因子影响人类居住环境的优劣。豫西所处区域属中纬度地区，属北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冬夏两季长，春秋两季短。一月份平均气温0℃以下，七月份平均气温在25℃以上，昼夜温差较大，超过20℃[8]，夏季炎热，冬季寒冷。黄土特有的蓄热性能使得地窑内温度成反季节状态，即外界温度越高，地窑内温度越低。反之，外界温度越低，地窑内温度越高。地窑内冬天平均温度在10℃以上，夏天平均温度在20℃以下[7]。这样的温度比较适合人的生存，居住其内冬天不觉得寒冷，夏天不会感到酷热，且能降低降温取暖费用。

豫西地区处于内陆季风气候区，风沙是灾害性天气之一，每到冬、春季节，强劲的西北风不仅带来冷空气，还会带来大量的沙尘，让人们居室之内一夜之间蒙上一层厚厚的浮尘。而土窑特有的防风防尘功能能够使沙尘灾害对居住环境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豫西地区属半干旱气候区，十年九旱，降水稀少，年降水量在530—630毫米之间，且主要集中在7、8、9三个月[8]。这种靠天吃饭气候对农业生产十分不利，但为地坑院的存在提供了有利条件。降水的稀少使得地坑院的排水和防潮相当简便，即使遇上洪涝，由于塬的四面是沟壑，雨水出路通畅，不易殃及窑洞及院落。

（三）经济成因

人们选择居住窑院建筑并能使其从古到今延续下来，除了豫西地区的地质、气候等自然条件适宜外，经济因素也是影响其存在的主要原因之一。历史上，豫西地区长期处于两京之间，自古以来就是我国政治、文化和经济中心地带，但生活在黄河中游黄土塬一带的先民相当贫困。由于自然条件限制，这里一直延续着靠天吃饭的落后农业经济，素有十年九旱之称，春旱十年两遇，伏旱十年八遇，自然灾害频繁，粮食产量低而不稳，人们生活贫困，居住条件自然无法讲究。此外，地坑院形制简单，易于建造，使用建材少，建筑成本低，只需要劳动力的投入而基本不需要经济投入，这当是地坑院长期存续的最直接原因。

豫西地区介于西安和洛阳两大古都之间，又有历史悠久的崤函古道经过，是两京之间的交通要道和军事要塞，历史上曾经屡次发生战争。尤其是唐代的安史之乱和北宋末年的金兵入侵以及近代的抗日战争，这里作为争战双方争夺的重要区域，饱受战争创伤，对当地居民的生产和生活造成严重影响。历史的经验让人们学会了在营建居所时，有意识地增加隐蔽功能和防御措施，以避免兵荒马乱时兵匪的侵扰。这种建造在地下的建筑无形中为避开兵匪侵扰起到了隐蔽和防范作用。

（四）文化成因

“天人合一”是我国古代重要哲学思想，受到儒、道两家的推崇和宣扬，老子在道德经中提出人类要“道法自然”[9]，庄子进一步阐释了这一学说，并提出“天人合一”的观念。儒家学说也一直强调“天道人伦”，它们的核心都是强调人应“道法自然”、顺应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地坑院建造于地下的天然黄土中，施工非常简便，主要靠人工劳动。除了门窗需要用木材制作外，无需耗费其他任何材质，是一种与自然环境高度融合的原生态建筑，充分体现了“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传统文化观念。这种反常规的构造方式，也是地坑院建筑最大的价值体现和魅力所在。

受古代“风水”观念的影响。远古时期，人们选择居址要以安全为前提，主要防止禽兽虫蛇，外族部落和风霜雪雨的侵袭，居所多选在近水、向阳、避风，土质坚实，排水便利的坡地或台地。后来，古代学者把这些积累的生活经验和阴阳五行学说相结合，形成了我国独有的风水学说，这一学说对阴阳两宅的选址和建造影响极深。地坑院作为民居建筑的一种，也深受阴阳风水学说的影响，其院落的选址、位置、朝向及院内的布局都要请风水先生来指导和定夺，起码不能违背风水学的主要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