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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美互动模式与中美关系

2014-04-09刘惠华

山东行政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中美关系中美领导人

刘惠华

(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北京100089)

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中国领导人确立了到2020年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而美国总统奥巴马在2012年成功竞选连任后,也正面临着一系列的内政与外交的难题,但其工作重心仍然是刺激美国经济增长。中美两国政府在议事日程上呈现出“内向”的特点,同时两国之间的战略互疑在中国于2010年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美国在2011年高调宣布重返亚太之后有增无减。中国和美国是否会像现实主义理论所预测的那样走上对抗甚至战争?要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需要我们对中美两国在过去六十多年中的互动模式进行回顾和总结。本文从主流建构主义关于身份的观点出发,就中美两国在过去六十多年的互动提出了三个基本假设,并选择了中美关系中三个相应的时期,对这三个基本假设进行验证。最后,在设定这三个基本假设成立的基础上,对中美关系的未来进行展望。

一、主流建构主义关于身份的观点

建构主义大师亚力山大·温特提出了三种无政府文化,即霍布斯文化、洛克文化和康德文化。与这三种文化相对应的是三种角色身份,即敌人、对手和朋友。温特对此有一个假设:任何一种无政府状态的核心不过是一种主体位置——霍布斯文化的主体位置是“敌人”,洛克文化的主体位置是“对手”,康德文化的主体位置是“朋友”。每一个主体位置都在使用暴力方面涉及到一种独特的自我对他者的姿态或取向。这样的姿态或取向可以在微观层次上通过多种方式得以实现。敌人的姿态是互相威胁,他们在相互使用暴力方面没有任何限制;对手的姿态是相互竞争,他们可以使用暴力实现自我利益,但是不会相互杀戮;朋友的姿态是相互结盟,他们之间不使用暴力解决争端,并协力抗击对他们的安全构成的威胁[1]326。角色身份“存在于和他者的关系之中”,“他们只有在社会结构中占据一个位置,并且以符合行为规范的方式与具有反向身份(counter-identity)的人互动,才能具有这种身份。”[1]285有国内学者认为“角色身份是温特建构主义理论大厦得以构建的基石,是宏观观念结构作用于行为体行为的中介机制,即观念结构特征通过行为体的角色身份得到反映。在温特的建构主义理论大厦中,结构与行为体的行为是双向建构的过程,即观念结构反映于行为体的角色身份,角色身份决定着行为体的利益与行为,反过来,行为体的互动行为又是角色身份转化的根源,角色身份的转化达到一定的倾斜点(tipping point)就会催生国际体系观念结构的变化。”[2]78温特的理论从根本上说论述的是国际体系,但实际上,他的关于角色身份的理论,特别是关于敌人、对手和朋友的三种角色身份,也可以用来分析双边关系,特别是中美关系。

国家身份(state identity)是建构主义的另一个术语,是一个属于国家分析层面的概念。当我们谈论一个国家的身份时,我们实际上假定了国家就像一个人,因此作为人的国家(states-as-persons)就有了身份。一般说来,国家身份应该从个人身份(personal identity)的视角进行阐释。马克西姆·亚历山德罗夫(Maxym Alexandrov)把国家身份定义为:“一套被广为接受的对国家(经常是带有象征意义的和比喻性质的)陈述,特别是(对该国)和其它国家关系(方面的陈述),以及与之相对应的关于适当的行为、权利或责任等方面的信念。”[3]39国家身份有两个维度:内部维度和外部维度,前者指的是“国家内部本身的精英们和普通民众对国家的陈述和与之相对应的理念”,后者指的是“在其它国家的精英们和普通民众对国家的陈述和与之相对应的理念”[3]39。

主流建构主义认为“国家利益由国家身份界定,并且国家身份(以及其利益)在互动的过程中会发生变化”[3]34,即“身份和身份所界定的国家利益只有在相对物质实力的分配发生变化的情况下才会发生变化”[4]108。在此基础上,本文将对中美两国在过去六十多年互动中的特点进行分析,重点是两国如何对世界格局进行评估,以及两国是如何从角色身份和国家身份角度(也就是国家身份的外部维度)定位对方的、两国对自我是如何定位的(也就是国家身份的内部维度),最终总结出中美关系互动的模式。

二、中美互动的三个假设与案例分析

本文就中美在过去六十多年中的互动模式提出三个假设:1.如果双方都对世界局势有着错误的或部分错误的估计,而且对对方的角色身份和国家身份有着错误的或部分错误的定位,两国之间不可避免地要发生正面冲突;2.如果双方对世界局势的评估都是正确的,对对方的角色身份和国家身份的定位也是正确的,两国关系很可能将会有所突破或实现更加平稳的发展;3.如果一方对世界局势的评估是正确的,而且对另一方的角色身份和国家身份定位也是正确的,而另一方对世界局势的评估出现短期的错误,并且对另一方的角色身份和国家身份的定位也出现短期的错误,中美关系将恶化;但是如果出现错误的一方能改正错误的评估和定位,双边关系将不会出现严重倒退。

本文将选择中美关系史上三个不同的历史阶段进行案例分析,以证明这三个假设是成立的。第一个案例将分析自新中国成立后一直到1968年这段时间内,中美两国领导人是如何分析世界局势,并在此基础上,如何确定各自对对方的角色身份定位和各自对自己和对方的国家身份是如何定位的;第二个案例将分析从1969年到1972年的这段时间内,中美两国领导人是如何分析变化了的世界局势,并在此基础上,适时调整了各自对自身和对方的身份定位,特别是改变了各自对对方的角色身份定位;第三个案例将分析1989年到1994年这段时间,中美两国领导人在中东欧巨变、苏联解体等一系列事件之后,对世界局势是如何分析的,以及各自对自身和对方的身份是如何定位的,各自对对方的角色身份又是如何定位的。

(一)案例一:中美两国对世界格局的分析及身份定位与中美关系(1949-1968)

从1946年开始,美国政府逐步把美苏之间的争夺看作是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自由和奴役之间的生死之争,并且把整个共产主义阵营看作是处于苏联完全控制之下的铁板一块。丘吉尔于1946年发表的“铁幕”演说标志着冷战的开始。随后,“杜鲁门主义”成为美国在整个欧洲和全球外交政策的基础,把美苏对抗推向了新的高度。有学者评论说“哈里·杜鲁门的冷战是善与恶、自由和专制、自由民主和集权统治、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之间的斗争。”[5]2231949年是整个冷战史上具有特殊意义的一年:先是苏联在8月成功爆炸了原子弹,打破了美国的核垄断,接着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随后美国国内出现了“谁丢了中国?”的质疑声,麦卡锡主义迅速兴起。在这种历史背景下,杜鲁门于1950年1月指示国务院、国防部重新审议整个美国的防务及外交战略。4月14日,以保罗·尼采(Paul Nitze)为主席的特别委员会提交了国家安全委员会第68号文件。该文件对苏联的意图、目标与能力进行了重点分析,强调“苏联谋求统治全世界”,声称苏联为了把自己的强权政治强加于其他国家,将会采用完全颠覆或武力破坏的手段,克里姆林宫把美国看作是主要的敌人,在拥有足够核力量的情况下,苏联可能会对美国发动攻击。文件由此得出结论,美国对苏联推行的遏制战略需要大大加强。国家安全委员会第68号文件首次全面阐述了战后美国国家战略,它给美国在冷战期间的外交政策定下了“反共”的基调,成为在整个冷战时期指导美国外交政策的纲领性文件。该文件有别于其他文件的特点在于:第一,美国对苏联威胁的解读几乎完全是从军事层面进行的;其次,美国把美苏之间的对抗看成是不可调和的、全面的和持续的“零和”博弈[6]426。但是,这一文件的起草者犯了一个错误,即“把能力和意图等同起来,把国内政治和国际上的行为等同起来。”[6]426

朝鲜战争的爆发以及中国志愿军的参战使中国被定位为美国的敌人。战争期间从杜鲁门到约翰逊的历届美国政府都维持了中国是美国的敌人这一认知。1962年的中印边境冲突使得中国威胁在美国主要决策者的心目中再次得到确认。美国总统肯尼迪在1962年10月中印边境冲突发生后立刻把中国的进攻定性为“共产主义力量的侵略性扩张”,并且表示“该次大陆已经成为自由世界和共产主义分子大对抗的新地区。”[7]25美国官员把中印边境战争看成是中国正在“冲刺般地成为这一地区占据支配地位的大国”的证据[7]25。在1963年5月9日的一次谈话中,美国总统肯尼迪明确表示美国绝对不能让中国打败印度。美国国防部部长罗伯特·麦克纳马拉(Robert McNamara)表示如果中国再次进攻印度,美国将“不得不使用核武器”[8]。正是由于对中国有着这样的定位,美国所推行的对华政策是政治上孤立、经济上封锁、贸易上禁运、以及军事上围堵,目标是要让北京政权垮台。就国家身份而言,中国先后被定位为苏联的傀儡和工具。这一定位直到中苏分裂之后,才慢慢发生改变。

中国领导人在这一时期也把美国看作是最大的威胁。对美国威胁的认知促使中国领导人决定派志愿军赴朝鲜作战(尽管不能说这一认知是直接原因),从而使中美成为兵戎相见的敌人。在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的国家身份被定位为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的追随者。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国领导人对世界局势的评估标志着中国政治开始逐步左倾,中国政府拒绝接受苏联提出的和西方世界和平共处的主张,导致中国和美国政府的进一步对抗。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毛泽东估计国际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有利于社会主义阵营的变化,提出了“东风压倒西风”的论断,并且主张和帝国主义进行持续的斗争,从而使中国的战略形势进一步恶化,并且得出了中国已经成为世界革命的中心这一与实际有较大出入的结论。1965年9月3日《人民战争胜利万岁》一文发表,标志着中国的国家身份被定位为世界革命的中心,即中国的国家身份被定位为革命的社会主义国家。总地说来,美国是中国最大的威胁这一定位在这个时期基本没有变化;中国政府在这一时期对美政策是以对抗为主。

(二)案例二:中美两国对世界格局的分析及身份定位与中美关系(1969-1972)

世界局势的变化,特别是1968年后苏联的扩张主义政策,引起了美国决策者的注意。苏联对中国进行核打击的威胁使美国决策者认定,苏联已经成为美国在全球(特别是亚洲)之战略地位的最大威胁,因此,中国不再是美国最大的敌人。与此相适应的是,美国把中国的国家身份定位为“心照不宣的盟友”,是美国在遏制苏联扩张过程中可以联合的力量。随着中苏关系在六十年代末不断恶化,特别是在1969年的中苏边境武装冲突之后,中国领导人意识到中国最大的威胁来自北方。在中苏局势最紧张的时刻,甚至中国自身的生存都受到了威胁。变化了的安全形势迫使毛泽东调整中国的外交战略,中国尝试着寻找盟友以阻止苏联(的扩张)。在此背景下,中国把美国的国家身份定位为“潜在的盟友”,并把改善中美关系看作是当务之急,以摆脱所处的战略困境。这样一来,美国不再是中国最大的敌人了。威胁认知的重合(中美都把认为苏联是最大的威胁)以及双方对彼此定位的变化,为可能的关系和解铺平了道路。通过双方的努力,美国总统尼克松于1972年初成功访华,成为访问新中国的第一位美国总统。

(三)案例三:中美两国对世界格局的分析及身份定位与中美关系(1989-1994)

从1989年到1992年,老布什政府认为世界局势正向后冷战时代过渡,而且美国是唯一的超级大国。在此基础上,美国对中国实施制裁,同时努力保持和北京的沟通渠道畅通,并和国会就保留中国的最惠国地位展开了激烈的斗争。老布什政府期待这样可以对中国的发展进程产生影响,并促使中国发生积极的变化。在克林顿政府执政的第一年,美国以总统行政命令的形式,决定把中国人权纪录的改善和延长中国的最惠国地位挂钩。克林顿政府认为,美国有一个输出民主和按美国模式重塑世界的绝好机会,并且中国共产党在中国很快就会倒台。事实证明他们过高地估计了所谓的绝好机会以及错误地认为北京政权将步东欧共产主义政权的后尘。在克林顿政府时期,中国身份是比较模糊的,美国更多地是通过回答“中国不是什么”,而不是通过回答“中国是什么”来定位中国。美国认为中国不再是美国的“准盟友”、不再是“经济和政治自由化”的领头羊。美国的国家身份自我定位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全球的领导者,而中国是可以“改变的对象”和美国在全世界推行美国政治民主模式的一大“障碍”。换句话说,美国把中国的国家身份定位为“最后一个社会主义大国”,欲除之而后快。

但是,以邓小平为核心的中国领导集体,在1989年“六四风波”之前,具体说来是在1984年和1989年之间,就对世界局势做出了正确的评估,得出了和平与发展已经取代战争和革命成为世界局势的两大根本特征。在“六四风波”之后最困难的几年里,邓小平没有改变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的基本判断,中国的国家身份被定位为“为和平与发展做出贡献的国家”。尽管当时中国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但邓小平仍然决定不和美国搞对抗,并没有像一些发展中国家所期待的那样,扛起反美大旗。在对变化了的世界局势做出正确评估的基础上,邓小平提出了中国对美政策的十六字方针,成为江泽民领导下的中国政府外交工作的指南。在看到对中国的施压没有奏效、也不会奏效的情况下,克林顿政府改变了其对世界局势、中国的未来以及中国共产党的未来所做的错误评估。1994年5月,美国把中国人权纪录的改善和延长中国最惠国待遇脱钩,从而为美国总统克林顿和中国主席江泽民在1994年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领导人峰会上实现首脑会晤铺平了道路。此次两国首脑的会晤,标志着中美关系在经历了1989年的“六四风波”以来的波动之后重回正轨。

三、中美对当今世界格局的分析与身份定位

人们对世界格局的分析,很大程度上基于如何回答美国是否衰落的问题。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美国正在衰落”似乎已经成为各路媒体的高频词汇。但是,美国领导人和中国领导人在这个问题上的判断是一致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在2012年的国情咨文中声称:“如果有人说美国正在衰落或我们的影响力已经减弱,都是不知所云”。美国精英们对当今世界的分析可以用一个“变”字来概括。比如,美国总统奥巴马在2010年的《国家安全战略》坦言:“我们生活在一个凶猛变革的时代。”但另一方面,美国精英们也认为世界格局,或者说,全球力量分布并没有发生根本改变,美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例如美国总统奥巴马在2010年的国情咨文中就声称:“我不接受美国成为世界第二。”在2011年的国情咨文中,奥巴马进一步声称:“美国重新取得了领导地位,美国的地位已经得以恢复。”

中国领导人对世界的分析也是“变”字当头,正如胡锦涛所指出的:“当今世界正在发生深刻复杂变化,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文化多样化、社会信息化持续推进,科技革命孕育新突破,全球合作向多层次全方位拓展,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整体实力增强,国际力量对比朝着有利于维护世界和平方向发展,保持国际形势总体稳定具备更多有利条件。”[9]但是,中国领导人认为对世界格局的认识却同样是“不变”:全球力量均势并没有发生根本变化,美国仍然是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目前美国在发展程度和综合国力等方面均远远超过中国;中国仍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无论在经济发展、科技水平还是军事实力等许多方面,要真正赶上美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一判断的基础上,中国领导人得出的结论是:中国不应该当头、不应该挑战美国,而是要努力建设一种新型的大国关系。奥巴马政府也不接受中国已经对美国的安全构成威胁的观点,认为中美之间不大可能发生对抗或战争。奥巴马政府把中国定位为“在解决重大国际问题上的潜在伙伴”[10]69,美国将继续其亚洲再平衡战略。尽管战略互疑已经成为推进中美关系所面临的最大困难,但中美两国领导人都很清楚,两国关系变坏的代价将会非常高。

四、中美关系的未来

2013年6月7日至8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美国加州安纳伯格庄园会晤。这次会晤对中美加强战略沟通、增进战略互信、深化互利合作,有效管控分歧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双方均承诺要努力构建“新型”双边关系。因此,我们对中美两国之间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的前景可以用一种更加积极、乐观的眼光来看待。中美两国新一届领导人以这种工作访问的形式实现首次会晤、并在轻松的氛围中探讨实质性问题,的确是前所未有的,而且这次会晤是美国方面主动提出邀请,比原定9月举行的首次会晤提前了好几个月。这至少说明奥巴马政府对中美关系的重视,并愿意在战略层面上进行最高级别的沟通和交流。这无疑将有利于中美两国之间建立一种战略性的框架,同时也表明中美双方都有强烈的意愿在战略释疑、增进战略互信上做一些努力,探索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路线图。

总地说来,以上对中美两国过去60多年的互动模式的考察表明,中美两国目前对世界格局的分析都是正确的,而且中美两国领导人都没有把对方定位为敌人,因此两国之间是可以避免正面冲突的。但是中美两国之间的战略互疑,以及制度间的巨大差异,使两国关系又不大可能取得大的突破。决定因素主要还是在美国方面,主要有两点:其一,美国领导人都无一例外地推崇美国例外论,认为美国是当今世界上一个“不可或缺的国家”;其二,由于中国的政治体制,美国人把中国定位为“他者”,是一个非自由国家,因此中美关系的发展受制一种“敌意假定(a presumption of enmity)”[11]1161。只要这两个基本的因素不发生改变,中美关系就不大可能出现实质性突破。换句话说,中国依然被贴上“共产主义国家”的标签,而美国国会中仍然有很多众议员或参议员依然是坚定的反共分子。例如曾任美国众议院共和党政策事务委员会主席撒迪厄斯·麦科特尔(Thaddeus McCotter)在2008年就曾说:“美国,特别是我所在的党,之所以存在就是要把共产主义丢进历史的垃圾桶,而不是把共产主义引领到世界舞台上。”因此,尽管中国领导人有了在中美之间建设一种新型大国关系的设想,但很难说奥巴马政府也认同这样一种设想。实际上,从美国国防部2013年发表的《中国军力报告》来看,奥巴马政府似乎对中国领导人的提法并没有多大兴趣。在提到“新型关系”时,该报告有如下评述:“中国的高层领导人在和美国官员会谈时反复主张(建立)一种‘新型的大国关系’。该‘新型关系’的概念强调在平等、互相尊重和互利的基础上建立一种合作的美中伙伴关系。该概念也反映了中国想要被视作大国的愿望,强调避免冲突以维持其‘和平崛起’”[12]21。退一步讲,即使奥巴马政府认同该设想,考虑到美国政治的极化特征,该设想也不大可能成为美国两大政党的共识。

因此,中美关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将会维持目前的这种“非敌非友”的关系,而且随着美国国内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中美两国之间在经贸问题上的斗争还会不断增加,但双方领导人都会努力把这种斗争或竞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不会让这种竞争损害到中美关系的大局。总之,中美关系这对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需要两国领导人以高超的智慧来管理。对中美关系的未来,我们可以保持一定的乐观,但是不能过于乐观。一方面,这是因为中美在双边关系的战略层面已经取得一定成果,比如两国已经确认了双边关系的战略定位和发展方向,即共同致力于建设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中美合作伙伴关系,并且双方高层领导人都在努力探索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的途径。另一方面,因为中美关系的发展仍然受到战略互信缺失的制肘,而且上文提到的美国国内的政治因素和美国精英们对中国的“敌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是不会消除的,换句话说,中国不大可能会被美国定位为“朋友”。相反地,美国仍然会坚持其民主自由国家的集体身份,并且把中国定位为“他者”,从这个意义上说,中美关系出现实质性的突破是不大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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