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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诗文中的饮食之道

2014-04-10

关键词:曹操饮食

李 彤

(黔南民族师范学院 中文系,贵州 都匀558000)

由茹毛饮血到精烹脍炙、馔餔养生,汉代饮食文化在中国文化史上处于承前启后的转折时段。这一时期不仅确立了以粟、麦、稻为主粮,以蔬菜肉食为副食的膳食结构,且烹、煮、煎、烤、炒、炸手法俱全,色、香、味、形兼善的烹饪技艺已经成熟。不仅如此,以饮食为基点的哲学、美学、养生等社会属性也得以开掘。融自然、历史、宗教、民俗、文学、艺术、教育等为一炉的饮食文化已逐渐成为彰显时代风貌、折射生产现状、展示文化素养和创造才艺的象征符号,发挥着巨大的社会功效。

若以汉末为坐标点,在历史和文学的视野下综合考察饮食文化的嬗易轨迹,无疑会发现:汉末曹魏集团领袖曹操,不仅完美地将饮食文化高视为政治战略、施令准则和兴国之术付诸治国实践,更将其视为馈赠赐予、融洽感情、创兴文艺、引导风俗的社会活动而身体力行地倡导和实施。这在此前的饮食文化史上尚无先例,故对全方位提升饮食文化的品位具有开拓之功。然而,因士人多有奉行“君子远庖厨”遗训者,故较其它学术领域,饮食研究相对薄弱,而有关曹操饮食文化的话题,更无人论及。基于此,本文在梳理曹操诗文的基础上,对曹操文化饮食的特色作粗浅钩稽,以更清晰地认知曹操在文化史上的地位。

曹操诗歌今存20首,除5首残句外,完整的15首诗中涉及饮食的有12首。而在150篇存文中,纯粹以饮食为内容的就有6篇,(据中华书局1974年版《曹操集》统计,此6篇名为《兖州牧上书》《上器物表》《奏上九酝酒法》《与诸葛亮书》《与皇甫隆令》《四时食制》)。

其它涉及饮食的法令、书信等,亦为数不少。归类综观,大体可见曹操文化饮食的五大渐次境界。

一、食德兴国:“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

中国传统农业因产业结构齐全和精耕细作技术的发达,已成为提供民众食物的生活来源和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但农耕时代常因天灾人祸的频繁,导致温饱问题受到威胁,所以,粮食历来被视为“国实民富”,保证“教化成”的基本条件而被打上政治烙印,饮食也就承载着伦理治国的思维意识:一方面人们将扩大粮食生产作为增强民族力量的保证;另一方面人们视节约粮食为维护民族生存的美德,甚至将帝王饮食的节俭或奢侈看作是导致王朝兴盛与衰微的直接原因。承袭此思想,曹操在《度关山》中也将崇尚节俭与国家治乱紧密联系起来:

舜漆食器,畔者十国。不及唐尧,采椽不斫。世叹伯夷,欲以厉俗。侈恶之大,俭为共德。[1]5诗中曹操赞扬了唐尧用粗糙的碗和简陋的瓶子饮食而天下臣服的节俭食德,斥责了与唐尧俭朴习风相悖的舜之奢靡。在曹操看来,舜刻木为食器且涂之彩漆的奢侈行为是导致十三个国家背叛他的直接原因。

东汉末年战争频仍,百姓横遭祸乱,死伤惨重,“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1]6人民生活困苦,即使前线将士的饮食也仅是“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1]16式的粗糙简陋,维护生命的粮食此刻更是珍贵异常。于是,曹操在196年发布了《置屯田令》,提出“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1]55之饮食方略,此项政策的效果是明显的,据《三国志》引《魏书》载:“是岁乃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兼并群贼,克平天下。”[2]14以粮食为治乱兴国的饮食思想直接影响到曹植,曹植在《藉田说》中承其父志,将以粮兴国的思想进一步诠释为规范君子行为,养成美好德性的标尺:“今寡人之兴此田,将欲以拟乎治国,非行徒供耳目而已也。……君子勤耘,以显令德。”[3]1020以藉田喻治国,抒发了他“理政”“亲贤”“远佞”等政治抱负和宏伟理想。

酒作为特殊的饮品,有着多重积极的社会功能,但因系粮食酿造而成,历来被视为生活奢侈的象征。早在西周时国家就颁布第一部禁酒令《尚书·酒诰》,以儆戒纵酒荒政,奢糜亡国的祸患。曹操是位喜欢饮酒的人,但在粮食困难时期,为保证人民和军队所需,杜绝粮食浪费,曹操向汉献帝制表禁酒。后来连常奢酒误事的曹植对此也深表认同:“此乃淫荒之源,非作者之事。若耽于觞酌,流情纵逸,先王所禁,君子所斥。”[3]748曹丕在《酒诲》中更是明晰的断言:“酒以成礼,过则败德。”[3]505虽然孔融对禁酒令多有抗言诡辩,但最终曹操力排众议,成功地实施了禁酒。

综上所见,曹操在执政的开始就能在饮食消费观上正确权衡和把握粮食与政治兴国的关联,十分坚定地维护了粮食乃强国之德的饮食评判标准,这为曹魏集团养成爱惜粮食、俭朴节约传统风习奠定了理论基础。因此,孔融曾在《六言诗》盛赞曹操:“从洛到许巍巍,曹公辅国无私。减去厨膳甘肥,群僚率从祁祁。”[4]4若以饮食消费水平评定王朝政治清明与否,曹操的饮食治国理念当是清醒而正确的。

二、政以食首:“令到,人不得寒食”

《礼记·礼运》曰:“夫礼之初,始诸饮食。”礼最初的制定起于饮食活动,后又赋予饮食活动以诸多礼仪,甚至高层统治者的饮食还设有专吏掌管,如周时的家宰,秦时的太官,汉时的尚食等,对饮食内容、配套餐具、餐桌座次、上菜顺序、敬酒礼节等严加限定,使礼仪性饮食已不仅是一种活动形式,而且是政治品位和权力身份的象征,有着社会伦理教化作用。

曹操深谙饮食之礼,早在兴平二年便以臣子的身份向汉献帝呈上《兖州牧上书》,进贡果食以表忠心:“山阳郡有美梨。仅上甘梨二箱,椑枣二箱。”[1]44建安元年迎汉献帝到许都后,因皇宫器物缺乏,曹操立即奉上《上器物表》:“臣祖腾,有顺帝赐器。今上四石铜鋗四枚……”[1]39将自己祖上流传下来的酒食器皿进献宫中。待许下屯田粮食丰产后,曹操又向汉献帝呈献《奏上九酝酒法》,详细阐述家乡谯县县令郭芝的使人“不病”之“九酝春酒”酿制工艺。不仅如此,还在酒宴上唱《善哉行》:“仲尼之世,王国为君。随制饮酒,扬波使官。”(随制饮酒:指按礼制来用酒食招待他人。《左传·僖公十二年》记载:齐桓公派管仲出使到周王室,周天子按上卿的礼节招待他,管仲坚持只接当时他应该接受的下卿礼遇,这种谦让礼的态度,受到君子们的称赞)。

在盛赞圣贤,抒发政治抱负的同时,借“随制饮酒”来表白自己尊奉汉室皇权,毫无僭越之心的诚朴实情。

尽管曹操承袭了部分食制礼仪,维护了饮食文化传承中的政治伦理秩序,但在具体实施政治管理时却能把握时机,用限食、赐食、赏食等手段奖功罚罪,达到治乱兴政的目的。如废弃个别官位以削减粮食俸禄支出的《鼓吹令》就有直白:“不乐多署吏,为战士爱粮也。”[1]98同时亦在行军时下达《军令》:“军行,不得斫伐田中五果桑柘棘枣。”[1]100历史上著名的“割发代首”故事正是他身同士兵、执行爱粮政策的绝佳张扬。

在实施奖惩性饮食之道时,曹操采用了两种手段:赐粮、免租。

建安二十一年,曾任丞相军祭酒的袁涣,为官清廉,死无遗产。为鼓励廉政行为,曹操先后下两道《赐谷教》,分别以个人和官方名义赐给家属粮食。对于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家属,曹操更要保障家属生存的粮食供应,如《存恤从军吏士家室令》中的“县官勿绝廪”,[1]72《分租与诸将掾属令》的“宜差死事之孤,以租谷及之”,[1]67《军谯令》中的“将士绝无后者……授土田,官给耕牛,置学师以教之”[1]58等。这些奖励无疑对安定军心,提高部队士气有良好的效果。

在赐粮的同时,对遭到灾祸的地区进行免租。如对遭受袁绍集团祸患的地区下《蠲河北租赋令》,免去当年租谷,减轻民众负担。建安二十三年,黄河流域发生疫情,百姓死亡甚多,为赈济灾民,曹操发布《赡给灾民令》:

去冬天降疫疠,民有凋伤,军兴于外,垦田损少,吾甚忧之。其令吏民男女:女年七十已上无夫子,若年十二已下无父母兄弟,及目无所见,手不能作,足不能行,而无妻子父兄产业者,廪食终身。幼者至十二止。贫穷不能自赡者,随口给贷,老耄须侍养者,年九十已上,复不事,家一人。[1]98

“廪食终身”“随口给贷”“家一人”等,这些对鳏寡孤独残疾贫困者予以救助式的赐食和对灾难贫困民众的免租政策,充分体现了曹操政令决策以民为首,民以保粮为首的人文饮食理念。

在上述基础上,曹操大胆改革陈旧的饮食习俗,监督执行科学合理的饮食规定。如《戒饮山水令》:“凡山水甚强寒,饮之皆令人痢。”[1]98在讲明科学饮食观的基础上,体现出曹操对将士慈父般的关爱。太原等四郡风行“寒食”习俗,曹操对此危害身体的饮食陋俗甚为反感,正式发布《明罚令》:

闻太原、上党、四河、雁门,冬至后百五日皆绝火寒食,云为介子推。子胥沉江,吴人未有绝水之事,至于子推独为寒食,岂不偏乎?且北方沍寒之地,老少羸弱,将有不堪之患。令到,人不得寒食。[1]64

三、宴聚情曲:“众宾饱满归,主人苦不悉”

从某种意义上讲,宴会聚餐是以饮食为媒介的社交活动,是主人与食客感情交流的特殊渠道。在酒的馨熏下,主客极易释去前嫌以本色坦诚相见,因而比常态下更易得到真诚和理解,所以,通过解剖饮食应酬活动,多可揭示当时聚餐人士的生活崇尚、趋众性格和审美心态。倘若有人对《三国演义》中展现刘备韬光晦迹心术和曹操英雄相惜胸襟的“青梅煮酒论英雄”心存疑虑,那么,闻名遐迩的《短歌行》当是妇孺皆知的诉情真曲,此曲借宴请嘉宾的殷勤,抒发了曹操延揽贤才、建树功业的迫切心情和短暂人生的崇高责任。特别是诗末“周公吐哺”典故的自比,以礼贤下士的精神自励,贴切地表达了曹操广博的政治胸怀和永不遏止的求贤之心,可谓用心良苦,千古绝调。

尽管如此,曹操仍旧担心即使在宴席上自己谦恭对待贫士,而在吐握之间仍会失去不少罗致贤才的机会:“慊慊下白屋,吐握不可失。宾饱满归,主人苦不悉。”(《史记·鲁周公世家》记周公言:“我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所以,除了宴请,曹操还经常送食上门以笼络人心。如给诸葛亮治口臭的《与诸葛亮书》,仅“今奉鸡舌香五斤,以表微意”[1]124一句,便暗含了许多温情于其中。建安七年,曹操进驻家乡亳县后,专程来睢阳太尉桥玄墓地,拜祭已故的知己桥玄并写下祭文:

故太尉桥公,诞敷明德,泛爱博容。……士死知己,怀此无忘。又承从容约誓之言:“殂逝之后,路有经由,不以斗酒只鸡过相沃酹,车过三步,腹痛勿怪。”虽临时戏笑之言,非至亲之笃好,胡肯为此辞乎?……裁致薄奠,公其尚飨。[1]123

曹操在文中深情缅怀桥玄的知遇之恩,念念不忘生前“斗酒只鸡”的冥食之约,其“士死知己,怀此无忘”的真诚,颇为感人。虽祭奠食物微薄,却因情感真挚,后世传为佳话。

以宴聚倾诉心曲、交流思想、培养友情的方式被曹操的儿子们所效仿。特别是在曹操统一北方之后,围绕着以曹丕为中心的“邺下文人集团”就是在聚餐中逐渐发展壮大起来的。曹植在《公宴诗》中称赞曹丕热衷于游宴:“公子敬爱客,终宴不知疲。”[3]565在《侍太子坐》中夸耀宴席的丰盛:“清醴盈金觞,肴馔纵横陈。”[3]558阮瑀《公宴诗》也详尽地描绘了聚餐盛况:“上堂相娱乐,中外奉时珍。五味风雨集,杯酌若浮云。”[4]161。宴聚的文学才子们创作了大量“游宴文学”,“建安公宴诗”成为这一时期文学的一大特色。

虽然曹丕等人的聚宴已与其父招纳贤才、建立功业的宴会主旨不完全相同,但在曹氏集团平定北方,安居邺城的情况下,亦可视为是承其父“借宴表心曲”的饮食文化主题,在安逸生存环境下用于文学创作的开拓性发展。

四、伎艺侑食:“酒与歌戏,今日相乐诚为乐”

饮食文化的审美意义不仅停留在食品的色、香、味、形、器五种视觉层面上,实际上饮食过程只是媒介和起兴,最终要落实到享受饮食本身的同时也享受到超越食物、超越视觉,并能上升到精神境界的审美追求。所谓饮食艺术,通俗地说即艺术地饮食。“以乐侑食”早在夏、商、周三代就已推崇,《周礼·天官·膳夫》即记载有周代君王用膳时配乐以提高饮食兴致之事。以后即为传统,沿袭至今。从科学角度讲,乐曲能烘托轻松愉悦的气氛,有助于增强食欲,促进消化吸收。在觥筹交错,丝竹并呈,温情谈笑中品尝美馔佳肴,观看歌舞杂耍,不仅是口耳享受,且是精神文化的熏陶。

在家庭中给婴儿补充营养虽不是一个大型服务项目,却是一项重要的服务。这也是在儿科服务的指导下完成的,服务内容是在可能范围内以豆奶代替牛奶粉。在一些情况下,通过提高母亲的食物供给以便使母亲能够使用她自己的母乳喂养婴儿。由于所需花费高昂,补充喂养服务并未广泛开展,但是,它既可以作为有助于医生实务,又有助于病人健康的措施来加以推广。

宴间配乐到汉代已是宴饮礼仪的重要内容,这在曹魏集团更是一大特色。

史载曹操“文武兼施,御军三十余年,手不舍书,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2]54现存曹操诗歌全为可歌的乐府歌曲。曹操非常喜爱宴乐助餐,正如《善哉行》所唱,与他一起宴飨时不仅能听到“悲筝激新声,长笛吐清气”,[1]18更是“朝日乐相乐,酣饮不知醉。”[1]18

建安十五年,曹操在邺城建造了规模宏伟的铜雀台,为其麾下那批杰出的歌舞伎人提供表演舞台,其歌舞繁华正如曹操《气出唱》中勾勒的那幅人神共饮馔、同享乐舞澧酒的美景图相类:

仙人欲来,出随风,列之雨。吹我洞箫鼓瑟琴,何訚訚!酒与歌戏,今日相乐诚为乐。玉女起,起舞移数时。鼓吹一何嘈嘈。……乐共饮食到黄昏。[1]3

与神共饮,客满行觞,“酒与歌戏,今日相乐诚为乐”——这是曹操理想饮食境界的最高向往。大兴歌舞的倡导使曹氏兄弟深受鼓舞,他们经常在邺城西园聚会,饮酒赋诗,丝竹并奏。曹氏父子一反汉代音乐重视政治教化功能而极为珍视音乐抒情作用和艺术欣赏的娱乐作用,因而多能据旧调而撰新乐。同时还在宴乐活动中穿插许多饶有兴味的游戏,以助酒兴、展才华。如酒令投壶、蹴鞠比赛、斗鸡戏耍等,聚宴的文化内涵越来越丰富。这种融饮食与娱乐为一体的物质与精神双重享受的宴饮,实在令人怀恋,以至于叱咤风云的曹操临终《遗令》中也不忘强调再三:

吾婕妤妓人,皆着铜爵台。于台堂上,施八尺床、繐帐,朝晡上脯糒之属。月朝十五,辄向帐作妓。[1]105

《遗令》中除了对一生治军进行总结和军国大政的临终嘱托之外,就是强调践履节俭薄葬和对婢妾、歌伎的安排。最有趣的是,曹操还要求在铜雀台正堂安上床和灵幔,早晚放上干肉、干粮祭品,初一、十五还要向灵幔歌舞。显然,曹操什么都能放得下,唯有饮食和音乐是他死后一直念念不忘的。对饮食与音乐如此钟爱,以至于临终写遗嘱,言成鬼也欲享用者,前无古人。

五、药膳保健:“所服食,施行导引,可得闻乎”

中国饮食文化很早就将传统的中医理论与烹调知识相结合成药膳用于食疗。药膳兼有药和食的双重功用,既有美食滋味和营养滋补功能,又有治疗疾病,养生保健,延年益寿之效果。东汉道教兴起,道教徒的气功养生术颇为盛行。此时医学家张仲景也提出了一些药膳食疗理论,后有许多名医如华佗、王叔和等倡导养生。而真正开始重视饮食调养与健康长寿结合者是从东汉末年开始的。张华《博物志》载曹操“又好养性法,亦解方药。招引方术之士,庐江左慈,谯郡华佗,甘陵甘始,阳城郐俭无不毕至。又习啖野葛,至一尺,亦得少少饮鸩酒。”[2]54这是曹操为防农民再次起义,而招天下方士齐聚许都的,集控下仍让他们传播方术。当时流行方术以修道成仙为中心,行呼吸吐纳、辟谷行气、胎息胎食、服食药物及房中之术等,大体为中国气功学健身强体的内容。

曹操并不迷信道教,却对养生极感兴趣,他对“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5]之说持反对态度,在《董卓歌词》中就质疑:“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郑康成行酒,伏地气绝;郭景图命尽于园桑。”[1]22认为有德未必能获福,理应主动寻求养生之道。《步出夏门行》中他提出自己的养生观:“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养怡之福,可得永年。”[2]20在《与皇甫隆令》中又极为认真地向皇甫隆讨要长寿方药:

闻卿年出百岁,而体力不衰,耳目聪明,颜色和悦,此盛事也。所服食,施行导引,可得闻乎?[1]104

信中曹操认真地询问皇甫隆的饮食和锻炼方法,由此可知曹操重视养生的态度。他的游仙诗《气出唱》等有强烈的追慕神仙,企求长生之愿望:

东到海,与天连。神仙之道,出窈入冥,常当专之。心恬澹,无所愒欲。闭门坐自守,天与期气。愿得神之人,乘驾云车,骖驾白鹿,上到天之门,来赐神之药。跪受之,敬神齐。当如此,道自来。[1]2

曹操认为“神仙之道”应“常当专之”,除了“食芝英,饮醴泉”[1]8外,他的体验是“心恬澹,无所愒欲。闭门坐自守”,这与当时道教提倡养生的“恬淡自守,清心寡欲”是一致的。但曹操更想得到的是便捷的“神药”,而这种幻想又成就了他游仙诗的浪漫主义色彩。无论是“解愁腹,饮玉浆”,[1]1或是“游君山 (神仙居处),甚为真。”[1]3他诸多游仙诗中最终希望的皆为“与天相守”。由此不难感受到,充溢在诗文中的是曹操深感暮年来临,统一大业壮志难酬而渴望益寿延年以实现自己理想的哀叹。

要之,曹操文化饮食的五种境界是贯穿在他政治生涯中的五个阶段之映像:第一,在他刚刚入仕时,怀抱着食德兴国的理念,此时时局动荡,民不聊生,饮食文化仅限于生存性果腹吃饱的层面,治乱兴国是这一时期的基本任务。第二,曹操迎汉献帝都许后,掌握了一定政治实权,便迅速执行食为政首的系列治政改革方案,用政令促使民众科学饮食观的养成。第三,北方统一之后,屯田成效已十分显著,粮食充裕,曹操便附加给宴饮以更多礼仪,并将宴饮视为交际贤人共同辅国的手段。第四,曹氏邺城大本营建成之后,社会相对稳定富足,曹操便加大教育和艺术的投入,饮食也开始追求文化趣味,多种宴乐艺术得以发展。第五,曹操晚年有向仙之心,因而关注道教怡养,药膳保健,追求理想仙境般的养生饮食,使饮食文化进入最高审美阶段。综观以上所言,通俗地讲,若大体将曹操治政分为五个阶段即:入仕初期→都许稳定后→平定北方→稳固政权后→晚年。那么贯穿于五个阶段,曹操文化饮食有五个境界相对应:吃饱→吃好→艺术地吃→吃得艺术→怡养天年。

中国饮食文化源远流长,但如曹操这样将饮食作为施政方略、招募贤才、爱护将士、抒发真情、寄托理想、调节人际关系的特殊手段,且对饮食文化与音乐、诗歌、艺术等完美融合地身体力行去实践者,史无先例。可以说,曹操的文化饮食精神见证了他深爱民众、忠于汉室、关心时政、调和关系、统一大业的真实历程,反映了曹操之所以成为“非常之人,超世之杰”[2]55的本质特征。综合历史与文学史,曹操处于饮食文化发展嬗变链的转折时期,他对饮食文化“集大成”式的贡献,特别是其饮食文化理念及开发的艺术饮食风尚,在中国文化史上,应有引人瞩目的地位。

[1]曹操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4.

[2]〔晋〕陈寿.三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1959.

[3]傅亚庶注译.三曹诗文全集译注[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

[4]俞绍初辑校.建安七子集[M].北京:中华书局,2005.

[5]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M].北京:中华书局,1984: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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