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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功能语言学视角下的诗歌“神翻译”研究——“I Am Afraid”及其五种汉译本

2014-04-10苏雯超

韶关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五言诗主位原诗

苏雯超

(中山大学 翻译学院,广东 珠海 519082)

近年来,各种体裁的“神翻译”、“雷人翻译”红遍互联网,受到大众追捧。例如,英文诗歌“I Am Afraid”被网友译成了众多版本,广受关注。“神翻译”,就英译汉而言,指译文具有强烈的中国文化色彩,并带有出人意料的特点及娱乐功能,可以说是一种“创造性翻译”。中文之美固然令人惊叹,但翻译毕竟不是纯粹的创作。如果说翻译是选择,那么英文诗歌的“神翻译”则是“标新立异”的选择。“新奇”与“普通”的选择有何异同与优劣?这很值得研究。本文借鉴黄国文教授(2006)提出的从语言学视角研究古诗词英译的理论框架[1],从经验功能、逻辑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四个角度对英语诗歌“I Am Afraid”及其五种汉译本进行功能语篇分析,探讨诗歌“神翻译”的不同形式及其意义。

一、概念功能分析

网络流传“I Am Afraid”的作者为莎士比亚,经作者调查,这首英文诗歌其实是土耳其文译本,原作者可能是Qyazzirah Syeikh Ariffin。诗歌的写作年代已无从考察,本诗的写作意图只能从语言文字上去推敲。诗歌的英文版属于通俗易懂的语体,既没有艰深古奥的书卷语,也没有体现异国文化色彩的语言。全诗共8行,诗人以“我”的转述为主线,通过三个日常生活的事例,体现出诗歌中“你”言行不一、叶公好龙的本性,并抒发了“我”的畏惧之感。这首英文诗歌被网友翻译成多种版本,本文拟讨论有代表性的五种汉译本,分别为普通版、女汉子版、文艺版、诗经版和五言诗版[2]。

(一)原诗的经验功能分析

在翻译过程中,对原文进行经验功能分析,是最基础的一个步骤。从经验功能的及物性角度看,“I Am Afraid”一诗共由三个过程组成,无涉及心理过程。即:

(1)言语过程: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sun/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wind/because you say that you love me too(4个)

(2)物质过程:but you open your umbrella when it rains/but you find a shadow spot when the sun shines/but you close your windows when the wind blows(3 个)

(3)关系过程:this is why I Am Afraid(1 个)

确定了过程类型后,就要确定参与者与环境成分。在(1)言语过程中,“you”是讲话人,投射句都是“you say”,被投射句分别是“you love rain”、“you love the sun”、“you love the wind”和“you love me too”,“because”是表示因果的环境成分;在(2)物质过程中,动作者都是“you”,过程分别是“open”、“find”和“close”,目标分别是“your umbrella”、“a shadow spot”和“your windows”,环境意义都表示时间,分别为“when it rains”、“when the sun shines”和“when the wind blows”,其中“it rains”、“the sun shines”及“then wind blows”都为气象过程;在 (3)关系过程中,“this”与“why I Am Afraid”在因果这个环境意义上相互联系。

(二)汉译的经验功能分析

1.过程类型及数量

首先对比五种不同译文的过程类型及其数量。普通版有3个言语过程,3个物质过程及1个心理过程,其中的过程动词分别为“说”、“撑,躲,关”及“害怕”;女汉子①“女汉子”是网络流行语,指性格很“爷们”的女子。因此,女汉子版的译文在语言上往往比较直接,字里行间流露出刚烈强悍的特质。较多使用物质过程固然符合女汉子版译本的特点,但从翻译方法来看,女汉子版与其说是译文,不如说是一种改写。版共有8个物质过程,其过程动词是“有本事”;文艺版有4个言语过程,3个物质过程和1个行为过程,其中的过程动词分别为“说”、“轻揽,内掩,紧掩”及“眼波微转”;诗经版有4个言语过程,3个物质过程和1个心理过程,其中的过程动词分别为“言”、“启,寻,阖”及“畏”;五言诗版则有 2个物质过程,1个言语过程,3个心理过程及2个关系过程,其中的过程动词分别为“掩,惊”、“说”、“恋,爱,不敢”及“片言只语短,相思缱倦长”。女汉子版译本全部使用物质过程,与原文的及物性系统差异最大。由于过多使用物质过程,女汉子版在诗歌的意境传达方面具有强烈的“动态”感,这与“女汉子”的特点是紧密相连的。

2.参与者

五个物质过程的动作者都由“人”来体现,但具体的表现形式有所不同。普通版和女汉子版都用了第二人称“你”;文艺版、诗经版和五言诗版的动作者是隐性的,但通过上下文可以判断文艺版和诗经版的动作者都是“你”;通过五言诗版的第7小句“郎君说爱我”,得知动作者可能是“你”或表示第三人称意义的“郎君”。原文在动作者的人称方面是确定的,事情发生在“你”和“我”之间;而五言诗版在这点上则是不确定的,事情可能发生在“你”和“我”之间,也有可能发生在“他”和“我”之间。然而,有趣的是,原文在动作者的性别方面是不确定的,而五言诗版则是确定的,因为其使用了“郎君”一词。“郎君”是对年轻男子的尊称,因此五言诗中的动作者是男性。原文的动作者是“you”,读者只能根据内容推定其性别。根据原文内容,虽然“你”的动作更像一名女子,却很难肯定“你”就是一名女子。在动作者的性别方面,原诗的不确定性留给读者一定的想象空间,而五言诗版则明确把性别表示出来,抹去了这一层想象空间。

3.过程动词

尽管不同译文的过程类型与原文有时一一对应,但过程动词的差异往往产生不同的意义和效果。举个例,原文中体现言语过程的动词是“say”;普通版和文艺版则相应译成“说”,诗经版译为“言”。“言”比“说”更加书面,而原文的“say”只是普通用语,并非特别书面。原文第一小句是言语过程,其中,被投射句“you love rain”实际上是一个心理过程,用动词“love”来表示。在译文中,普通版和女汉子版分别译成“喜欢”和“爱”,诗经版和五言诗版分别译为“慕”和“恋”。这些字词虽是同义词,但“慕”和“恋”显然比较书面和诗意,符合诗经版和五言诗版本身的特点。但与原文对比,则过于书面,欠缺现代感。文艺版在“you love rain”这句话的处理上与原文差距最大。首先,文艺版用两个小句“烟雨微茫”和“兰亭远望”来译原文一个小句,两小句分别为关系过程及物质过程。其次,“烟雨微茫”这一关系过程呈现了一种安静唯美的画面,而原文旨在表达“爱雨”这一心理过程,原文中的主观心理感受变成了译文中客观的静态描述;“兰亭远望”虽然是物质过程,却是译者增添的,原文并没有这个内容。文艺版译文确实很有“文艺范”,意境优美,韵味十足,其好处是丰富了原文的意境,但如果仔细推敲,就会发现两者在过程类型及所使用的动词方面差别较大。

4.环境成分

原诗中的环境成分分别为“when it rains”、“when the sun shines”及“when the wind blows”。这些环境成分都表示“时间”这个环境意义;其中“it rains”、“the sun shines”及“the wind blows”都是气象过程。女汉子版和诗经版都没有译出原文的环境成分;五言诗版只把“the wind blows”这个环境成分译出来,译文为“风来”;在普通版中都被译成环境成分,译文分别为“下雨的时候”、“阳光播撒的时候”和“清风扑面的时候”,原文中的气象过程被译成诸如“阳光播撒”及“清风扑面”等四字格,言简意赅;文艺版中,用来表示“时间”的连接词是隐形的,原文环境成分中的三个气象过程被分别译为两个关系过程及一个气象过程。例如,在文艺版中,“the sun shines”这一气象过程被译为“春光烂漫”这一关系过程,动词“shine”被译为形容词“烂漫”,这种译法主要出自译文版本本身的考虑。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五言诗版译文中添加了原文中没有的环境成分。举个例,在“风来掩窗扉,叶公惊龙王”这句译文中,“叶公惊龙王”这一小句是译者加上去的,表示“比较”这一环境意义;从语义角度出发,这一小句有“画蛇添足”之嫌;从“五言诗”的机构特点出发,这一小句主要出自“韵律”方面的考虑。

(三)原诗的逻辑功能分析

从逻辑功能角度看,“I Am Afraid”一诗的八句话构成了四个小句复合体;第一小句与第二小句、第三小句与第四小句、第五小句与第六小句分别构成了表示主从关系的结构,两个小句之间的关系是延伸关系。例如,诗人在第一小句中告诉读者参与者喜爱之事物,在第二小句中说明参与者如何对待其喜爱之物,第二小句“but you open your umbrella when it rains”带有“转折”的意义,从而延展了第一小句“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的语义。第七小句与第八小句也构成了主从关系的结构,两个小句之间的关系是增强关系。第八句是第七句的“因”:为什么“我害怕”,是因为“你说你也爱我”。从篇章结构来看,前三个小句复合体是“分”,分别通过三个事例显示“你”对待所谓喜爱之物的态度;最后一个小句复合体是“合”,点出了“我”害怕的原因。

(四)汉译的逻辑功能分析

五个汉译版本都可分别构成四个小句复合体。诗经版与原诗句的逻辑——语义关系最吻合,但也不是完全吻合;诗经版的第四个小句复合体是“子言偕老,吾所畏之”,两个小句之间虽然是增强关系,但与原文不同,“吾所畏之”并不是 “子言偕老”的“因”;“子言偕老”这一小句交代了“时间”这一环境因素,对“吾所畏之”这小句的语义进行说明,即在原文第四个小句复合体中,“You say that you love me too”是“原因”,而在诗经版中,与其相对应的译文“子言偕老”是一个“时间”因素。而“子言偕老,吾所畏之”这一小句复合体是整首诗歌的“结果”,即前三个小句复合体在语义上是第四个小句复合体的“因”;如果用通俗的话来说,最后一个小句复合体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为什么)当你说要和我白头偕老时,我感到害怕”。普通版和文艺版则与原诗句的逻辑——语义关系基本吻合,区别仅仅在于这两个版本第四个小句复合体中的两个小句之间是延伸关系,而不是原诗的增强关系。女汉子版和五言诗版与原诗的逻辑——语义关系差别较大;女汉子版里四个小句复合体都是主从结构,但两个小句之间都是增强关系;例如,在第一个小句复合体中,前一小句“你有本事爱雨天”是后一小句“你有本事别打伞啊”的前提,即“(既然)你有本事爱雨天,那么你有本事别打伞啊”。五言诗版前三个小句复合体是并列结构,第四个小句复合体是主从结构,两个小句之间都是增强关系,与诗经版一样,可理解为“时间”关系。

通过对原文及译文的逻辑功能分析,还可以看出英语侧重“形合”,中文侧重“意合”。例如,原文中使用了许多连接词,但在译文中并没有完全体现出来。例如,原文的第二个小句复合体是“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sun,but you find a shadow spot when the sun shines”。原文用连接词“but”来表示两个小句的转折关系;在诗经版译文中,这句话被译成“子言好阳,寻荫拒之”,可见汉语中小句之间的语义关系有时不需要通过连接词来体现。又如在诗经版和五言诗版译文中,“子言偕老,吾所畏之”和“郎君说爱我,不敢细思量”都不需要表示时间的连接词“当”来体现“时间”关系。

二、人际功能与语篇功能分析

(一)原诗与汉译的人际功能分析

这一部分主要探讨原诗和汉译本在语气选择方面的异同。语气系统的三个选择分别是陈述、疑问和祈使。原诗八个小句全部是陈述语气,表达的是描述意义,同时具有一定的感情色彩,因为原文采用了多处重复结构。举个例,原文反复使用动词“say”和“love”以及表示转折意义的连词“but”,体现出原诗中“你”言行不一,对喜爱之物并非真真切切,而只是叶公好龙。除了女汉子版外,其余四个汉译本的每个小句都使用了陈述语气。值得注意的是,在文艺版中,原诗“love”这个词的重复使用体现为意境的重复,即文艺版侧重通过“画面”的堆叠来体现语气。女汉子版中有四个小句使用了祈使语气,与原诗的语气选择最不吻合;这四个祈使句反复使用“有本事”这一短语,使诗歌语气较为“凶悍”;多处使用祈使句也让女汉子版译文更具“互动”意义。

(二)语篇功能分析

1.原诗和汉译的主位结构分析

从主位结构角度看,原诗第一个小句复合体的主位和述位分别是“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和“but you open your umbrella when it rains”;第二个小句复合体的主位和述位分别是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sun”和“but you find a shadow spot when the sun shines”;第三个小句复合体的主位和述位分别是“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wind” 和 “but you close your windows when wind blows”;第四个小句复合体的主位和述位分别是“This is why I Am Afraid”和“because you say that you love me too”。从上面分析可以看出,原诗的主位和述位都有小句来体现,因此主位本身内部又含有主位述位结构,如:You say(T)//that you love rain (R);在“You say”这个成分内部,“you”是主位,“say”是述位:You (T)//say (R)。又如第四个小句复合体的主位结构中,本身包含了主位述位结构:This (T) //is why I Am Afraid(R)。

普通版译文与原诗在主位述位结构方面基本一致,区别在于普通版的第四个小句复合体:我害怕(T) //你对我也是如此之爱(R);在“我害怕”这个成分内部,“我”是主位,“害怕”是述位,而原诗的主位是“This”,述位是“is why I Am Afraid”;“This”和“我”在小句中都充当主语,因此都是无标记主位,但前者是非人称代词,后者则是人称代词,因此原诗在这个小句中,话语出发点是“事实”,而普通版的话语出发点则是“人”,由此可见原诗在这个小句上的描述上比较客观,而普通版译文则较为主观。“不同的成分充当主位就意味着小句有不同的起点和注意点。叙述(描述)的出发点不同,所传递的意义和小句的信息中心也会不同。”[1]又如,原诗的主位“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是一个小句,但是在五言诗版中,主位通过动词词组“恋雨”来体现。从语义角度出发,原诗的主位是一个言语过程,表达“讲话”这个意义,而五言诗版的主位是一个心理过程,表达“恋”这个心理活动;原诗可能希望读者注意“讲话”这个意义,目的是与后文的行为作对比,体现出原诗中“你”的言行不一,而五言诗版则忽略了“讲话”这一意义。从小句的信息中心点出发,原诗的信息中心是述位“that you love rain”,五言诗则是“恋雨”;原诗的信息中心明确指出了参与者,而五言诗则没有。

2.原诗和汉译的衔接分析

Halliday&Hasan (1976)[3]主要讨论了照应(Reference)、 替 代 (Substitution)、 省 略 (Ellipsis)、 连 接(Conjunction)及词汇衔接(Lexical Cohesion)五种衔接手段。原诗的衔接手段共有三种,分别是照应、连接及重复。原诗中的照应是指示照应:This指代上文陈述的事实,即“你”言行不一、叶公好龙的特点,属于内指中的前指;普通版中的照应通过“如此”一词体现,也是前指,指代内容与原诗一致;诗经版中的照应通过指示代词“之”来体现,虽然也是前指,但指代的内容分别是前文提及的 “雨”、“阳”、“风”和“偕老”,与原诗不同;女汉子版和五言诗版均没有照应现象。上文“逻辑功能分析”一章的讨论已涉及连接这一衔接手段,此处便不再重复。原诗中出现了多处词汇重复,重复的词汇分别是“you”、“say”、“love”、“but”、“rain”、“sun”和“wind”,作者认为这种词汇重复虽然能增强语气,但从诗歌的意境来说,略显单调。值得一提的是,诗经版中把原诗中的词汇重复用词汇衔接中的另一种手段——同义词来体现,如原诗中的“love”在诗经版中体现为同义词“慕”、“好”、“喜”和“偕老”,使语言表达更加生动,意境更为丰富。

三、结语

本文从Halliday的功能语言学角度出发,借鉴黄国文教授提出的翻译研究的语言学途径,从经验功能、逻辑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四个角度对英语诗歌“I Am Afraid”及其五种汉译本进行功能语篇分析。分析表明,除了普通版译文之外,其余四个版本,即所谓“神翻译”版本——女汉子版、文艺版、诗经版和五言诗版的译文与原诗的差异较大,与其说是“翻译”,不如说是“改写”。“神翻译”主要有两种套路:第一种是使用网络流行语,如女汉子版;第二种是套用中国古诗词,如文艺版、诗经版和五言诗版。前者主要以调侃娱乐为目的;后者则刻意突出“中文之美”。“神翻译”之“神”有“哗众取巧”的嫌疑。本文对英文诗歌的“神翻译”研究是尝试性的,“神翻译”作为翻译领域的一种新倾向,值得更多学者的关注。

[1]黄国文.翻译研究的语言学探索——古诗词英译本的语言学分析[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2]“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的各种神翻译[EB/OL].[2014-03-20].http://www.wumii.com/item/1aCHqhaxQ.

[3]Halliday M A K,Hasan R.Cohesion in English[M].London:Longman,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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