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研究述评

2014-04-10陆彦

苏州教育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陆彦

（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苏州 215123）

程度副词是使用频率较高的一类副词，用来表示性质状态的程度或者某些动作行为的程度。进入近代汉语时期以后，程度副词系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上古中、古时期的程度副词逐渐衰落，甚至消失；许多新兴的程度副词逐渐被接受并广泛使用。而许多近代汉语时期产生的程度副词及其用法一直沿用至今。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对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研究逐渐兴起。首先是有关专著中对近代汉语程度副词开始关注，然后是专书研究中涉及近代汉语程度副词，同时对于单个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研究也逐渐受到关注。

一、专著中涉及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研究

20世纪中期，有关近代汉语的研究开始刚刚起步。此时，有人开始关注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研究。太田辰夫在《中国语历史文法》中就对近代汉语程度副词进行了阐述。他列举了近代汉语中常见的16个程度副词，将其根据表示的程度强弱分为“表示强度的程度副词”和“表示弱度的程度副词”，并对其中绝大多数的程度副词列举了其使用比较早的例子。同时还对其中部分程度副词的来源作了初步的探讨。例如“顶”字原有“头的最上部”的意思，进而引申出“最”的意义。[1]

20世纪80年代以后，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研究受到重视，并且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香坂顺一的《白话语汇研究》[2]、孙锡信的《汉语历史语法要略》[3]、向熹的《简明汉语史》[4]、祝敏彻的《近代汉语句法史稿》[5]、蒋冀骋和吴福祥的《近代汉语纲要》[6]、俞光中、植田均的《近代汉语语法研究》[7]、杨荣祥的《近代汉语副词研究》[8]等均对程度副词作了一定的研究。这一时期的研究注重从更广泛的语料中搜集例证，对近代汉语程度副词产生的时间、数量、分类、句法功能等方面的研究均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对近代汉语程度副词产生时间的研究，一直贯穿整个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研究。向熹的《简明汉语史》对在书中提及的近代汉语程度副词产生的时间均进行了阐述。他认为“更、极、较、绝、良、略、颇、稍、甚、太、微、益、尤、愈、至、最”等程度副词都是古代保留下来的，而近代出现的程度副词有“到大来、刚刚、更加、怪、好、好生、很、老、略略、十分、忒、忒煞、挺、微微、险、险不、险些、一发、越、越发、越加、越越（的）、争些”等。并说明了它们产生的具体朝代，部分新产生的程度副词还论述了其在近代汉语各个时期使用的情况。[4]413

在专著中，对于程度副词来源的研究也有一定的进展。向熹的《简明汉语史》就对部分程度副词的来源进行了说明。例如“怪”字是由“奇异”义引申而来，“很”字是由形容词“凶狠”的意义虚化而来。[4]414-415香坂顺一的《白话语汇研究》也对部分程度副词的来源进行了阐述。不过，在专著中对程度副词来源的研究虽有进展，但是研究的个案不是很多，研究的深度不够。

到目前为止，对于程度副词的分类，各方仍是各执一词。因此，在近代汉语研究的专著中，对于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分类也多种多样。孙锡信在《汉语历史语法要略》中分为：程度较低、程度较高、程度更高、程度非常高、程度最高五类。[3]蒋冀骋和吴福祥在《近代汉语纲要》中分为：表强度、表弱度、表比较三类。[6]杨荣祥在《近代汉语副词研究》中分为：表示比较、表示一般陈述、表示感叹三类。[8]

随着对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研究的深入，常用的程度副词已基本为人们所了解，而越来越多的使用频率不是很高或者只是流行于某个时期的程度副词也逐渐为人所知。《近代汉语纲要》提到了17个近代汉语程度副词[6]，《简明汉语史》提到38个程度副词[4]，《近代汉语副词研究》中提供的《敦煌变文集》《朱子语类》《新编五代史平话》《金瓶梅词话》四本专书中的程度副词的数量分别是32个、44个、23个和35个。[8]

在专著中，对于程度副词句法功能的研究着重于从程度副词的整体角度考虑出发。近代汉语程度副词除了像现代汉语程度副词修饰形容词和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以及由这些动词构成的述宾结构之外，近代汉语程度副词还拥有区别于现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用法。香坂顺一在《白话语汇研究》中提出了近代汉语程度副词可以置于动补结构之前的观点。[2]俞光中和植田均在《近代汉语语法研究》中阐述了近代汉语程度副词还可以置于主谓结构之前以及置于谓语前而不置于动词前的观点。[6]杨荣祥在《近代汉语副词研究》中则比较全面概括了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句法功能。程度副词能够修饰动词和述宾结构；程度副词修饰述补结构；程度副词加上形容词可以直接修饰名词。[8]

专著中对于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研究着重于从程度副词整体的角度出发，很好地构建了对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研究的框架，基本上能够区分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产生时间。随着对程度副词个案了解的展开，对程度副词整体的句法功能研究也越来越全面。但是对绝大部分程度副词个体的研究还有待深入，对于程度副词的分类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二、专书中涉及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研究

随着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研究的全面铺开，对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专书研究也逐渐深入。专书研究对于相应时代的词类研究往往有一定帮助，专书中所表述的语言现象往往能够反映当时的语言概貌。因此对专书中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研究，往往能够反映当时的程度副词的使用概貌。近代时期各阶段已经有很多对专书中程度副词的研究，包括《白居易集》《敦煌变文集》《六祖坛经》《五灯会元》《朱子语类》《琵琶记》《新校元刊杂剧三十种》《型世言》《水浒传》《金瓶梅》《三遂平妖传》《醒世姻缘传》等。

在这些专书研究中，基本都能够详尽地举出每本专书中所出现的程度副词，并对其中部分程度副词进行详细分析。例如吴福祥的《敦煌变文语法研究》就穷尽列举了《敦煌变文集》中出现的程度副词共计29个。这些程度副词分为表强度、表弱度、表比较度三类。对每一个程度副词的词频，都进行了详细地统计，并且较详细地分析了部分程度副词的句法功能和在近代汉语各个时期的使用情况。例如程度副词“非常”在《敦煌变文集》中共计出现了42例，可以用来修饰形容词、状态动词、动宾词组和偏正词组，用作状语；位于谓词之后，用作补语。[9]133

在对程度副词进行个案分析时，专书研究也涉及对程度副词的整体探讨。许多专书研究，对近代汉语程度副词整体的句法功能进行了总结。唐贤清在《朱子语类副词研究》中就提出：“在近代汉语中，程度副词则可以比较自由地修饰动词性结构，少数还能修饰充当谓语的NP（名词或名词性短语，下同）。如果就单个程度副词而言，近代汉语中很多程度副词的用法与现代汉语有所不同。”[10]27

总体而言，上述对于程度副词的专书研究，较大程度上能够反映当时特定时期的程度副词的使用情况。这些专书研究侧重于对单个程度副词的分析，对这些程度副词在当时的使用情况，特别是句法功能的研究取得了较大的进展。对当时常用程度副词的使用情况分析得比较清晰全面。

三、近代汉语程度副词专题研究

有关近代汉语程度副词专题研究的著作和论文近些年来也逐渐增多。这些著作和论文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对近代汉语程度副词进行专题研究的；第二类是对某本专书程度副词进行专题研究的；第三类是对近代汉语某一个或者某一类程度副词发展和演变进行专题研究的。

有关近代汉语程度副词专题的著作有陈群的《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研究》。这本著作分析了“太”“更加” “最” “很” “稍”等五类35个程度副词的用法。[11]在调查语料方面，该书采用穷尽调查和抽样调查相结合的方法；在比较研究方面，从意义、所修饰的成分、与所修饰成分组成的短语充当的句法成分等方面进行了计量统计。但是该书研究范围仅仅局限于明清时期，而且很多当时使用频率不是很高的程度副词没有被提及。在提及的程度副词中，对于每个程度副词的来源演变过程阐述得很简略，不够详细。

有关专书程度副词研究的专题论文近些年也逐渐增多。这些论文包括《〈儿女英雄传〉程度副词计量研究》[12]、《〈红楼梦〉程度副词计量研究》[13]、《〈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程度副词研究》[14]、《〈水浒传〉程度副词计量研究》[15]、《〈西游记〉程度副词研究》[16]、《〈朱子语类〉中的“十分”》[17]、《〈岐灯路〉程度副词语法化考察》[18]、《〈型世言〉程度副词句法语义分析》[19]等。这些文章多是对作品中的程度副词分类、逐个地考察，着重说明其出现的频次，分析其语法功能，对每个程度副词的来源演化略作说明，并综述专书中程度副词整体的发展特点。例如《〈儿女英雄传〉程度副词计量研究》一文中在分析“过”字时，就叙述了“过”字“由本义‘经过’引申为‘超越’ ‘超过’义。‘过’由动词‘超过’义引申为指动作行为或状态、程度超过了某种限度。‘过’作为程度副词，约始于汉代，一直沿用至今。‘过’作为程度副词在《儿女英雄传》中共39例，全部作状语，不能作补语。可以修饰形容词、动词与述宾短语，以修饰形容词为主。”[12]7通过这些专书程度副词的专题论文，我们可以对于近代常用的程度副词在当时的使用情况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而对于部分使用频率不高的程度副词，我们也开始对其有了一定的了解。

有关研究某一个或者某一类近代汉语程度副词发展和演变的论文也越来越多。例如《绝对程度副词从近代汉语到现代汉语的发展演变》[20]、《绝对程度副词的发展演变概述》[21]、《程度副词“十分”的产生与发展》[22]。特别随着西方语法化理论的引进和介绍，对于单个程度副词的来源演化更加重视。研究者从汉语的实际出发，通过发掘语言事实，进而揭示其中的机制和规律。例如《程度副词“怪”的语法化过程》[23]、《副词“过于”的虚化过程》[24]、《从程度副词“半”的产生看重新分析这一机制》[25]。目前这类研究分析来源演化的文章涉及的近代汉语程度副词有：甚、煞、不大、非常、顶、怪、生、十分、极、贼、挺、半、过于、很、可煞、老大、太过、尤其、几等。总而言之，很多常用的程度副词和若干使用频率不高的程度副词的来源演变，已有很多学者进行了详细地分析考察。

总之，关于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专题研究侧重对程度副词个案的研究分析考察。对大多数常用程度副词和若干使用频率不高的程度副词，从其来源演变、句法功能、不同时期使用情况等各个角度进行了全面分析，对其已经有了深入的了解。

四、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研究存在的不足和问题

近代汉语程度副词的研究虽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但是仍然存在一些问题和不足。从近代汉语程度副词整体而言，其数量尚未确定，如何分类尚待进一步讨论。近代汉语跨越的时期很长，每个时期程度副词使用异同的研究尚不够全面深入。每个时期常用的程度副词还不能确认。虽然有关近代汉语的著作对程度副词作了一定的整体介绍，但也仅仅是个框架，有关内容还有待于进一步深入全面地阐述。

从近代汉程度副词个案而言，尚有部分常用的程度副词分析得不够全面，其来源、演变、语法化过程，还有待考察。大部分使用频率较低的程度副词仅仅被提及而已，其来源、演化、句法功能等内容尚不得而知。而且历来对于程度副词重视个案的分析和描写，不太重视与其他程度副词的综合与解释，仅仅是孤立地分析某个程度副词的来源，忽视其来源与相关义群的综合考察，忽视了与同类别程度副词异同的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